第24章 枯葉蝶

枯葉蝶

兩人一同躺在陽臺放置的躺椅上，他們依偎在一起，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天橋上的路燈被拉成一條線，像是通往天堂的路一般，黎明的街道靜悄悄的，只有幾盞燈孤獨地亮着。

葉然看着這夜景，莫名想哭，懷裏姜祈楠也沒睡着，她擡頭靜靜地看着天邊幾朵繁星，月明星稀，所以看不見月亮，有些失落。

“姜祈楠，你病了。”葉然聲音沙啞。

他已經知道答案了，可他還是要問，他要聽姜祈楠親口告訴他。

姜祈楠聽後輕笑，随後便是釋然，他早就該知道的。

“我拉琴給你聽吧。”姜祈楠聲音很小。

葉然不語，眼淚卻溢出，他心痛到說不出話。

窗邊栀子花的香氣萦繞，姜祈楠站在陽臺邊，逆着光，發絲被風吹起，小提琴架在她頸間，拿起琴弓的手有些顫抖。

葉然看着她的側臉，又想起了那年在湖邊，那時她說‘葉然，生日快樂。’，她說‘祝我們天天開心，永遠幸福。’

他一直記得自己和姜祈楠重逢那天的欣喜，既然一定要分開，那麽當初為什麽要遇見，又為什麽要重逢。為什麽最親的人都要接二連三的離開自己，他不覺得自己做過什麽壞事，他不覺得自己應該接受這些懲罰。

小提琴聲響起，拉回葉然的思緒，他看到姜祈楠輕閉雙眼，這次的琴聲明顯不如之前有力，前段時間就這樣了，可惜葉然沒發現。

天邊已然有了破曉的白光，蒙蒙亮，葉然臉上的淚痕被照得清晰，他脫了力，任由眼淚從眼眶溢出。往事一幕幕在他眼前閃過，他微笑着，笑得凄涼。

一曲很快結束，姜祈楠随手丢掉琴，轉身面對葉然，她雙臂展開，風從她身後吹來，像是被風帶領着來到他身邊，現在，風要接走她了。

葉然撐着椅子邊站起身，起身時，淚水随之掉落，他感覺雙腿灌了鉛，連擡起來都格外困難，姜祈楠走近，他努力往前走了兩步，随後小心翼翼地将姜祈楠圈在懷裏，他感覺到了，她又瘦了。

“姜祈楠，你知道嗎？曾經我以為你會是我的救世主，但沒想到你卻把我推進了另一個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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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無法自拔了，不是嗎？”姜祈楠輕笑。

葉然聽了也笑，是啊，是他自願的，他自願溺在姜祈楠的溫柔鄉裏，就算爬不出去了他也不後悔。

“天要亮了。”葉然擡頭去看灰蒙蒙的天。

星星的光越來越微弱，這個看似無盡的黑夜馬上就要迎來黎明了。

“它不會亮了。”姜祈楠說話時甚至沒有擡頭，她感覺到了，她撐不到天亮了。

葉然不說話，低頭吻住姜祈楠的唇，冰涼的觸感顯得淚水滾燙，那是他們的最後一吻，浪漫又凄涼，葉然吻得溫柔，姜祈楠沉溺其中。

她在破曉前随着風離開了葉然的懷抱，至于最後飄去了哪兒，誰也不知道。

姜祈楠很愛笑，嘴角扯起的弧度是最好看的，葉然最喜歡看她笑，所以她走時，是笑着的。

姜祈楠的葬禮上下了小雨，雨水拍打在親友送的栀子花瓣上，姜母撐着黑色的傘，胸前別着白色的花，她面色僵硬，淚痕挂在臉上，顯得更加憔悴，鬓角邊的頭發白了不少。

姜桔站在她身旁，睫毛被淚水打濕，她咬着嘴唇壓抑着內心的悲傷，臉上的黑眼圈又加重了，她穿着姜祈楠生前買給她的小黑裙，手裏還抱着一個漂亮的木頭小盒子。

葉然站在二人身後，這天他穿的很正式，如果姜祈楠還在的話一定會感嘆一句，‘阿然長大啦！’

葉然眼睛幹澀，他哭不出來了，巨大的打擊讓他精神狀态模糊。他始終認為這是一場噩夢，他努力的想醒過來，卻發現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

胳膊被人碰了碰，葉然轉身，對上一雙疲憊不堪的眼睛。

“這是我姐姐讓我交給你的。”姜桔聲音已經哭到沙啞，雙手顫抖着把小盒子遞給葉然。

葉然垂眼接過，眼淚砸在盒子上發出咚的一聲。

姜桔見他接過，轉頭抹了一把眼淚，轉身走掉。

葉然有些恍惚，他靜靜的看着小盒子上的花樣，腦海中閃過的是他們的回憶。

有片落葉掉在盒子上，葉然眉頭輕蹙，擡手想要撥開它，就在他的手快要觸碰到它時，卻發現它輕輕打開翅膀，漏出漂亮的花紋，原來是只枯葉蝶。

葉然被驚的說不出話，手指定在原地，生怕驚動了它，只見那小小的枯葉蝶順着他的胳膊向上爬，衣服上有些褶皺，爬不過去的地方它就飛起來，張開翅膀的樣子美極了。

它一路爬到他的肩膀上，最後停留在那裏，靜靜的趴在那兒，又變成了一片枯葉。

葉然側頭看着，眼淚再不受控制的湧出，他想，姜祈楠來看他了。

不知是哪兒傳來了風鈴聲，葉然擡眼去尋找聲音的來源，再看向肩膀時，那只枯葉蝶早已不知去了哪兒。

似乎有人在拉小提琴，悠揚婉轉的琴聲傳來，葉然仿佛又看到了姜祈楠，她的頭發微卷，穿着枯葉一樣顏色的大衣，輕輕拉動琴弓，是他最愛的樣子。

夜晚靜悄悄的，葉然坐在陽臺上看星星，這一刻，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時，他爬上屋頂，在漆黑的天上尋找外婆。

現在，他在漫天的繁星中，尋找愛人。

手旁放着白天姜桔給他的小盒子，他小心打開，眼淚随之掉落進去，視線被模糊了，他擡手擦了擦眼淚，看清了盒子的內容。

一只小狗玩偶，耳朵是垂下來的，眼睛也是閉上的，看起來乖極了。

小狗的背後有一張小小的紙條，葉然把它取下，展開，上面用黑色中性筆寫着幾個字。

“超級像葉然的小狗。”

他皺眉，把小狗反過來面對他，他左看右看，最後輕笑出聲。

視線轉移到盒子裏，裏面剩下的就只有一本日記。

他拿出那個日記本，栀子花香味撲鼻而來，這是姜祈楠身上的味道，每次聞到都覺得安心，而這次，卻是無盡的痛苦。

這味道讓他心絞痛，雙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指尖輕輕撫過日記本的封面，像是再次撫上她的臉。

日記本上零零碎碎的記錄着些生活瑣事，但是，似乎每一篇的右下角都有一行小小的字，葉然擦幹模糊了視線的淚水，把本子拿近看。

“我在有海的江新市，思念着不知在何方的葉然。”

心口好像被什麽東西重重的砸了下去，他痛到無法呼吸，巨大的窒息感讓他頭暈目眩，他把日記本抱在懷裏，像是抱起了瘦瘦弱弱的姜祈楠。

他的愛人，被永遠的封存在了小小的盒子裏，他只能在腦海裏勾勒愛人的身影，他們再也不能相見了。

他不知過了多久，只感覺自己似乎沉沉的睡去，恍惚間，他來到一片花海，熟悉的場景讓他心頭一滞，他再次看到那藍色的小花從中，站着他的愛人，微卷的頭發，棕色的大衣，風輕輕吹起她鬓角的發絲，她落淚，回頭。

風把她的聲音送到葉然耳邊，他清晰的聽到，“葉然，別忘了我，別忘了姜祈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