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噩夢

第053章 噩夢

關汀有事情瞞着自己,沈康時一直有些隐隐約約的猜測。

他早看出來關汀近期狀态不佳,但最多只将這事與柳亦久的回國關聯在一起,關汀對自己的苦戀,終究是落了一個落寞的結局,那麽有些小情緒也是正常的。

但也不過是“有些小情緒”罷了。關汀永遠是那個微風和煦、甚至為自己的情緒兜底的那個人,這樣一個人很難和“抑郁”關聯在一起。

看着手上的就診記錄,秘密被如此赤/裸裸地揭開時,他卻依舊不敢相信。

就診記錄明明白白寫着關汀的名字不假,沈康時卻有些拒絕這個事實。他腦子裏一片混亂,這事情他不知找誰求證。

方嘉良也算是沈康時發小那一撥兒的,在沈氏旗下的醫院工作,沈康時和關汀平時有什麽頭痛腦熱的小毛病都找他。

關汀抑郁這個事情他會知道嗎?沈康時此時病急亂投醫,手比腦子快,電話直接就打到了方醫生那兒。

沈康時和方醫生熟悉,用不着太客氣,單刀直入地問了:“方嘉良,關汀最近找過你嗎?”

方嘉良一愣,不知道沈康時什麽用意。

要說關汀和他最近的交集,也就是上一次被沈康時抓來住院。

那次關汀低血糖又勞累過度,直接昏迷倒地被緊急送醫,方醫生給他安排了全套的體檢。

除了因為睡眠不足、飲食不規律導致的老毛病外,方嘉良意外發現了關汀雙性而且剛流産過的大秘密。

看當時态度,顯然關汀不樂意讓別人知道,這個“別人”也包括沈康時。方醫生無心摻和到豪門恩怨之中,也就默契地為他保守了這個秘密。

“是流産那件事?”難道沈康時知道了?方醫生心中一驚。

沈康時不耐煩:“什麽流産,我說關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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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沈康時還不知道流産的事情,方醫生不知道該為關汀松一口氣還是捏一把汗。

“我還以為是于潤說孫小姐那回——”方醫生試圖找補一下。

但沈康時并不在意旁人,急吼吼追問:“我看到關汀有抑郁症就診記錄,這事你知道嗎。”

抑郁?方醫生的心又揪了起來。

他雖然沒聽關汀說起過,但流産和抑郁确實常常伴生出現,關汀也算是命有此劫。

方醫生雖然和這幫豪門子弟一起長大,但他從小立志做醫生,喜歡安靜和規律的生活,并不愛和于潤那一圈子人混在一起。唯獨對沈康時和關汀印象稍好,覺得他倆算是做實事的人。

後來又多了個柳亦久,三人一番感情糾葛,此間種種方嘉良不願多摻和,只冷眼旁觀。

抑郁這事兒在方醫生專業之外,并幫不上太多的忙,他也不知道沈康時對關汀的情況究竟知道多少,但沈康時看着确實是着急的樣子。

方嘉良一番操作,找來了關汀的體檢記錄,發給沈康時逐項解讀。

“關汀有嚴重的胃病,除了與他工作壓力大飲食不規律有關以外,也暴露他情緒上可能不太健康。胃部也算‘情緒器官’,如果确實抑郁,胃腸功能有反應也屬正常。”

沈康時不置可否,于是方醫生繼續輸出。

“肺部甲狀腺淋巴都有結節,雖然這些和情緒的聯系尚未得到證實,但通常認為都和工作壓力大、心理亞健康脫不開幹系。”

“關汀還有偏頭痛的老毛病,肩頸健康也亮紅燈了,雖然說上班久了多少會有些問題,但沈總你是不是平時太折騰人了……”方醫生順口吐槽了一句。

沈康時倒也沒反駁,警告似地哼了一聲,像是讓他別亂說話,這警告卻不如往常一樣氣場足。

方醫生只當不知道,敲了敲體檢報告的內容:“還有這些指标——”

他停頓了一下,猶豫要不要對沈康時和盤托出。

最後選擇了較為委婉的方式表達:“這幾項的指标,關汀的數值遠遠超出了一般男性的區間。”

方醫生所指的是幾處激素指标,想暗示沈康時關汀雙性身體的“特殊”之處。

可惜前面鋪墊得太多,沈康時聽在耳朵裏,只覺得這裏也是關汀因為壓力過大,以至于身體亞健康而指标異常。

方醫生點到為止并沒有明說,只是多嘴了幾句“給霸總工作壓力真是大”之類的廢話,沈康時縱然惱怒,但竟沒有反駁。

方嘉良心裏也為關汀抑郁嘆息,但他其實并不怎麽關心沈康時是否會悔改,這兩人又将會何去何從。言盡于此,他挂掉了電話。

-

坐不住的另有其人,柳亦久不知從哪得知了沈康時在四處聯系醫生的消息。

沈康時生病了嗎?平時見他一日三餐有廚師和營養師安排,還一直保持着健身的好習慣,并未聽說過有什麽健康問題,柳亦久有點摸不着頭腦。

無論如何,關心關心總是沒有錯的。

柳亦久決定履行一下未婚夫的職責,去接沈康時下班。

不多時,柳亦久來到沈氏的大樓,正是下班的時間,大樓裏熙熙攘攘的下班族不乏認出“未來老板娘”的好事之人,柳亦久在一路上的竊竊私語中逐漸有些飄飄然。

沈康時辦公室門沒關,柳亦久看見了裏面沈康時的身影,卻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打擾。

這個最高層的辦公室坐落在最繁華的地段,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一整片城市的燈火通明。

沈康時一個人坐在裏面,面朝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柳亦久輕輕敲了敲門示意。

沈康時轉身,看到他卻沒有他預想之中的驚喜,只是一颌首示意。柳輕輕地走過去,用上了自己最溫柔的語氣:“康時,我來接你下班了,我們回家。”

“嗯。”沈康時惜字如金。

“累了嗎?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柳亦久不知他煩心的來源,只想到了沈康時找醫生的傳聞。

“沒事。”沈康時依舊是不願多說一個字的樣子。

柳亦久越發不敢多說一個字,興致勃勃的“第一次接下班”熱情冷卻下來,兩人一路無話。

-

夜已深。

沈康時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荒野,天陰沉沉的沒有月光。

風吹樹影,平添一些寒意,隐隐約約有哭聲在風中飄來,沈康時覺得熟悉,循着哭聲找過去。

是一個小小少年。小少年胳膊腿上青一塊紫一塊,身上衣服也髒兮兮的全是泥土,想必是在夜裏行路,摔了很多跤。

他跌跌撞撞走了很久,終于走到一處新墳,荒郊野冢之上泥土還是潮濕的,帶着草葉的氣息。

小少年找到這處孤墳後卻是像安心了一樣,倚靠着簡陋的墓碑靜靜地坐下了。原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現在卻平靜了下來,只是默默地流淚。

少年正是沈康時記憶中關汀的模樣。

“關汀,是你嗎?”沈康時想沖過去,摸摸小小少年的頭發,伸出手卻發現夢中的自己沒有實體。

沈康時張嘴,也發不出聲音。

小關汀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依舊在默默地啜泣。少年緊緊抱住了墓碑,似乎只想與去世的父母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而他離墳墓越近,越像是受到了死亡的召喚一般,整個人都在變淺,變成了像霧氣、或者月光一樣的什麽東西。

“不,不要走……”一些莫名的情緒填滿了沈康時的心,他想做些什麽卻無能為力。

沈康時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去,小關汀卻已經消散在了風中,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大汗淋漓。

沈康時掙紮着從夢中逃離,一邊的柳亦久睡眠很淺,見他似乎被噩夢所困,輕輕地擁住了他。

“康時,沒事的,沒事的……”柳亦久輕柔地撫着沈康時的後背,像哄着被夢吓到的小孩一樣耐心。

柳亦久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下意識地給了他安撫。

這安撫如此的溫柔,沈康時還沒有清醒過來,只覺得這個人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便翻身一把抱住他,擁進懷裏。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從未見過沈康時這樣失态過,柳亦久大震。想到沈康時做夢都在擔心自己離開,又是一陣暗喜。

柳亦久體貼地撥開沈康時汗濕淋漓的頭發,輕言細語地說:“我不會離開,康時,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康時?誰在叫自己。沈康時神智逐漸清明。

那個人……他向來自恃身份懸殊,即使苦戀也從不逾矩,即使兩人已經在□□上有過最私密的關系,也從未從他口中聽到過這樣親密的稱呼。

懷中人不是夢中人。沈康時清醒過來。

柳亦久還在安慰:“康時,我們很快就會結婚,我們可以永永遠遠地在一起。”說着再次擁住了沈康時。

沈康時卻突然覺得對這擁抱有些嫌惡,幾乎是下意識地,他推開了懷中人。

或許是夢中的情緒還未消散,沈康時再看向枕邊人的目光,便多了一些泠然冷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什麽,這個突如其來的噩夢,将他今夜的睡眠攪得一團糟,好像也偷偷地改變了他心裏的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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