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抑郁症
第052章 抑郁症
沈康時讓張秘書走了,張秘書走之前心想:沈總……終于知道關秘的重量了嗎?
沈康時坐在沙發裏,選了最好的品牌,最好的配置。本應覺得舒适自如,沈康時卻覺得哪哪兒都不舒服。
手指無意識地劃到一個微信頭像,竟然是徐應的。
關汀……現在跟徐應在一起吧。
這個念頭出現的下一秒,沈康時發現視頻已經撥過去了。
他想要挂斷,但手指懸停在挂斷的按鍵上,就是無法按下去。他心裏還殘存着最後的希望。
或許,關汀并不是那麽不想見到自己呢。
在視頻電話将要挂斷的上一秒,徐應終于接了。
電話那頭,徐應的表情帶着點兒谄媚,帶着點兒惴惴不安,十分小心翼翼地說:“沈總。”
過了一會兒又補充一句:“我剛剛手上有水,沒有第一時間接電話。”
沈康時看着這張與柳亦久十分神似的臉,有那麽一瞬間,竟然覺得徐應比柳亦久要來得順眼。
而關汀的面龐牢牢映在腦海,又是另一種氛圍、另一種氣質,似乎不會再跟他倆弄混了。
沈康時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既然已經面對面,而且徐應這樣的态度,那就是進攻的時候。
沈康時沒說別的,單刀直入道:“讓關汀接電話。”
徐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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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應的表情愣在當場,他此刻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
沈康時好說歹說也是他的金主,給了許多資源,還有一部大制作電影。即便電影原型現在深陷學術造假風波,但在大衆層面,它依然是一個“好餅”。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沈康時也算是徐應的天使投資人了。
徐應不敢直接怼回去,可也不想背刺關汀。關汀的精神狀态好不容易有所好轉。
電光火石之間,徐應靈光一閃,定格在原地,不動了。
之前上某個綜藝,徐應玩過某種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在攝像頭下都能保持許久不動,那個綜藝誇徐應是天選雕像,後來還被用來群嘲他沒有演技只有一張臉。
徐應盯着攝像頭,動也不動,甚至連眼球都沒有轉動。
——嗯嗯,他卡了。
視頻畫面裏,徐應真像是一幅畫,或者一個截圖。
但,背景裏小貝在絲滑地玩耍,動作活靈活現。
沈康時皺着眉頭,一瞬間不知道該好笑還是該生氣。徐應真當自己傻?
但不知為何,沈康時心底又隐約湧起一陣隐秘的欣慰。
徐應,好像是願意給關汀糖的那一個。
馬上這陣欣慰又被更大的不悅給覆蓋。
沈康時說:“別裝了。你把電話給關汀。否則。”
徐應從沈康時眼神中,察覺到某種威脅與危險。
他:“啊?沈總你說什麽?我這邊信號不好,聽不到,沈總……?”
沈康時耐心告罄。
而這時,關汀聲音出現在畫外音裏。
“給我吧。”
那聲音異常平靜,說的話也沒什麽情緒。可即便如此,沈康時也感到久違。
他有多長時間沒有聽到關汀對自己說話了?
關汀的聲音……原先有這麽好聽嗎?
手機被移交,能看到背景裏畫面在動。沈康時屏住呼吸,期待着什麽。
畫面中出現了關汀的臉。
這個燈光格外模糊,關汀好像變胖了一些,又好像沒有。
他穿着睡衣嗎?
沈康時剛想要看清關汀的衣服,下一秒鐘,畫面一轉,變成了地面。
關汀把攝像頭轉成了後置。
沈康時:……
沈康時說不出來心裏是什麽感想,只覺得空落落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切實地錘了自己一下,卻又什麽都沒有。
他有些後悔,剛剛好像還沒來得及看清關汀的小表情。
後置攝像頭裏,小貝正圍着關汀轉圈,看起來格外活潑好動,卻愈發襯得關汀的沉默格外死寂。
沈康時的心髒有些鈍痛,好像被什麽東西砸開了一個豁口,正在四面八方地透風。
關汀說:“什麽事。”
沈康時沉默了好幾秒鐘。
他想說:你為什麽要住在徐應家裏。
他還想說:對不起,把你的家弄壞了。
又或者:你什麽時候回來。
可這麽多臺詞,浸泡在關汀的冷靜的沉默中,都是如此的不合時宜。
沈康時清楚,關汀已經悄無聲息地改變了。
沈康時嗫嚅許久,有那麽一瞬間,幾乎不知道該說什麽。
最後終于在記憶中尋出了一個由頭,道:“……前幾天集團周年慶,每個人都發了幾箱水果,有車厘子、草莓和藍莓,都是你愛吃的。你有空可以來公司取,就在你辦公室,不然要壞了。”
徐應并沒有走開,而是悄摸摸地躲到了攝像頭絕對拍不到自己的地方。聽見沈康時這麽說,徐應臉上的表情控制不住地裂開了。
沈康時打電話來,他還以為是捉奸(……?)。但沒想到,沉默這麽久之後竟然冒出來了這麽一句話。
連借口都如此拙劣,看來沈康時已經開始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關汀也猝不及防,過了一秒鐘疑惑地說:“就這?”
沈康時外厲內荏,道:“你的水果在辦公室裏,別人都要聞到味道了。”
關汀并沒有對沈康時這話有什麽反應,只是頗為平靜地說:“随便給同事們分了就行,或者叫保潔扔掉。”
關汀的反應太平淡了,連沈康時的惱羞成怒也激不起任何水花了。沈康時的心髒仿佛被什麽東西拉扯着下墜,令他感到迷茫而憤怒。
——只是那憤怒,終于不再對着關汀了。
沈康時看見屏幕裏搖着尾巴的小貝,忽然想到什麽,又說:“小貝的飯碗還在我哪兒,哦,還有沒吃完的半袋狗糧。它不是很喜歡這個牌子嗎?你要不要去拿?”
屏幕那頭靜悄悄的,只有微微的嘆息。
沈康時無意識掐着掌心,聲音微微發抖,說:“——或者,我給你送過去?”
關汀的嘆息聲愈發明顯,沈康時已無法自欺欺人。
關汀有些難過地說:“沈總,你把東西拿到別墅裏,是為了讓我過去看有情人終成眷屬嗎?我畢業後就進集團工作,雖然拿了工資,但多少有點苦勞。看在這麽多年的份上……沈康時,你別再折磨我了。”
伴随着關汀的話語,有些畫面浮現在的沈康時腦海中。
他無可辯駁地做出了那些事情,現在想來,件件都是伏筆。
倒不如說,關汀直到此刻才訴說委屈,已經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了。
沈康時心髒一紮一紮地痛,偏偏事情都是自己做的,所以連辯解都十分無力。
沈康時心慌不已,再說話時,語氣已變得有些卑微:“你在集團這麽久,很多業務線都是你做起來的。這也是你的成就,你不想看着它們未來的發展嗎?”
關汀卻反問他:“說到這個,沈康時,張興有把東西給你嗎?”
“什麽東——”
沈康時剛說了三個字,內心忽然有所感,下意識挂斷了視頻。
有什麽東西,是需要關汀轉交給張秘書,而張秘書卻沒有第一時間轉交給自己的呢。
沈康時心中隐約知道答案,但不敢細想。
而那一頭,關汀把手機遞還給徐應,臉上竟然是帶着笑容的。
徐應接過手機,可關汀依然保持着那個動作,目光虛空地浮動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徐應:“關哥,你還好嗎?”
關汀終于回過神來,極為勉強地笑了一下,說:“還可以,我沒有很難過,不用擔心我。”
可關汀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強,徐應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
第二天,沈康時一上班就找來張秘書。
張秘書暗自揣測,應當是為柳亦久的事情。因為他昨晚有件事情要彙報,說到一半時,沈康時忽然接了一個電話。
張秘書隐約聽見對面傳來柳亦久的聲音,沈康時接起電話的第一句,叫的也是“亦久”。
張秘書沒有聽到更多內容,因為緊接着沈康時就揮揮手讓張秘書出去了。
于是昨晚,張秘書便趕緊整理了柳亦久學術不端相關數據,打算着一早就彙報給沈康時。
張秘書帶着滿滿一個文件夾進辦公室,對沈康時說當前進展:“輿論方面,大部分讨論都已經壓下來了,根據公關部的測算,事情并沒有傳到大衆層面,也不會太影響電影上映。學校方面,還需要更多證據來證實或者證僞,目前在積極聯系相關專家,以及國內的人員。至于汪鳴意那邊,他還有患病的母親……”
張秘書胸有成竹,學術不端事件進行到這裏,基本上到了尾聲,可以下定論了。之後就是花錢和掃尾,想必沈康時和柳亦久都能滿意。
誰知沈康時卻打斷了他,說:“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張秘書:。
“那是……”
沈康時說:“關秘其他的家人,查到了嗎?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或者跟他有過往來的舅舅叔叔,堂兄表弟,都可以。”
沈康時還說:“如果親戚關系找不到,那小時候的玩伴也找一下。”
語氣裏并沒有任何可以協調的部分,張秘書便明白,這是掘地三尺也要摸清楚關汀社會關系的意思了。
關汀奶奶的事情,是藏不住了。
張秘書內心幽幽嘆了一口氣,就知道所有老板都是這樣不可理喻,不會抽查已經準備好的內容。
但張秘書跟着關汀這麽久,終究還是耳濡目染學會了妥帖。
他說:“倒是确實查到了一些信息。稍等,我給您拿過來。”
張秘書出了一趟總裁辦公室,再進來時,帶上了另一個文件夾。
文件夾中的內容,自然是關汀奶奶的信息。
沈康時皺着眉頭翻閱,看到生病那一條,忽然問:“那段時間,關秘請假了麽。”
張秘書說:“昨天去人事查了原始考勤,關秘有請假記錄,但最後沒能回去,提前銷假了。關秘還咨詢過員工家屬在沈氏醫院看病的報銷和福利待遇,不過最後似乎是沒能享受到。”
“為什麽?”
張秘書說:“好像是因為已經在老家做了手術,所以目前一直是靜養階段。”
沈康時對于這些消息都不知情,他從前甚至下意識以為關汀只有爸爸媽媽。
關汀從來不對自己說這些,是因為關汀不想說,還是因為自己不在乎?幾乎不需要答案。
沈康時心在滴血,說:“關秘老家是F市,醫療條件肯定不如這邊。把關秘奶奶接到這邊療養,醫藥費都由我來吧。”
剛說完,沈康時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說:“不,你先找人問一問,關秘奶奶願不願意過來。”
張秘書說:“好的。”
沈康時揉着眉心,把所有表情藏在手後邊,繼續問:“你是不是跟關秘還有聯系?他是不是給了你什麽東西?”
張秘書一驚,以為沈康時是來興師問罪。
可兩秒鐘之後,他意識到不對,沈康時只是要确認某件事情。
某件,沈康時已經有答案的事情。
張秘書一時之間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關汀的辭職信交給沈康時。
他在電光火石之間,想:沈康時或許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喜歡柳亦久。
沈康時為柳亦久花錢,幾乎沒有節制。但他一直在問關汀。
花錢是愛嗎?對于霸總來說,或許并不是這樣。可關心太少,錢也是會漸漸變少的。
張秘書幾乎可以斷言,沈康時并不如想象中那樣,對關汀這麽多年的付出毫無感悟。只是他一定不會将自己的判斷告知任何人,沈康時也不行。
張秘書沒有說話,沈康時也沒有催促。
從張秘書的沉默中,他已然得到答案。
可若是張秘書真的說出口,那這件事該如何收尾?
他不想放關汀走。
于是沈康時不給張秘書說話的時間,開口道:“你是關秘一把手帶出來的,你們之間有感情很正常,也不必斷了私底下的往來。只是,你和他說了什麽,關秘是什麽反應,你都第一時間跟我同步。這個可以做到嗎?”
張秘書說:“這個……如果涉及到關秘的隐私,我可以保留嗎?”
沈康時沉思片刻,說:“可以。那你想個辦法,在徐應家裏裝錄音。”
張秘書:“……”
有什麽區別。
張秘書實在沒忍住,說:“沈總,如果你想關秘了,可以去看看他。他現在的狀态,比起之前好一些了。”
可張秘書并沒有意識到,正是因為關汀遠離了沈康時,才會有這樣的“好轉”。
沈康時剛經歷了關汀跟他打視頻,卻全程用攝像頭對着地面、對着狗。
沈康時的反應,比張秘書預想得要大得多。
“我想他?他一個秘書,我想他做什麽。還是你自認為你的業務能力比不了上一任,要向我辭職?!”
“……”張秘書逆着摸了老虎毛,立刻道:“對不起,沈總。”
沈康時閉了閉眼,幾個深呼吸之後,那股無名的怒火終于平息下來。他對張秘書說:“你出去吧。”
張秘書這才如釋重負地離開了,順便帶上了辦公室的門——現在他已經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在說什麽了。
張秘書離開之後,沈康時坐在辦公室裏,久久沒有動作。
這陣子似乎總是膠着糾纏,為了關汀的事情牽扯太多精力,他都有點不像自己了。
正在這時,沈康時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沈爺爺打來的電話。
沈康時調整了一下狀态,接起視頻。
自從沈柳訂婚的消息傳遍圈子上上下下,沈老爺子一直沒有跟沈康時聯絡,連一貫的一周一次通話也借口有事沒接。
沈康時知道,沈老爺子不會這樣簡單地接受,會有更進一步動作,他一直等着。
終于等來了這通電話。
沈康時接起電話,說:“爺爺。”
沈老爺子說:“最近你鬧出的動靜很大,看來你心意已決,我作為長輩,不好多說什麽。”
沈康時說:“謝謝爺爺,同意我的安排。”
沈老爺子并沒有提柳亦久的名字,而是說:“這麽多年,你知道關汀對你的感情吧。”
沈康時的心猛地顫動了一下。
他當然是知道的,關汀作為屬下、作為情人,做出的事情都超出太多。這是一筆感情債。
沈康時沉默了一會兒,又想:關汀現在的感情已經變了。
“……我會對得起關汀的。”沈康時艱難地說。
“對得起?哼!”沈老爺子揚起手中的一沓紙張,大聲道:“關汀有抑郁症!你這也算對得起他?!”
這一瞬間,沈康時腦海中有什麽東西轟地炸開了。
沈康時的話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
“……抑郁症?什麽……時候的事情……”
“我發給你,你自己看吧!”沈老爺子挂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