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坐床
兩人吃了面出來, 正巧和一輛馬車交錯而過。
那馬車由兩匹黑色駿馬拉着, 駕馭座上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剛才與姜七七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帶刀胡子男。
姜七七的目光追随着那馬車而去。
姜木問, “怎麽了?”
姜七七搖頭, “沒什麽。”
前面說了因着白鷺寺的關系,鹿鎮常有貴人往返經過, 是以兩匹馬拉的馬車雖少見, 但姜七七也不是沒見過。
引起她興趣的是馬車兩側挂着的幾串鮮紅的辣椒串,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個地方見到辣椒。
她喜歡重口味的, 酸甜苦辣,任何能刺激到味覺的她都喜歡, 這讓她感覺自己還活着。
辣椒......一想到辣椒的滋味, 她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姜七七站住, 目光緊盯那幾串随着馬車颠簸,在空中搖晃着的辣椒串。很想上前去問那人, 辣椒是哪兒來的, 但謹慎的性子阻止了她。
算了, 今天她能見到辣椒, 往後還愁找不到嗎?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她如今也不缺時間, 慢慢找就是了。
姜七七甩開上前問詢的沖動, 遞給姜木一個小瓷瓶, “對了, 四哥, 這是跌打傷藥, 你拿回去擦身上, 活血化瘀的。”
“我沒事,那幾個孫子還打不傷我。”姜木滿不在意的說着,瓷瓶拿在手上非常光滑,涼絲絲的,一看價格就不會低,他問,“你在藥鋪買的?”
“嗯。”姜七七點頭,“老大夫的藥還是很有效的。”
之前給陸聞人的傷藥也是在這買的,姜七七自己手被山雞啄傷時,也抹過一點,效果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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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花這冤枉錢做什麽?”姜木說着調轉方向要往藥鋪去,“我拿去退了。別說這幾個孫子,十幾個人四哥也能全身而退。”
姜七七道,“退不了的,你拿着用。”
姜木臉一拉,“哪有退不了的?我去跟那老頭子說。咱們可還一點沒用,他敢不退?”
姜七七頭疼的拉住他,“別退了,你拿着用。因為我,四哥才被打傷的,你不用,我心裏過意不去。”
姜木一頓,将那小瓷瓶揣進袖口,然後渾不在意的道,“你跟我客氣什麽啊?”
姜七七笑笑,“四哥,你要是有事的話先去忙。”
“我?我沒事。你還要做什麽?我陪着你啊。”
姜七七便也沒拒絕他,讓姜木帶着她買了針線,買了條冬被,又估摸着陸聞人的身量買了件厚袍。
前面幾件買得很順利,後面買冬衣的時候,姜木見她只買了件男人的,便堵住她問,“你不給自己買?”
“我自己還有。”這是實話,陸聞人那家夥,就只有兩身衣裳,一身夏天穿的,一身秋天穿的。
這幾日,坐在窗邊看書的時候,凍得嘴唇發白。她也無法理解這書生的腦回路,錢讓她管着,卻也一句不提讓她買衣裳的話。他能抗凍,她卻有些看不眼了,這才想着給他添置一身。
姜木卻誤會了,“先給你自己買,什麽自己還有,那都是穿舊了的,冬天多冷啊,給自己也添置一身。這男人都是賤骨頭,你越是對他好,他越不領情的。你先自己穿得暖和了,再去管他。”
他說罷,竟招呼老板過來退衣裳。
姜七七捏了捏手心,理智上她知道姜木是為她好。情感上,卻隐隐有些不耐煩。
末世的日子,只教會了她忍耐饑餓,沒教會她控制情緒。甚至于因為社會體系的瓦解,道德和法律約束崩潰,有能耐的人幾乎是自己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
姜七七認為自己是獨立個體,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做對也好做錯也罷,後果都是她承擔。她不需要有人一直在耳邊教她怎麽做。
她能和陸聞人能安穩過這麽久,她都覺得不可思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想過這其中願意,結果是,能跟陸聞人過下去,就是陸聞人給了她極大的自由,幾乎沒反對過她做的事。
姜木今日三番四次想不管她的意願去做事,已經透支了她的耐心。
她沒管姜木,自己先走出去,“四哥,東西我都買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姜木快步追上她,“要回去了?”
“嗯。”
姜木又跟她走了幾步,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小妹......”
“你說。”姜七七站住,她大概能猜到他接下來的話,因為白天他的勇敢,她也願意給他一些錢。
姜木搓搓手,“就是......”
姜木話未說完,就被一個粗噶的聲音打斷了,“好啊,姜木,我說你怎麽不在家,原來在外跟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回家看我不告訴娘。”
姜木臉一沉,喝道,“高朗!”
來人十三四歲的年紀,微胖,穿一身偏小舊錦袍,勒出腰間幾圈肥肉,臉上兩團高原紅。
他身量有姜木高了,一點也不怕他。只見他一雙小眼睛落在姜七七身上,“長得倒是不錯,你什麽時候勾搭上的?”
姜七七微蹙眉,年紀不小,周身氣息卻很讓人不适。
“這是我妹妹,你他娘滾回去,這沒你的事。”姜木表情惡狠狠的。
“姜木,別以為你能管我。我爹死了,你不是我爹。”鄭高郎尖聲反駁。
姜七七這才知道這是鄭寡婦的兒子,這人一雙小眼睛讓她很不舒服。挖出來踩爆的會怎麽樣呢?
姜七七面容平靜的想着說出來能吓死人事。
但她也不過是想想罷了,若是真的做出這種事,等着她的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早些時候,意外之外的那場訛人中,她沒忍住出手,這已經有些出格了。
這時候,她不願意再表現出異于常人的舉動。
是以,姜木讓她先走的時候,她也就真的不管身後姜木拉着鄭高朗各種難聽的互罵,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到家的時候,陸聞人已經等在院門前。
他的視線避開姜七七,落在堆得老高的簍子上,“怎麽沒坐牛車?”
做了那樣的夢,如今面對她,他總覺得不自在。
姜七七道,“不是什麽重的東西,我背着也不累。”
陸聞人滾動輪椅,先她進去,“去的時候,你答應了坐牛車的。”
姜七七在後邊使力推了他一把,輪椅直接滾到院子中間,吓得圍欄裏兩只雞咯咯只叫。
陸聞人卻沒吓到,他呼吸平穩,神情放松的看過來。
姜七七便無辜道,“看,我背着東西還能推你,很輕松的。”
陸聞人嘆氣。
姜七七進了屋,過會兒,便喊他,“書生,你進來。”
陸聞人進去,見她将買來的被褥抖開,鋪滿了整個床,她則拿了件袍子看着他。
這是?給他買的?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測,姜七七沖他招手道,“書生,給你買的冬衣,你穿穿看,看看合不合适。”
“給我買的?”陸聞人問。
她走的時候,沒說要給他買啊?
姜七七把冬衣扔到他懷裏,“是給你買的,穿上看看。”
陸聞人沒脫衣,直接套在外邊。
姜七七左右看看,滿意的點頭,“正好合适。”
陸聞人道,“袖子長了點。”
“袖子長才好的,天冷的時候,就可以把手縮進去,不是很暖和?”姜七七随口道。
這書生,整日就是坐在輪椅上,運動量少得很,但仍舊長了一副好身材,腰間沒肥肉,也沒瘦到能見排骨的程度,精瘦精瘦的。穿上冬衣,也不顯臃腫,挺好看的。
陸聞人看了看簍子,裏面已經空了,他看向姜七七,她正在彎腰整理床鋪,盈盈一握的纖腰微弓,呈現出誘人的弧度。
陸聞人忘了自己要說的話,突然被口水嗆到,咳了起來。
姜七七轉過頭來,就見那書生背對她,彎着腰咳得驚天動地的,“怎麽了?”
陸聞人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姜七七蹙眉,“書生,你這身體太弱了。別整天坐着輪椅了,拄着拐杖多走走。拐杖也挺好的,你要是覺得拄着出去不好意思,那就在家裏走走。”
陸聞人像是被點了穴,不咳了,他背對着她,許久輕聲道,“我喜歡輪椅。”
姜七七也不勉強,“成,你喜歡就坐。不過,我聽說有人坐輪椅做久了,長時間不走路,腿就會像草木一般枯萎,那時候再想要站起來就不可能了。”
陸聞人沒搭話,推着輪椅去了外邊。
晚上,姜七七坐在床上泡腳,泡腳再上/床,暖和又有助于睡眠。
陸聞人見她燒水,擡熱水進睡房,然後坐在床上開始泡腳。他忍了又忍,沒忍住,“坐凳子不好嗎?”
姜七七坐得穩穩的,一點沒動彈,“凳子涼。”
她坐的是床尾,也不礙什麽事。
陸聞人道,“我怎麽不覺得涼?”
姜七七瞥他一眼,書生這人有些窮講究,明明他的輪椅高度合适,直接推到桌邊就可以看書,他卻次次要換上凳子,正襟危坐地看。
對于這點,姜七七是佩服他的。
佩服歸佩服,她可不願意放着好好的床不坐,去坐又硬又涼的凳子,“男人跟女人怎麽能一樣?聽說過嗎?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女人自然就要嬌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