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拆家了?

“......你從哪兒聽來的?我怎麽沒聽說過?”這古怪的形容激起了陸聞人的探知欲。

姜七七左腳踩右腳, 感受着溫熱的水覆裹着腳掌, 将暖意從腳面傳送到全身, 她身心放松, 毫無形象的靠着床柱道,“你沒聽說過啊, 沒聽說過說明你孤陋寡聞。”

陸聞人:“......”

他孤陋寡聞?

不是他自誇, 他讀書十餘載,不敢說才高八鬥, 學富五車,但也算博覽群書。如今, 他竟被自己的大字不識一個的妻子嘲諷孤陋寡聞。

陸聞人合上書, 打算細數自己這些年來讀過的書, 以此來證明自己并不孤陋寡聞。張口的瞬間,他突然想到什麽, 話出口就成了問句, “你怎麽知道孤陋寡聞這個詞的?”

按理說她沒讀過書, 不該知道的啊。可她不僅知道, 還用對了地方。

姜七七知道他的意思, 語氣尋常道, “我沒讀過書, 我哥讀過啊。”

“你從他們那聽來的?”

“嗯。”姜七七說着把褲腿往上折了折, 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陸聞人正和她說話, 視線便随着她的動作在動, 自然看到了那一截小腿。

他僵直着脖子轉過頭去, 沉默了下去。好一會兒,他問,“你想識字嗎?”

“想。”姜七七點頭。水有些涼了,她往泡腳盆裏添了熱水。

她拿陸聞人的書看過,連蒙帶猜,能認出幾個,多的就不行了。原本她想等跟陸聞人混熟了之後,再請他教自己,如今他主動提出來,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陸聞人見了她添水的動作,忍不住問道,“這麽怕冷,為什麽不給自己買件袍子?”

姜七七解下頭發,側頭拿手指梳着,“吃飯的時候,你才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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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出口的瞬間,陸聞人就後悔了,他也記得自己晚飯時才問過,也不知怎麽的,今天尤其管不住嘴。

陸聞人正兀自懊惱着,耳邊傳來那女人的聲音:“書生,冬衣我都只給你買,你看,我對你好?”

她把頭發攏到身後,兩手分開撐在腿側,兩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這副模樣,他從未見過,陸聞人覺得喉頭有些幹,他略顯倉促的應了聲,“嗯。”

“你知道就好。”姜七七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看在我對你好的份上,你幫我把水倒了。”

??

!!

倒水?倒洗腳水?

陸聞人難得懵了下,然後腦中全是拒絕的聲音。絕不可能!他不會做的!他死也不會給她倒洗腳水!

“書生?”姜七七收回腳,拿帕子擦着。

“自己倒。”陸聞人硬聲道。

“書生,我的腳好不容易泡暖和,現在出去倒水,肯定會變冷,那之前就算是白泡了。”

話說到一般,陸聞人已經幹脆轉過身背對着她,不理人了。

姜七七也只是逗弄一下他,他坐着輪椅,還讓他去倒洗腳水,是很過分的。

見他拒絕,也沒生氣,自己穿鞋就端着洗腳盆出去,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見他周身氣息冷冽,仍不住起了捉弄之心,她腳一跺,嘤嘤嘤假哭幾聲,罵了聲負心漢。

陸聞人:“......”

他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她怪腔怪調的幾聲嘤嘤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聲負心漢又讓他聽着很不平。

等上了床,他還不憤姜七七說他是負心漢,想好了措辭,便道,“這世上只有女人伺候丈夫洗腳的,從沒有男人給女人倒洗腳水的道理。那負心漢也不是這麽用的,不給妻子倒洗腳水,就是負心漢?那這天下的男人不個個都成了負心漢?”

他的聲調是微沉的男低音,在夜晚壓着聲音一板一眼講道理說教的時候別有一番催眠效果。姜七七難得的沒打斷他,讓他說着,自己聽着漸漸進入夢鄉。

陸聞人說得口都幹了,沒得到一句回應,他安靜的聽了會兒,身旁這人呼吸綿長,顯然是已經入睡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告訴自己不要動氣。下一秒,他動作超大的翻過身,拿背對着她,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意思。

早上起來,姜七七精神飽滿,陸聞人卻有些萎靡。

姜七七問他怎麽了,他只裝作沒聽到。他這別扭也沒鬧多久,因為家裏來人了。

來的是裏正,他是個身材微微發福的老人,跟陸聞人夫妻打過招呼後,他匆匆掃了眼院子,點頭贊道,“侄媳婦是個賢惠的,瞧瞧,把院子規整得多好。”

陸聞人看了眼他額上的細汗,直接問,“薛叔,是出什麽事了嗎?”

裏正抹了把臉,也沒繞彎子,“薛叔來,是想請你去家裏一趟。”

“去家裏?”

裏正忙把事情說了,“這一大早,家裏來了個貴客。薛叔讀過幾年書,但也只是識幾個字,跟貴客說不上話。我啊,想請你去招待下客人。”

“什麽貴客?”

對貴客的身份,裏正也是不大清楚,只将自己知道的全說了,“說是從京城來的,來了三個人,帶着縣令的信來的。說是要,要看看山。誰知道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如今他們全在家裏,家裏全是粗人,也跟他們說不上話,怠慢了貴客也不好。”

陸聞人沉吟一番,點頭答應了。

裏正邀請姜七七一道去,姜七七拒絕了,“我也說不上什麽話,到時候把書生完整的送回來就成。”

薛裏正看了陸聞人一眼,笑呵呵的道,“那是當然。”

陸聞人面上不顯,耳後紅了一片。等姜七七推他到院門外,叮囑他不要多喝酒的時候,連帶着耳朵也紅透了,看着能滴血似的。

陸聞人去了一整天,午飯之前,他讓裏正家的小孫子過來跟姜七七說不回來吃飯了,所以姜七七也沒花時間等他。

日頭偏西的時候才讓人推回來了,推他的是個身穿灰色短襖的青年,這人......

姜七七道了謝,等書生進了門,就直接将院門拴上了。

陸聞人推着輪椅往裏,看清院子裏的情形,以為自己喝醉眼花了,他閉了閉眼,再睜開,院子裏還是一片混亂。又一想,他沒喝醉啊,又怎麽會眼花?

許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這是......拆家了?”

只見院子裏,堆着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的舊木材,拆得七零八落的床架子,地上推着沒和完的泥。這哪裏還有早上他出門時候的幹淨整潔?

等看到閑置的廂房一側鑿了個大洞的時候,陸聞人已經驚到說不出話來了,他木着一張臉,看着姜七七,等她給個解釋。

姜七七也給出解釋了,她的解釋是:“太冷了,我打算壘個炕。”

“炕?”是什麽?

姜七七簡單介紹道,“就是往床下燒火。這個過幾天你就知道了,你先跟我說說你見的貴客。”

對那貴客的身份,她心裏有些猜測,只是昨天才見過,今天那人就進村了,會是巧合嗎?

陸聞人瞪着她,“你問這個做什麽?”

姜七七道,“好奇。”

想起她之前說過什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陸聞人面色一沉。

扔了句先把你這堆爛攤子收拾幹淨,便進了屋,還摔上了門。

那一聲巨響,聽得姜七七眼皮直跳,她追了過去,“書生,把門摔壞了,你自己砍木頭按上!”

這晚,書生的嘴就像纏了膠帶,姜七七一個字沒撬出來。

第二天,姜七七給他拆了冬衣袖子,改成大小合适的,他才勉為其難的給她講了那貴客的來歷。

原來那貴客叫易誠,來自京城。

易誠祖上是經商的,到了他爹這一輩,他爹不好商人的鑽營,讀喜歡舞文弄墨,還喜歡游山玩水,在山水中寄托自我。

若不是有個厲害的親家,易家生意幾乎維持不下去。到了易誠這一輩,易誠大哥是個能幹的,從他爹那接過一堆爛攤子,不過兩三年,他便收拾好,甚至擴大了生意,家裏便又好過起來。

易誠性情和他父親差不多,都喜歡看書。家中的生意有自家能幹的大哥接手之後,他就徹底放飛自我,完全沉浸書本中。

與他爹的附庸風雅不一樣,他是單純的喜歡讀書,博覽群書,且有過目不忘的能耐。

按說,他要是去考個功名,也是可以的。

他偏不。

京城中的書讀完了,他便讓他大哥去各家藏書借來讀。如此過了三五年,那些書都滿足不了他的求知欲了。

這奇人就想出自己寫書。

那麽寫些什麽呢?他苦思冥想幾日,在一次吃了蜀菜之後,就決定寫山水日志。

他這個山水日志和他爹的簡單寫幾句無病呻吟,悲秋傷古的詩句不同。他寫得更詳細些,奇人異事,風土人情,山川地貌,他什麽都寫。

這位真稱得上是個奇人,想法一出,便給皇帝寫了封信,意思是自己有這個志願,希望能得到皇帝的支持。逢上皇帝心情好,大手一揮,給了他一塊可以到處行走的令牌,還派了一隊人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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