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旖色告白
旖色告白
離開魔都的前一天, 喬知懿特地騰出一下午的時間,前往國內最有名昆劇團的巡演,去看一整本的《牡丹亭》。
其實這支昆劇團之前也在北城有過演出,只是當時她正好在忙着排練, 騰不出時間也就沒看到。
像這樣服道化考究、舞美精妙的劇目, 自然得看現場看才有滋味。
劇目的走向是傳承千年的耳熟能詳, 可在演繹時不難看出,新劇本做得極其彰顯水準,節奏鮮明緊湊,起承轉合皆是酣暢淋漓, 尤其高潮時分,更是整座舞臺一齊發力,貢獻了場絕佳演出。
喬知懿坐在前排的座位,全程着迷。
其實就算是一樣的劇目, 在不同的編劇和導演手下,演出效果也會出現五花八門的不同設計。
同一個節點, 有的導演希望演員哭,有的則是希望演員笑,有的更為嚴格, 希望能從眼神裏品出百轉千腸的居安思危。
她是舞蹈演員,不僅僅是喜歡在舞臺上表演,她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場好演出的一環,不僅僅只糾結自己。
其實通過在瓊花的這兩個月她也看清了很多東西,因為資金和人脈到位, 瓊花的每次演出整體來看的确都是高分, 也從來不會出現斷崖式的災難。
可也正是如此,每次的新劇本其實也大多是在打安全牌, 換湯不換藥,為了追求效果,總是将“華麗”體現得淋漓盡致,把所有的壓力都讓舞蹈演員扛着,劇本設計則是每一次都做到完美隐身。
哪怕偶有瑕疵,也從來不會被人揪着劇本批評。
明明是古典舞,卻只是浮于表面的“舞”,忽視了其實可以挖掘出無數精彩的歷史底蘊。
說得不好聽一點,大概是被商業氣息暈染得太濃,一幕幕演出成了眼球經濟下的大頭兵。
舞臺上表現張力的演員,明明和臺下應被千錘百煉的劇本是相輔相成的。
至少在她看來是這樣。
從劇院出來後,她算了算時間,突發奇想打算去買身旗袍。
她身材比例好,幾乎是天生的衣服架,有些格外挑人的設計款落在她身上分毫不差,合身到簡直就像是上帝送來的禮物。
選好了自己穿的衣服,她又被同一家店裏的男裝區吸引視線。
旁邊的導購主動介紹:“您要給男朋友買禮物嗎?這幾件都是我們品牌的主推款。”
餘光掠過件設計感很足的新中式西裝外套,她眼前一亮。
深灰底色,肩頭和袖口配了刺繡花紋,上是挺拔俊竹,下則是空谷幽蘭,色彩運用得當,精美絕倫之外卻絲毫不顯得花哨俗氣。
其實這類新中式男裝很容易踩雷,除了衣服本身的版型外,更對上衣者的氣質要求格外高。
少則穿不出沉澱古樸,多了則老氣橫秋。
可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第一眼看見,就覺得這套衣服簡直不能太适合他。
她向導購報了尺碼,簡單粗暴地購入。
回到酒店後,她直接給某人發消息過去:【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她從金秘書那裏看到了他的行程,知道他這個時間剛結束應該會在酒店休息,發起“騷擾信息”也絲毫不知收斂。
比如,綴在那句話後面的,還有三組如出一轍的黃油小熊轉圈圈動圖。
小臉紅紅,可愛得明目張膽。
那邊回得很快:【這算回禮?】
他指的是昨晚那套古董珠寶。
已經在走流程了,大概率兩三天就能空運送往北城。
趴在床上打了個滾,她又換成躺着的姿勢敲字:【哪有那麽多名頭,想送就送咯,你不要?】
【阿爾忒彌斯】:【我沒說。】
再次感慨起這人的假正經真悶騷,笑意沒憋住,順着嘴角溢出來。
【阿爾忒彌斯】:【要過來找我嗎?】
喬知懿想了想,存心吊他胃口:【你想我啦?】
她最開始只抱着調戲調戲的打算,甚至已經腦補到某人大概率會稍微端一端的假模假式,可沒想到這句話剛發出去,還沒幾秒鐘,就看到了回複。
噌t的一下,她臉頰紅透。
救命,真是不能随便調戲他,居然被反撩了……
【阿爾忒彌斯】:【想和漂亮太太偷情了。】
哪裏正經,明明和這個詞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鼓起雙頰,她又恢複成趴着的姿勢,一上一下地翹起小腿,也不回複,就秉持着得殺殺他銳氣的念頭這樣晾曬,盤算着得讓他知道這段關系裏誰是老大!
好勝心一起來,她一貫是最不管不顧的那個。
哪怕此刻面紅耳赤,心跳也快得飛起。
沒兩分鐘,那邊又發來消息:【我讓金秘書去接你,現在在酒店嗎?】
重新捧起手機,她回複:【不用,我打車去你那邊吧,比較快】
【好。】
沒有耽擱,她從床上坐起來穿好鞋子,将裝了西裝的包裝提在手裏,又單手抽出房卡,稍顯忙碌地把小卡片塞進随身小包。
她的房間距離電梯不算遠,前前後後也就十幾步路。
運氣也不錯,她剛抵達,電梯便正好停在這個樓層,随着電梯門打開,露出兩張她有些熟悉的面孔。
都是舞團的人,其中一個還被她正面怼過,就在前兩天。
本來想裝作沒看見,她錯身走進電梯還沒來得及擡手按樓層,耳邊就率先浮響另一個女生的淩厲聲音:
“大學還沒畢業,找金主的本事倒是蠻厲害,北城一個魔都還能找一個,人漂亮就是有本事喔。”
喬知懿蹙眉。
收回了已經擡到半空中的手,她掀起眼睫,冷冷看去,迎着那兩人的意外眼神,直接走出電梯。
換了個方便自己發揮的站姿,她冷諷看去,毫不客氣:“金主?喔——你說那個星渚集團的老總沈樞呀?沒辦法,他就是迷我迷得不得了,直接從北城追我到魔都來黏着我,你看不慣呀?看不慣憋着。”
沒想到她把那種見不得人的關系說得這麽光明正大,舞團的那兩個女生表情皆變得複雜,其中那個挑事的更是充滿錯愕。
喬知懿也不慣着她們,眸光微動,紅唇一張一合:“有這功夫,不如鑽研鑽研為什麽自己不是團內主舞,成天把心思花在造謠上,你是草履蟲嗎?單細胞生物!”
那女生也急眼了,直接道:“你一個被包養的有什麽好拽的,小心哪天人家正室太太殺過來抽你耳光!”
她罵得一本正經,喬知懿卻聽樂了。
正室太太?抽她耳光?
強忍住笑意,她哂道:“那我倒是很期待,前提是我沒有精神分裂的話。”
說完她也懶得管她們,重新回到電梯按下樓層數字。
兩個女生皆愣在原地,一時間難以反應。
等總算回過神,高個子女生握緊拳頭:“就她這種人也配在瓊花,走,我們去把這件事和團長說!不能讓這種作風不正的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要、要不還是算了吧,人家背後有人,團長肯定護着她呀……”
“有人包養就能欲所欲為了?”高個子女生直接拿出手機打開錄音模式,笑着晃了晃:“走,我們現在就去找團長,如果她不解決,我就曝光到網上!”
說完,她拉着旁邊人的手直奔金團長的房間。
可不料後者聽完她們說完來龍去脈,原本保養得當的面容立刻換了顏色。
她難得發了火:“這種不過腦子的話你是怎麽想到的,人家兩人是已經領證的夫妻!”
這下子,那兩個來告狀的女生當即便傻在原地。
原來,她就是正室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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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喬知懿抵達沈樞所在的酒店。
手裏的西裝在門扉剛打開的一剎那就丢進他懷裏,她踮着腳走進來,優雅地轉了小半圈,自然而然地落座在床邊的靠椅上。
低頭看了眼懷裏的禮物,沈樞忍俊不禁:“倒是沒想到你會送西裝。”
喬知懿不服,擡着腦袋看他:“怎麽,送西裝還委屈我們沈大總裁了?”
沈樞勾唇:“不是委屈,是驚喜。”
将深色系的挺括版型從包裝中取出,他慢條斯理地走到她面前,俯身靠近:“西裝、領帶和皮帶,作為禮物時都是被賦予特殊意義的。”
明明每個咬字都是清晰的,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當它們一股腦地鑽進耳蝸,反而聽得腎上腺素一個激靈。
再熟悉不過的氣息被渡到鼻尖,她沒忍住,條件反射地嗅了嗅,耳根燥得更明顯。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沈樞笑了下,擡手敲了下她額頭。
指骨微微用力,沒敢真的弄疼她。
“小流氓本性暴露了?”
“你才流氓呢。”喬知懿心虛地拱了拱鼻子,心一橫,直接拽住男人的領口,狠狠拉扯住,逼得他靠得更近。
近到……兩人的鼻尖都若有若無地蹭了下。
“我有事和你說。”她轉移話題。
也不急于改變姿勢,沈樞颔首:“嗯,你說,我聽着。”
“我想離開瓊花了。”
她的聲音很平靜,并非是一時興起,而是斟酌再三後,多方考量後的結果。
沈樞的反應并不猛烈,視線隔着鏡面,柔和意味被襯得冷靜:“想好了?”
他确實不意外。
準确來說,在一開始得知她因為身份沒有袒露被瓊花那邊“溜了一圈”時,就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大小姐生來就是祖宗脾氣,偶爾有倔強和堅持,不會委屈自己,但也不想平白無故就放棄長期以來積攢的執念。
看出她當時确實喜歡瓊花,所以他并沒有阻止她去試試,畢竟是好是壞,是喜歡是厭惡,總要親身走一遭才能做出最佳判斷。
不然無論哪條路,将來總容易後悔。
說到底,只有真的感同身受了,才有發言權,她為她的選擇負責,他為她負責。
他願意成為她的底牌,卻不會幹擾她的選項,他會在她真情實意地體驗過後為她撐起一把傘,讓她知道,無論怎麽選,他都會在。
“我覺得我還是不太喜歡瓊花的創作氛圍,感覺……太功利了,仿佛對于瓊花來說,代表作是手裏的舞蹈演員,并非是一臺臺舞蹈劇目。”
認真地聽着她吐露出的每個字,沈樞臨末又問:“那接下來的實習期打算怎麽辦?”
喬知懿答得不假思索,卻也是深思熟慮後的:“我們學正式校的實習時間本來就是九月份開始,現在重新來過其實影響也不大。”
“北城有很多優秀的舞團呀,我總不能吃沒必要的苦委屈自己吧?”
捏了下她鼻尖,沈樞輕慨:“誰敢讓你受委屈?”
怪他一言不合就動手動腳,她朝他手背擰了把,不見他躲也不見他喊疼,更加理直氣壯:“你咯。”
不等被戴高帽的人反駁,房間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敲了敲。
是金秘書。
來提醒沈大總裁現在要出發赴宴了。
沈樞主動問:“要不要和我一起?”
雙手立刻在胸前比了個叉號,她一臉抗拒。
沈樞笑了下,沒有強求。
臨走前又想起什麽,他适時駐足回身:“記住,你是喬知懿,不需要委屈自己做任何事,無論什麽時候,都要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喬知懿揚起唇角:“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