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至此沉淪

至此沉淪

喬知懿恢複意識時, 眼前被黑暗遮得嚴嚴實實。

與此同時,立刻也察覺到綁着手腳的束縛。

唯一值得慶幸大概是,嘴巴沒有被堵住,倒是可以發出聲音。

她也沒傻到還沒搞清楚狀況就大喊大叫, 便只好繼續裝作沒醒, 安靜地維持着一開始的姿勢。

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響, 仔細判斷之下,聽得出是有兩個人在交談。

正當她想聽清楚他們究竟在說什麽的時候,談話卻突然戛然而止,緊接着傳來的, 是鞋子踢飛碎石的撞擊聲。

察覺到有人在靠近自己,喬知懿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心跳陡然提速。

“醒了?”

男人的聲音不假思索地落入耳畔,辨識度并不低。

不等她開口, 原本遮在眼前的黑色布料就被人咻然揭下。

洶湧猛烈的光一股腦地鑽進眼眶,從極致的黑到炫目的亮僅用了不到一秒。

不适地眯起眼, 她試着擡頭看清面前的人。

當視覺逐漸恢複,她也終于看清了那張近在咫尺的五官面龐。

秀氣的眉心蹙起一個小小的“川”,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周啓玉!”

見她在這種時候還能冷靜, 周啓玉笑笑,不僅不着急進行原本的計劃,反而不緊不慢地單膝蹲下,以平視的方式看向她。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哪怕潔白的羽毛已經被烏黑的污泥塵土染髒, 高傲的頭顱也不願意低下半分。

簡直和那人一模一樣。

可就是這樣, 這場游戲才有意思。

他挑挑眉:“你好像并不意外是我?”

喬知懿冷笑:“我可沒什麽得用綁架這種手段才能洩憤的死對頭,像你這麽卑鄙的家夥, 确實不難猜。”

聽見她罵自己的話,周啓玉不僅不生氣,反而笑意加深:“我覺得,你對我誤解頗深。”

喬知懿:“誤解?你指的是給沈樞下藥,讓他患上抑郁症的誤解嗎?還是在他即将離開港城時,故意安排人去撞他?”

沒想到她連這些事都知道,周啓玉眯起眼睛,再一次審視起她在那人心中到底占據什麽樣的份量。

雖然他與沈樞的關系算不上多好,可到底曾經有過交集,他是什麽性格他也能參透一二,那是個極其冷漠的人。

不僅骨子裏戾氣重,對人對事也從不會用上“真心”二字,他只考慮利益。

像極了西方神話中,将搶來的寶藏藏在山洞中,再親自看守的惡龍。

可饒是這樣的人,居然真的會允許這樣一個小姑娘走進他的內心深處,得知他的所有過往,與他共享記憶?

簡直是荒謬。

“喬知懿,你口口聲聲說我卑鄙,他沈樞就不卑鄙嗎?”

周啓玉緩緩道:“雖然我不知道他在你面前是怎麽僞裝的,可像他那種人,怎麽可能有心?他為了報複我步步為營,為了毀掉我在周家的根基,不惜與曾經的對家聯手,像他這種虛以委蛇,善于與狼共舞的人,你真覺得他是什麽了不起的良配?”

說着,他又笑出了聲:“在他那裏,為了達到目的,什麽都是可以犧牲的,你怎麽知道他明天不會為了什麽事而犧牲你?”

他說得嚴肅,可喬知懿卻覺得這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強盜,在訴自己的刀為什麽沒有別人快的苦。

真的惡心到令人想笑。

“他報複你,就是他卑鄙?”

她好笑道:“就允許你不擇手段,卻不允許他經營綢缪?周啓玉,你可真是有夠雙标的,你以為你是什麽世界中心嗎,所有人都要圍着你轉?”

“你口口聲聲說他的壞,可你真的了解他嗎?是好是壞都在你嘴裏攪和,你這已經不是卑鄙了,簡直就是無恥!”

随着她的話,男人眼底的神色一寸寸冷下去。

一把捏住她下颌,周啓玉眯起眼:“惹怒我,對你有什麽好處?”

強忍着來自下巴骨處的疼痛,喬知懿毫不示弱:“看你不爽,我就爽了。”

周啓玉:“你真以為我不會傷害你?”

喬知懿:“你綁架我,是為了報複沈樞吧?那我猜,至少在他出現前,你不會真的對我怎麽樣,畢竟如果我死了,那你就真的完了。”

周啓玉笑了,松開了自己的手:“聰明倒是聰明,但很可惜,有點自作聰明。”

哪怕他的手離開,可巨大的痛感依舊沒有消失,因為手腳都綁着,喬知懿也無法去揉,只能暗自将這份不甘心都記在心裏。

她一步步地試探他底線,何嘗不是為了拖延時間,想要從他口中得到更多。

“知道為什麽女生之間的校園霸淩,喜歡在頭頂和大腿根施暴嗎?”

喬知懿一愣,沒想到他轉移話題會這t麽快:“為什麽?”

周啓玉俯身,再次靠近:“因為這兩個位置,平時是看不見的,一個被頭發遮擋,一個是女孩子心中的羞于啓齒。”

喉間滾動,她沒有應答。

周啓玉扯了扯嘴角,指尖撫上她臉頰,可力道,卻是與不久前截然不同的溫柔:“算算時間,你和沈樞結婚得有小半年了吧?”

喬知懿依舊沒有回複,警惕性十足。

他又道:“小半年,足夠做很多事了,也和他上過床了吧?”

原本淩亂的發絲被他籠到她耳後,神色依舊淡雅溫潤,目光落在她因為緊張和生恐而微微顫抖的眼睫,由衷道:“确實漂亮,也難怪他會在意。”

似是猜到了他的意圖,喬知懿咬了咬下唇。

周啓玉:“沈樞那個人,占有欲十足,你猜猜如果你的身上留下其他男人的痕跡,他還會待你如初嗎?”

喬知懿:“他不會放過你的!”

周啓玉笑了:“喬小姐,綁架我都幹了,還怕再加一個強/奸罪嗎?”

說着,他擡手去靠近。

這一次的目标,是她的領口。

可就當那只手距離她鎖骨只有一寸距離時,從遠處射出的子彈就這樣直直打穿了他手掌。

一瞬間,鮮血橫流。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喬知懿完全無法反應,她驚呼出聲,微微偏頭,終于看清了那顆被刺目的紅包圍的子彈。

哪怕掌骨被打穿,周啓玉卻比她更為冷靜。

不急不忙地站起身,還順便理了理外套上可能會沾到的灰塵,又看向那顆警告意味十足的子彈,冷笑:“來得還挺快。”

随着他話音剛落,便随手拿起手機,輕描淡寫地某人打去一個電話。

“我沒記錯的話,是讓你一個人來?”

聽筒對面,傳來凜冽嗓音:“如果我沒記錯,你母親在新加坡的療養院?”

周啓玉:“你威脅我?“

沈樞笑了:“提醒而言,威脅可談不上,畢竟這種一貫卑鄙的事,是你擅長的。”

再一次聽到那兩個字,周啓玉眉心一動,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剛因為剛剛的槍擊而過于恐懼的身影。

如出一轍的形容。

呵,倒是讓人惡心的默契。

他又道:“沈樞,你沒我心狠。”

“從你剛剛讓人開槍的那一刻就能看出來,你太在意她了,要知道,在意就會有軟肋,這可是會致命的。”

沒有理會他的話,沈樞只道:“你想要什麽?”

周啓玉:“進來體育館吧,我覺得我們可以單獨聊聊,比如,用整個星渚換她怎麽樣?”

他故意将條件提得遙不可及,除了報複的爽感,也是為了讓旁邊的人聽個仔細。

讓她知道,他以為有多真心實意的愛,不過是權衡利弊下的轉瞬即逝。

可沒想到他前腳剛說完,那人便不假思索地答下:“可以。”

周啓玉一愣,沒想到他會應得這麽飄然。

十分鐘後,驚魂甫定的喬知懿終于又看到了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黑色的襯衣一絲不茍,袖口被卷到小臂末端,斯文之外多了幾分随意,裸露在外肌肉線條及其招搖。

沒有慌亂無措到狼狽,反而冷靜沉穩,讓人不自覺心安。

無聲的空氣中,兩人視線相撞,她看見他沖自己點了點下颌,以一種更加直白的方式安撫。

不受控制得,眼眶陡然酸澀。

連她自己都覺得沒出息。

這時,一旁的周啓玉已經給自己做了簡易包紮,冷冷瞥了眼那人即便到這種時候還依舊附于身側的從容,怎麽看怎麽覺得刺眼。

他想要把他的所有驕傲都粉碎。

如是想着,他取出之前一直沒有動用的手槍,直接抵住了喬知懿的後腦。

沈樞蹙眉:“你想要的,不是星渚嗎?”

周啓玉:“果然還是喜歡和聰明人說話,不需要那麽多彎彎繞繞。”

“你究竟想要什麽?”

“你不是很在意她嗎,反正我被抓後大概率也沒個活路,不如讓她給我陪葬。”

“你倒是想的美。”沈樞喉間溢出一節氣音。

随着最後一個字落定,他朝他走去。

沒想到他會這麽無所顧忌得靠近,周啓玉臉色一變:“不許再靠近了,你真以為我不敢殺她嗎!”

“我當然知道你敢,”男人的口吻冷得能淬出冰:“窮途末路的廢物,自然看什麽都覺得是出路。”

随着他說完這句話,猛地靠近,一個肘擊便打在周啓玉下颌。

完全不收力的一擊,力道直達骨髓。

周啓玉咬緊牙關,下定決心至少不能放過一個,指尖下意識去扣動扳機,可顯然,有另一顆子彈比他更快。

“啊!”

随着他痛苦的大喊,原本握着手槍的那只手再也沒有力氣。

鮮血順着他的小臂一路流下,很快便在灰色的地上落下數不清的蓮。

喬知懿的眼睛被人捂住,再次歸于黑色。

可這一次,鼻尖前的雪松氣久久不散,哪怕看不見,她也知道自己整個人都被他護在懷裏。

男人的熟悉氣息鋪天蓋地地落下,以一種最簡單卻有效的方式為她鑄起一座高牆。

掌心貼在他胸口,因為兩次槍擊帶來的驚懼,她早就沒有力氣,可就當手差點滑下的時候,卻被他輕松握住,随即牽引着靠近心髒方向。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直觀的感受到他的心跳。

蓬勃,強悍。

且罕見得顯得淩亂。

原來……他并沒有表面看得那麽冷靜不迫。

意識到這點,喬知懿情緒在顫抖,手在顫抖,聲音更是虛得不可思議:“沈樞……”

“我在,”手臂用力,他将她圈在懷裏,試圖将自己身上的體溫渡給她:“已經沒事了,我帶你回家。”

說着,他擡頭看了眼狙擊手的方向,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看來,老天還是站在他這邊的。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他的幸運符號。

每次出現,都在震耳欲聾地告訴他,過往種種皆為序章,是遇見她的序章。

幾乎是本能地縮進他懷裏,喬知懿吸了吸鼻子,強忍哭意:“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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