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至此沉淪

至此沉淪

喬知懿全程被抱着帶回他在楹市落腳的酒店。

指尖還死死攥着柔軟的襯衣料子, 原本平整的衣服被拽出一層層一圈圈的褶皺,盎然是沒了再穿出門的道理。

讓酒店送份晚餐上來,他遵循她的想法,先把人送到了浴室。

袖口被她拉住, 一低頭, 便對上小姑娘一本正經的任性:“陪我好不好?”

沈樞一貫是不會拒絕她的, 一邊給浴缸放水,一邊道:“好。”

很快,浴缸內盛滿了溫度适宜的熱水,衣服是被他一件件解開的, 她又扶着她的手臂被人送進去。

全程不需要出一點力,為所欲為又理直氣壯。

偏有人就是喜歡看她這副模樣。

皮膚被溫水撫慰得舒服,原本緊繃的心弦也慢悠悠地松解開,她扭頭看向某人還衣褲規整得落在身上, 立刻起了壞心思。

她捉住他手腕,問他要不要一起洗。

沈樞失笑:“我要進去的話, 那就不是光洗澡了。”

她不聽,故意找茬:“伽藍哥哥的自制力這麽差呀?”

他揚揚眉,依舊沒有進到浴缸裏面, 反而隔着白瓷與水,虛虛抱住了他。

動作幅度沒有顧忌,袖口濕得幹脆利落。

餘光瞥見那圈已經被水鬼占據的衣服料子,她哼着調調笑,打趣還不如脫掉再抱。

沈樞:“在身邊陪着不夠, 非得黏在一起陪?”

喬知懿反問:“你覺得膩歪呀?”

他無奈, 只好捏了下她鼻尖,道:“與膩歪無關, 只是不忍心在這時候鬧你。”

頓了頓,他又問:“還在害怕嗎?”

“其實也沒有多害怕,”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事,喬知懿沒心沒肺地笑起來:“要麽活着要麽挂掉,哪有需要害怕的其他選項?”

“不許這麽說。”沈樞斂眉,指腹擦過她唇角。

雖然不意外她的随口一扯,可大概是小時候在寺裏住過一段時間,他對嘴上的生死看得還是有些重。

低沉清冽的嗓音被溫意占滿,絲毫不輸身畔水溫,含着笑:“我們喬知懿喬小姐可是要長命百歲的。”

喬知懿樂了,想了想,又很幹脆地問:“那知道我被綁架,你害怕嗎?”

“挺怕的。”沈樞沒有隐瞞,甚至不假思索。

“啊”了聲,喬知懿的有點意外,因為她根本沒想過這人可以和這個詞聯系在一起。

就好像“沈樞”這個名字,從一誕生就應該刀槍不入。

聽完她的想法,沈樞被惹笑。

短促的一節氣音,從喉間溢出,引得胸腔威震。

自作主張地把他襯衣紐扣t挨個松開,哪怕知道他不下水,她也依舊想要惡劣地折騰他。

手上折騰還不夠,嘴上也不放過,一句句狡黠調戲信手拈來,盎然是打算将這間浴室變成被糖衣炮彈塞滿的秘密小房間。

她将小撐在浴缸邊緣,再往上又撐着下巴,正歪着腦袋,亮晶晶地看着他:“救我時候的伽藍哥哥,相當帥氣。”

她說得直白,沈樞思緒卻錯了一拍。

他并不認為這是分數很高的誇獎,自責染上眉宇,說得直白:“抱歉,因為我的事讓你遭遇到危險,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第一次在這人臉上看到這種小學生一本正經發誓的認真樣,她被逗笑,一邊心想某人口口聲聲不想鬧她,一邊又将膩歪貫徹到底。

簡直就像不演武本,只登文戲的漂亮花魁。

哪怕沒有絲毫刀光劍影,也将氣氛擺得蕩氣回腸,讓人印象深刻。

戳了戳他的臉,她道:“那就用一輩子來補償我吧。”

沈樞失笑:“傻瓜,這明明是獎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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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綁架這遭破事對喬知懿也不是半點影響都沒有的,她也遠遠沒到自己嘴巴上說得那麽豁達。

半夜的夢魇引發了高燒,淩晨時分,她連吐息都是亂掉的。

沈樞也沒耽擱,幫她量過體溫後就把人送去醫院。

她睡得迷迷糊糊,眼睛睜不開,只知道自己整個人都處在一個飄飄悠悠,渾身滾燙的奇怪地帶,心情不知道怎麽回事變得一團糟,壞脾氣在此刻彰顯得理所應當。

唯一能成為撫慰品的東西,是把她抱在懷裏人的體溫。

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麽能有人睡到一半起來,身上溫度還能又冷又熱的。

摸起來還怪舒服。

抵達醫院後,醫生經驗豐富,輕車熟路地做了一系列措施,最後只對面前身姿挺拔的高大男子交代了些用藥事宜。

向醫生道謝後,沈樞的注意力又無可避免地全部挂在她身上。

瀕臨四十度的高燒是在兩個小時後才褪去。

他幫她量了體溫,看着體溫計上明晃晃的37.1℃,也算是松了口氣。

喬知懿并不知道這一晚上有人替自己提心吊膽了半宿,只知道自己再睜開眼睛時,除了無法忽視的醫院消毒水味,便是正坐在床邊的清隽面龐。

見她氣色好了很多,沈樞便問她早餐想吃什麽,喬知懿轉着眼睛想了想,一股腦報出三個北城特有的傳統小吃。

言外之意,兩人心裏都很明白。

沈樞淡笑,道:“待會兒有人來接你回北城。”

以為又是能者多勞的金秘書,喬知懿撇撇嘴,開始為打工人鳴不平:“那你可得給人家加工資啊,一天天得跟着你到處忙活。”

沈樞頓了頓,啞然失笑,卻沒有将話說盡。

一個小時後她才知道,原來男人口中的“有人”,是她親哥喬硯銘。

男人風風火火地來到病房,一上來就問她怎麽樣,有沒有哪裏受傷。

喬知懿憋笑:“胳膊腿都挺全乎,好着呢。”

喬硯銘黑着臉:“你要是不好好的,我就得沖到警察局給那姓周的捅刀子了。”

喬知懿一本正經:“哥,故意殺人罪判得挺重的,我不想以後去監獄隔着玻璃給你打電話。”

喬硯銘:“……滾滾滾。”

咯咯笑出聲,喬知懿接過他特地帶來的食盒,打開一看,發現是蟹黃小籠包,還配了口感甜滋的濃湯。

看她食欲不錯,喬硯銘若有所思,頭一轉,立刻盯上旁邊那位。

“你,跟我出來。”

說着,喬硯銘一把拉住沈樞的手臂,把人往病房門口帶。

病房外,消毒水的味道比屋裏還要濃一些。

正值醫生們帶着規培生查房的時間,周遭算不上安靜,反而總能聽到不間斷的交談聲。

從醫生到患者,再到滿臉思慮的陪護。

喬硯銘開門見山:“周啓玉你打算怎麽處理?”

眼底是凜冽霜寒,沈樞半靠在牆壁,面色情緒寥寥,沉靜淡漠,全然不見慵懶閑散。

身後靠着的白色牆壁與灰色襯衣相得映彰,反倒是愈加襯得氣質高不可攀,淡漠疏離。

他言簡意赅:“法律制裁。”

喬硯銘點點頭,沒有挑破男人眼底一閃而過的兇狠戾氣。

簡直就是神話傳說裏的屠戮修羅。

不動聲色,從容自若,可掌心翻覆間,便是擺在明面上的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這一刻的沈樞,才更符合外界對他的形容。

如是想着,他又朝病房方向看了眼。

因為門沒有關嚴實,透過留出來的些許空隙能隐約看見她在進食的模樣。

他忽得想起很多年前,當時她才六七歲,因為進餐禮儀學得并不好,被家裏特別請來的禮儀老師好一頓教訓,可為了早點結束,只能強忍着眼淚去吃東西。

家裏人告訴她,作為喬家的千金小姐,吃飯時是最講究的時候,要做到優雅端莊,不能丢了喬家的臉。

事實是她的确做的很好,可也有好長一段時間,她變得并不期待任何宴會。

對于當時還在上小學的她來說,那不是社交場,而是一臺需要無時無刻保持光鮮亮麗的展演。

他随口喃道:“吃飯這種事,确實是随意些比較好,哪有那麽多背負全家人的道貌岸然。”

因為離得不遠,沈樞自然是一字不差得聽進了耳朵。

十幾年前的過去歷歷在目,幻燈片似的閃個不停,最後停在此刻,他幽幽啓唇:“真正意義上的家人不應該是枷鎖的持有者,而是豐滿羽翼的放飛者。”

喬硯銘笑了,重新看向他:“把公主交給你了。”

沈樞啞然,只道:“是公主,也是我的救世主。”

當天中午,喬知懿就回到了北城。

回到熟悉的環境,身心一并跟着輕松下來,明明不久前還高燒不退,結果一下飛機就立刻喜上眉梢。

從機場出來後,喬硯銘原本打算送她回汀蘭,結果大小姐搖搖頭,反倒是一本正經地問:“你今天還有工作嗎?”

看着她憋大招似的乖巧,喬硯銘萌生不好的預感:“沒。”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她興致勃勃道:“那就麻煩哥哥給我當一天保镖吧,我想去逛街!”

喬硯銘:“……”

不受控制地想起幾年前的經歷,他抽了抽嘴角,剛想拒絕,但低頭對上面前人充滿期待的表情,又想到幾個小時前他趕到醫院時看到的一幕,冷冰冰的話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無奈地晃了晃車鑰匙,他用下颌指向機場大門方向,言簡意赅:“走吧,你今天的消費我包了。”

“哥哥萬歲!”

收着力揉了把她腦袋,喬硯銘毫不客氣:“心情好喊哥哥,心情一般就直呼大名,姓沈的平時到底是怎麽忍受你的?”

喬知懿憋笑,一字一句道:“他挺樂在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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