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姑蘇

第10章 姑蘇

饒是薛攀早有心理準備,一聽王公公這話,也不免有些愣怔。

原來皇太子真的來江南了。

上次在棺材鋪,薛攀故意對着王公公說那句“若是老千歲近日伴駕南來”的話,其實很有些賭的成分在裏面。

現在看來,他是賭對了。

康師傅一生六次南巡,其中好幾回都帶着心愛的太子一起的。想必現下就是這位還沒被廢的太子殿下其中一次伴駕南巡的時間點了。

就是不知道具體是哪一次……不過等到見了面聊一聊就知道了。

最初的片刻震驚過後,薛攀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想通了這中間的關竅之後,他也不廢話,只道:“既如此,我便随着公公走一趟姑蘇罷。”

那王公公沒想到薛攀居然這麽配合,愣怔了一會兒之後,立刻千恩萬謝,殷勤非常,言語态度已跟前日在棺材鋪子中初見大不相同——果然對付這種自視甚高的狗腿子,還是要直接搞定他的主人比較快。

這王公公如此前倨後恭,張德輝和馬六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連一貫老實巴交的老蒼頭都忍不住有些咋舌。

薛攀卻不以為意,只安心享受着這個牛叉哄哄的太監總管的殷勤,心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且看後續,若是面談後事情進展順利,到時候這種貨色想上趕着來給爺提鞋都搶不到位子。

他既然做了這個決定,就立刻開始安排具體事務。畢竟現在他可不是單身一個人,身後薛姨媽、寶釵,還有眼前薛家這一大攤子産業上的事兒,可都得指望他呢。

他略一思忖,便轉頭吩咐張德輝留守,幫他看好鋪子,按照之前十來天他教的法子繼續巡視鋪子,考核夥計們。

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則,薛攀甚至直接放權給張德輝,讓他差不多的事兒就自己看着裁奪,實在有解決不了的事兒,再等他回來拿主意。

張德輝恭謹地應了,連連道“大爺自己此去一路小心,不必擔心鋪子裏的事兒,一切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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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攀點頭答應了,又教老蒼頭回去家裏給薛姨媽和寶釵送個信——當然是打着出差姑蘇、巡視生意的幌子。

不過仔細想想,這其實也不能算是幌子。

他們是皇商,跟皇太子談判,那可不也算是生意。而且還是一等一的大生意。

可以說,只要搞定了皇太子,那以後薛家就不愁沒有生意了。

當然,高收益也必然意味着高風險。

萬一事兒辦砸了,他們家以後也不用再為有沒有生意發愁了()。

薛攀雷厲風行地把生意上的事兒和家裏的事兒都安排好了,然後就帶着馬六跟着王公公啓程,乘船前往蘇州。

他這一次把張德輝和老蒼頭都留在了金陵城裏,只帶了馬六出門,除了家裏的事兒只有交給他們這倆忠心的老人兒他才能放心飛之外,其實也是有另外的考量。

這馬六是張德輝的幹兒子,經過薛攀這幾日的觀察,他人品能力都還不錯,除此之外,還另有一番好處,那就是,他年輕。

這小子不過二十來往,雖然已經成了親、生了子,但到底還是年輕人,跟張德輝和老蒼頭相比,難免還有幾分旺盛的火氣。

薛攀早看出他之前心裏原本也是挺不服氣自己這個一貫風評不好的少東家的。

但是過了這些日子,看着薛攀處理了這麽幾件事兒之後,想來他心裏也已經是大服了,故此鞍前馬後服侍薛攀也很是盡心,比之自幼服侍薛蟠的老蒼頭倒也不缺什麽。

而且帶着他也還有個好處——他年輕力壯、人也機靈,萬一遇到什麽危險,也好帶着自己逃命不是……

雖然說按照薛攀自己的預測,這種可能性不大,但是多準備一手總是沒錯的。

也不知道,那位太子殿下是個什麽斤兩,初次見面,多少還是有點兒小緊張,須得好生應對才是。

此時正是農歷二月中旬,金陵到姑蘇通水路,恰逢順風順水,不過一日的時間便到。

當晚,薛攀一行人便就順利抵達了姑蘇城外。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他們舟車勞頓,于情于理,都應該找個地方安頓好了,沐浴更衣,養精蓄銳,次日再正式觐見皇太子殿下。

但沒想到渡口早有太子派來接應的人,一見他們上岸,就都趕過來接,俱道:“太子爺正等着呢,教‘人一到就趕緊帶來’。咱們不敢耽擱太子爺的事兒,還請薛大爺速速入內觐見。”

聽了這個口信,那王公公不敢耽擱,連忙厚着臉皮,賠着笑臉央請薛攀務必立刻就随他們走這一遭兒。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薛攀也不托大,略一點了點頭,就登上了這些人準備的車子,徑直往蘇州行宮而去。

這蘇州行宮在蘇州織造府官署內,乃是專門給皇帝南巡時駐跸歇腳用的。

雖然只是臨時歇腳,但是因是皇帝用的,這行宮建造得也毫不馬虎,看起來十分氣派。

當然更氣派的大行宮肯定不是在這種半路上的,而是在江寧織造府,也就是金陵城甄家那兒。

論理,這回康師傅的南巡,沒有意外也要去金陵城,下榻江寧織造府的。

所以說,皇太子要找薛攀面談,完全可以等他們一行到了金陵城再召見他也不遲。

但是這位太子殿下卻這會兒就急火火地派人把薛攀從金陵城弄過來,除了薛攀那封密信之外,保不齊是還有什麽特別的內情。

要是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所以說,到底是發生了啥事兒呢?

薛攀心中略微有些疑惑,卻也并不說破,只十分安靜地跟着人從角門一路進入行宮,最後在一個小院子裏停了下來。

這小院子想來就是皇太子在蘇州行宮裏的臨時住所了。

康師傅一生兒子衆多,每次南巡都喜歡帶一群兒子,另外還有其他随從、官員,可以說是興師動衆級別的出游。

這蘇州行宮雖然氣派,但畢竟比不了皇宮大內,地方有限。再加上一切好東西肯定要先可着皇帝自己享用,皇太子地位雖然高,這些房舍院落到了他這兒也已經剩不下什麽了,能夠有這麽一個單獨的小院子,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好在這院子雖然小,但是勝在清靜、無人打擾,要做個什麽事兒也方便。

薛攀跟着那些人在院子裏下了車,靜靜等候通傳。

他略一觀察這個院子的情況,對皇太子殿下的性情已經有了個初步的了解。

這必定是個謹慎又聰明的人,跟歷史上對他沒有被廢黜之前的評價倒也相合。

他們等候的地方正好在正房斜側方。從薛攀的角度看,正好能夠看到正房的窗戶。

夜已經這麽深了,正房裏頭竟然還有一豆燭光,映襯着一個正在伏案讀書的身影,想來就是那位太子殿下了。

沒想到這位太子爺還挺愛讀書的,這倒是個好習慣。

雖然還沒有正式見面,但薛攀對這位殿下的第一印象倒也不算太差。只看等會兒見了面,又是怎麽樣的光景罷。

說不了,立刻便有人進去通傳,片刻後那人果然便站起了身,沉聲道:“教他進來罷。”

他說完這話,略頓了頓又道:“只教他一個人進來,你們都退下。”

裏頭的人應聲而出,讓薛攀進去,看起來也算是進退有度,可見這位太子殿下也算禦下有方。

事已至此,這一面是肯定要見的了。

而且還是單獨密談,那就更得重視起來,萬萬馬虎不得。

薛攀很快收拾好心情、整了整衣冠,垂頭進了門,按規矩朝上施了個大禮:“草民薛蟠,見過太子殿下。”

這皇太子卻并不答話,只站在距離薛攀幾步的地方靜靜打量他。

這位爺不說話也不動,薛攀也只能暫時維持着這種垂着頭行禮的姿勢。從他現在的視角,只能見到這位太子殿下的一雙刺繡精美的朝靴,根本連人的高矮胖瘦都看不到。

這種地位上的巨大差異讓薛攀深感不适,特別是對方顯然有意要給他一個下馬威,這就很沒意思了。

薛攀很快就失去了耐心,正想着要不要幹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怼這貨一頓再說,那人卻忽然開口,笑道:

“起來罷,你便就是薛家現在的當家?”

噫!這時機,拿捏得可真好。

再晚一秒,小爺可就不耐煩伺候您老了。

薛攀一邊兒暗暗吐槽,一邊兒恭敬應道:“正是。”

“擡起頭來,讓孤看看你的臉。”

薛攀從善如流地擡起頭來,準備跟這位太子殿下來一個“四目相對、兩兩相望”。

其實他也有點兒好奇這位廢太子長什麽樣——畢竟在他的時代,這位爺可是各種影視劇裏的紅人兒,正說戲說、劇情愛情,啥啥都跑不了他,占據了非常重要的席位。

不過這位太子殿下在紅樓世界裏卻號稱“義忠親王老千歲”。再加上之前田掌櫃、王公公那一番操作,讓薛攀有點兒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個時間的太子殿下應該是已經是個老大叔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擡頭一看才發現,對面兒站着的居然是一個十分俊秀的青年。

是的,青年。

這位太子殿下現在看起來也就二十幾歲,最多三十,相貌氣質都是上乘,兼之保養得宜,十分顯得年輕。

薛攀在看太子,太子也在打量他。

想是看出了薛攀的震驚,太子忍不住問了句:“因何盯着孤看,可是有什麽不對?”

艾瑪,這位哥還挺敏銳的啊!

大意了。

薛攀默默感嘆自己大約是被現世裏頭那些影視劇給幹擾了,好歹人家也是做了那麽多年太子,連康師傅對他的才華和治國能力都贊不絕口的,怎麽可能會是個白給的。

還是趕緊快進到坦誠相待好了,說不定,反倒有奇效呢。

于是薛攀立刻對着他表達了自己的感嘆之意:

“沒想到殿下看起來如此年輕。”

果然他這話一說,太子直接笑了:“怎麽你之前以為孤很老麽?”

薛攀老實道:“大夥兒不是都稱呼殿下做義忠親王老千歲麽……草民覺着既然是老千歲,那肯定是個大叔了……原是草民沒見識,還望殿下恕罪。”

薛攀深知像太子這種久居高位的,見慣了阿谀奉承的各種老油子,他表現得天然一點兒,反倒是好事。

所以,他也沒有特意表現出“少年老成”的模樣,只由着性子胡來,跟原來的薛蟠倒是有幾分相似,不過勝在真誠,應該可以準确擊中這位太子爺的心。

最重要的是,得多少對得上他原本的人設,不要差得太過離譜。

果然,聽薛攀這麽一說,太子笑得更大聲了:

“薛卿真是個妙人兒。初時見那封信上之言,我還道寫信的是個什麽高人,原來不過只是個小孩子。”

他笑得開懷,薛攀便也陪着笑了兩聲,不過很快,這位太子殿下就斂去了笑意,冷冷看着他道:“那麽現在,就請薛卿親自同孤解釋解釋,你那封密信,到底是何意罷。”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查了好多資料,差點兒又晚了。小修了一下細節,不影響觀看嘿嘿嘿。謝謝大家喜歡收藏,魚魚會努力噠。背景大概是康師傅第四次南巡,因為是架空雜糅背景,只能大概對應,沒法細致考據噠。捂臉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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