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柳襄謝蘅
柳襄謝蘅
湖風陣陣, 蕩起層層波瀾。
所有人目光所致之處,最後的一點香灰落下,火光泯滅。
阮貴妃宮中的宮人見此急急上前懇求道:“雲麾将軍, 時辰到了。”
柳襄淡淡瞥了眼湖中已經昏死過去的人, 将綁着阮貴妃的綢帶甩到宮人跟前, 徑自起身離開了。
宮人着急忙慌的拽住綢帶, 喊侍衛:“大人, 快拉娘娘上來。”
侍衛看了眼柳襄遠去的背影,才吩咐人上前将阮貴妃拉上來。
三月的湖水算得上冰涼,人早已凍的唇色泛青,幾個宮人将阮貴妃背回殿中, 又安排了人去請太醫。
柳襄沒管身後的雞飛狗跳, 快步走向前殿去找謝蘅。
只她才剛上階梯便見謝蘅已等在殿外, 她忙加快腳步走過去:“夫君怎出來了。”
謝蘅溫和道:“聽你回來了,我便出來等你。”
他自然而然牽住柳襄的手,拉着她走向游廊:“我們去中宮。”
柳襄回握住他, 偏頭看了眼大殿, 輕聲道:“我或許應該去拜見陛下?”
阮貴妃那裏的事恐怕早就傳到了陛下耳中,不論如何她現在都應該先去陛下跟前請個罪。
“不必。”
謝蘅捏了捏她的手, 語氣柔和:“陛下現在很忙, 讓我轉告你,下不為例。”
柳襄很快就想明白應該是謝蘅替她求了情, 忙道:“陛下可有為難你?”
謝蘅緩緩停下腳步,垂首看着柳襄, 搖頭道:“沒有。”
而後不待柳襄開口, 他聲音低沉而鄭重道:“襄襄,謝謝。”
柳襄自然知道他指的什麽, 擡眸盯他片刻後,唇角一彎,語調上揚:“本将軍的夫君,誰也不能欺負。”
“從今以後,我會一直保護你。”
斷不會再讓你遭遇那般險境。
謝蘅的丹鳳眼裏溢滿着情意,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道:“那以後,就有勞将軍了。”
柳襄遂燦爛一笑:“好。”
随後,二人攜手往中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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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得到消息謝蘅柳襄今日要來,特意吩咐貼身女官準備了謝蘅愛吃的糕點。
只是左等右等沒等來人,卻等到了柳襄将阮貴妃泡入水中的消息。
皇後期待的心情漸漸冷卻,又添幾分愧疚不安。
當年的事雖說早已過去,阿蘅雖疏遠他們,不願再進宮,可卻一直沒有和任何人真正的算過這筆賬。
即便他差點因此丢了命。
而若認真計較起來,她也算是間接的加害者。
蘇茵将皇後變化的神情收入眼底,猶豫片刻後輕聲道:“娘娘因何事煩心?”
皇後眼眸微垂。
當年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她無法對蘇茵去解釋那前因後果。
沉默幾息後,皇後只低聲道:“你說,阿蘅今日過來,只為謝恩麽?”
她原本從沒想過阿蘅今日進宮回來見她,收到消息時她還怔愣了好一會兒,心頭有驚也有喜。
直到冷宮的消息傳來,她才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她很清楚阿蘅與她生了嫌隙,且無解,他突然來拜見,并不合乎常理。
但若說是來跟她算賬的,她也不信,阿蘅若要跟她算賬不會等到現在。
包括今日冷宮那裏,也是柳襄一人去的。
阿蘅這孩子太過重情,看在太子瑞王的份上,他頂多只會不與她們來往,不會真的動手。
皇後越想心頭越愧疚。
“回娘娘,世子今日進宮應是為謝恩。”蘇茵其實也不确定,但她也說不出別的答案來。
且她總覺得自冷宮的消息傳來,娘娘的神情便不對了。
還有,阮貴妃到底又是如何得罪的世子妃?
“是嗎。”
皇後低喃道。
她希望是,又希望不是。
有時候她還挺希望那孩子來她跟前吵一頓鬧一頓,她心裏還好受一些。
“娘娘可是有什麽顧慮?”
蘇茵斟酌着問道。
皇後輕輕搖頭,幾息後,道:“你差人去看着些,若出了什麽事盡快回禀。”
蘇茵屈膝應下:“是。”
約摸兩刻鐘後,蘇茵去而複返:“娘娘,人已經拉起來了。”
皇後微微傾身:“人可無礙?”
她并非是擔心阮貴妃,只是人若在世子妃手裏出了事,世子妃難以脫身。
“沒有性命之憂。”
蘇茵恭敬回道:“貴妃昏死過去,已經請太醫過去了。”
皇後聞言微微松了口氣。
片刻後,語氣略淡的随口問了句:“太醫如何說?”
蘇茵恭聲道:“太醫說,三月水涼,浸泡太久恐傷根本,以後怕是要常年以藥養着。”
皇後眼睫微微一顫。
常年以藥養着?
這還真真是因果報應。
“娘娘,可要再去探探?”蘇茵問道。
皇後擺擺手:“罷了。”
“以後那邊無重要的事不必再禀報。”
蘇茵應下:“是。”
又等了約一刻鐘,外頭便傳來了動靜,是謝蘅柳襄過來了。
皇後便讓蘇茵去換上熱茶和點心。
柳襄随謝蘅給皇後見了禮,被賜座後,柳襄盯着放點心的蘇茵瞧了好幾眼。
這姑娘不是一眼就讓人驚豔的模樣,但卻很耐看,是那種越看越想親近的長相。
蘇茵自然也察覺到了柳襄的打量,但她始終垂着眼眸不敢多看。
雖然她并不明白她對世子妃有什麽吸引力。
謝蘅與皇後沒有太多話說,簡單的寒暄幾句後就不願意再開口了,柳襄察覺到後自然而然的将話接了過來。
皇後見柳襄的次數不多,不過這些年卻聽過不少她與謝蘅之間的故事,她打心底裏喜歡這個敢愛敢恨,巾帼不讓須眉的姑娘,待她也就不自覺的慈和許多。
待幾番寒暄過後,柳襄才總算找到機會切入了正題,彼時,蘇茵正給她添茶,她瞧見對方幾眼後,問皇後道:“娘娘身邊這位姐姐好生親切,不知可有婚配?”
謝蘅飲茶的動作一滞:“……”
來這裏的路上,柳襄主動同他說,如今她是王府的世子妃,求親這種事,應該她開口。
她還說讓他放心,她肯定會委婉些不将人吓着,也肯定會把人給重雲求回去。
但她這說辭跟委婉可沾不上邊。
果然,皇後蘇茵聞言同時一怔。
皇後是疑惑不解,蘇茵臉上則快速閃過一絲驚疑,大着膽子飛快看了眼柳襄,恰對上柳襄笑盈盈的眸子,她似乎已經意識到什麽,臉頰微微一紅,又慌忙低下頭去。
這時,皇後也反應了過來,眼神微閃道:“還未,這丫頭也不知怎地,這些年本宮同她牽了幾次線她都不應,這丫頭是本宮看着長大的,難免多心疼幾分,若世子妃有合适的郎君介紹,那再好不過。”
柳襄偏頭看了眼謝蘅。
連她都聽懂了皇後的暗示,他應該就聽的更明白了。
蘇茵是皇後看着長大的,情分不一樣,不是什麽人都能娶走的。
謝蘅輕輕點了點頭。
方才來的路上他已經與柳襄說過他給重雲求來的身份和職位。
雖然官職還未定,但在他離開前陛下透過口風,是從三品。
應該是知道他來中宮的意圖。
柳襄收回視線,擡眸看向皇後,笑着道:“回娘娘,臣……臣婦确實有一位人選,不知能否入娘娘的眼。”
柳襄盡量循着記憶中官眷的言行舉止道。
皇後看了眼謝蘅,見他面不改色,心頭猛地一動,難道,這就是他今日特意過來的目的。
“哦?是嗎?”
皇後不動聲色道:“不知是哪家公子?”
柳襄看向已經走到皇後身邊的蘇茵:“是太醫院首家的公子。”
那一瞬,蘇茵臉上的紅暈霎時消散,下意識的朝柳襄望來,眼底帶着幾分顯而易見的慌亂和不解。
前段時間玄燭特意來問過她對那人的心意,她方才還以為世子妃是來……
蘇茵抿了抿唇,飛快低下頭,眼眶已經隐隐泛紅。
難道是因為他對她無意,所以才請世子妃來給她說親。
柳襄将蘇茵的神情收入眼底,便明白她應該是誤會了什麽,正要開口解釋,便見皇後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皺眉道:“可本宮記得,太醫院首的兩位公子都已成了婚。”
難不成要蘇茵去做妾?!
絕無可能!
柳襄忙解釋道:“回娘娘,不是那兩位爺,是義子。”
皇後臉色稍緩,不解道:“義子?太醫院首何時收的義子?”
柳襄看向蘇茵,意有所指道:“剛剛才收的。”
果然,蘇茵又擡頭看向她,微微泛紅的眼底多了幾絲疑惑和期待。
柳襄朝她眨了眨眼,安撫意味十足。
蘇茵便隐約意識到了什麽,抿着唇又垂下頭,只這一次唇角微微上揚了些。
皇後也終于察覺到什麽,她看了眼蘇茵,又看了眼柳襄,再看了看謝蘅,才道:“不知,這位公子叫什麽?”
柳襄聲音清脆道:“娘娘也認識,叫重雲,王府的侍衛統領。”
看見皇後眼底的震驚,她又補充了句:“他很快就是太醫院首的義子了,陛下還賜了個從三品的閑職。”
皇後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柳襄話落好半晌她才看向蘇茵,卻見她看着長大的女官垂着頭,抿着唇,交疊在腹間的手指微微攥着,顯然,她在緊張,還有幾分羞赧。
皇後神情頓時萬分複雜。
怪不得她之前給她說的她都不願意,合着是早有意中人。
重雲她當然知道。
是個不錯的孩子。
只是她很不解這兩個人一個人在宮裏,一個在宮外,是何時認識的。
許久不見皇後開口,蘇茵便小心翼翼朝她看去,恰對上皇後複雜的眼神,她臉一紅,再次低下頭。
皇後:“……”
看來,這次是真的中意了。
皇後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丫頭有心上人怎也不早說,竟生生悶到了現在。
“娘娘,您覺得如何?”
柳襄見皇後久不作答,便試探問道。
皇後堪堪回神,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謝蘅。
她就說他怎麽會跑這一趟,原是為了他的人來的。
他親自過來求親,且蘇茵又有意,她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
“重雲這孩子本宮也略有了解,是個不錯的,若能促成這樁婚事,本宮樂見其成。”
皇後言笑晏晏道。
柳襄聞言心頭一松,忙又看向蘇茵道:“蘇姑娘覺得如何?”
蘇茵低着頭道:“臣女但憑娘娘做主。”
聲音裏不難聽出羞澀之意。
皇後輕嘆一聲。
這丫頭在她身邊這麽久,還是什麽都寫在臉上,以往每次物色時她總是有些擔心她嫁過去吃虧,也幸得最後是阿蘅身邊的人。
“這件事,本宮知曉了。”
皇後溫和道:“不過本宮還得問問蘇家的意思,之後再差人去王府回複。”
柳襄沒有做過媒,不懂這裏頭的規矩,她和謝蘅也沒經歷過求親的環節,聞言不由心頭有些犯嘀咕,這到底是應了還是沒應?
正在她想要繼續開頭時,謝蘅終于開了口:“如此,便靜候娘娘佳音。”
皇後慈和的笑着點了點頭。
而後沒坐多久,謝蘅便拉着柳襄離開了中宮,出了宮殿,柳襄才問道:“皇後這是答應了嗎?萬一蘇慎不答應怎麽辦?”
謝蘅輕輕勾唇,道:“應了。”
“只是像這種情況往往媒人第一次上門時女方都不能滿口答應,像皇後方才的回應便已是應了,我們等消息就好。”
柳襄似懂非懂的點頭:“喔。”
她和謝蘅是聖上賜婚,雖三書六禮都沒落下,但她本人幾乎沒有怎麽參與,都是嬸嬸替她打點的,所以她對這些并不是很了解。
“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麽?”
謝蘅握住她的手,道:“回府,等院首認義子,等陛下的聖旨。”
“這些下來後,中宮就有回應了。”
柳襄眨眨眼:“好吧。”
“那我們是不是該要準備聘禮了?”
謝蘅輕輕嗯了聲:“嗯,我們回去便開始準備聘禮。”
柳襄笑着點頭:“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