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058章 第 58 章

門外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

為什麽“考生無憂”要阻止考生出門?

為什麽宿舍管理員會用那麽肯定地語氣告訴他, 門外一定是他不能承受住的風景?

造成開門考生百分之百死亡率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一切的一切,在出了門後,現在只要睜開眼, 就能揭開神秘的謎底了。

江西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濃密卷翹的睫羽不停地抖動, 很像即将要破繭成蝶的幼蝶,每一次顫抖,都是積攢破繭而出的勇氣。

終于, 江西糖破繭成蝶,直接睜開了藍眸,視線去看門後的世界。

他只看了一秒。

“……!!!!”

江西糖猛然緊閉住雙眼,心髒開始瘋狂劇烈的跳動。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他心跳的頻率越來越高, 心跳的聲調也越來越尖銳。

江西糖第二次睜眼,這次堅持了三秒——他的心跳聲已經高到了極值點, 震耳欲聾,急促的聲音一聲接着一聲, 每一聲都帶着能将江西糖耳朵給震聾的力量!!!

人……不……

是考生……好多好多的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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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糖用兩只手按住瘋狂跳動的心髒,他用力的按,使出全身的力氣去按, 結果沒有按住瘋狂跳動的心,一雙手反而被反震的很痛。

明白了。

江西糖渾身沒了力氣,最開始是彎腰,後面他的腰彎的不能再彎了,就直接癱坐在地上, 兩雙手捂着心髒,他像瀕死的天鵝一樣, 垂着雪白修長的脖頸,額頭重重地觸碰到了地面。

四周很安靜,江西糖只能聽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

只是……自己真的有心髒嗎?

自己的心髒……真的會跳動嗎?能發生砰砰砰的聲音嗎?

江西糖白皙、柔軟的手背露出了無數條猙獰的青筋,這些青筋充滿了脆弱的爆炸美學,随時,也許就在下一秒,它們就要頂破這薄薄一層的白皙皮膚,然後血管爆裂,流盡江西糖身體裏的鮮血!

窗戶,好多透明的窗戶啊。

密密麻麻,很多,超級多,千千萬萬,萬萬億億個透明窗戶,組合在一起像一塊巨大、無比巨大的蜂巢一樣。

江西糖很想閉眼,他卻閉不上眼。

江西糖很想哭,卻哭不出眼淚。

他只是捂着心髒,垂着頭,垂着眸,然後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身體裏跌到了死水裏。

平靜的死水打濕了他的腿,他的手肘,他的發絲……也打濕了他的心。

他垂下眸想逃避門外的風景,可腳下死水的倒影,讓他的視線無處可逃,無處躲藏,只能面對,只有面對。

于是,江西糖再次看見了,億萬透明窗戶的風景——億萬個一模一樣的笨蛋美人考生們。

漂亮的臉蛋,雪白的皮膚,嬌.小柔軟的身體,所有的笨蛋美人考生的外貌形象聚集在一起,好像從流水線生産的玩.偶娃娃一樣,龐大的群體量直接扼殺了個體五官細微的不同,讓笨蛋美人考生彼此看起來沒有任何區別,全都一模一樣。

大家一動不動地站在透明窗戶面前展示,視線好像沒有在看江西糖,但又好像全部都在盯着江西糖看。

江西糖睜眼的那一瞬間,就從億億萬萬個笨蛋美人考生裏,看見了泯然衆人的自己。

現在,他從死水的倒影裏,依舊最先看到了沒有任何表情的自己。

他看不清自己的臉,但是他知道那就是自己。

江西糖:“……”

江西糖半個身體沉浸在死水裏,漸漸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透明窗戶裏展示的自己,不會說話,不會動,沒有生命力,身邊圍繞着一直在動的圓圈,圓圈的字也跟其他笨蛋美人考生沒有區別,上面寫着——劣質品。

他是劣質品,他左邊的笨蛋美人考生也是劣質品,他右邊的笨蛋美人考生也是劣質品。

沒有特別的存在,全部都是一模一樣的劣質品。

忽然,死水倒影裏的透明窗戶開始轉動,有文字浮現。

所有的笨蛋美人考生都在同一秒“動了起來”,面無表情的五官開始輪番交替着各種表情,各種情緒——喜,怒、哀、樂、愛、惡、欲。

突然,文字消失,有一個劣質品的表情卡住,下一秒,透明窗戶打開,江西糖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劣質品被一雙無形的手推了一把,直直地從高處掉落,撲通一聲,砸在了死水裏。它的身體四分五裂,再也不會動了,只有面部的表情還卡在剛才那個微笑上。

很快,新的笨蛋美人考生出現,替代了這個掉落笨蛋美人考生的位置。

一模一樣的漂亮,一模一樣的雪白,一模一樣的嬌.小。

跟他一樣,跟所有劣質品一樣,像是從未有一個笨蛋美人考生的死亡,也像是從未有一個笨蛋美人考生的新生。

死水裏這個四分五裂劣質品的掉落好像打開了什麽開關一樣,接下來,每一秒都有表情卡住的劣質品掉落,每一秒都有新生的劣質品取代。

江西糖跌倒在劣質品的墳墓裏,身軀漸漸被殘肢斷臂堆積,掩埋。

他無處可藏,只能看着。

時間跟意識都失去了意義,失去了存在。

江西糖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什麽也不知道了。

他覺得自己可能已經觸碰到了真正死亡的邊緣——

又覺得自己好像只是睡着了,在做夢。

他似乎是從無數個劣質品的屍體裏爬了起來,似乎是彎着腰捂着心髒随便找了一個方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門外的風景似乎沒有盡頭,死水裏的倒影好像一直沒變。

但就算是變了,他覺得自己也看不出來,因為哪裏都一模一樣,沒有差別,無論他的雙腳跑到哪裏,都是在原地打轉。

這個夢好長……好長……什麽時候能結束?

江西糖不知道,他無言可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門的出現,似乎将他拉出了這個夢境。

為什麽說是似乎?

因為江西糖真的不知道,他是剛才在做夢,還是現在在做夢,亦或者,從他第一次睜開的那個瞬間,就是一場夢境。

“叮當——”

最後的最後,是金色鈴铛的聲音,喚回來了江西糖的神志,将他拉回了現實。

“親親,親親,親親?”

“叮叮當當——叮叮當當——”

“親親,能聽見嗎?”

是宿舍管理員的聲音。

江西糖如同大夢一場,又好像是大醉了一場,他迷茫地應了一聲。

宿舍管理員一點也驚訝江西糖現在這個狀态,只是想到江西糖是開啓投訴通道最後的那一份力量,心情特別感慨。

他應該憤怒,可是,完全無法憤怒。

……因為他知道江西糖會跟之前開門的考生一樣,從內到外崩潰,飛速走向死亡,結束他的月考生涯。

這就是開門的代價。

“親親,這邊詢問一下,您現在願意辦理轉區手續,簽署廢棄金手指協議嗎?您點一下頭,我現在就為您辦理。”宿舍管理員說。

“?”

江西糖晃了晃腦袋,沒有聽清宿舍管理員說什麽。

于是宿舍管理員又說了一遍,兩遍,三遍……第十遍,江西糖好像終于聽見了。

他不說話,只是一直搖頭。

“您确定不轉區嗎?”宿舍管理員最後問。

江西糖完全是憑借潛意識點頭了。

“好,如果您想辦理轉區,可以随時聯系我。”

“最後親親,雖然你肯定會發現,但是我還是想親口跟你說一下,考生無憂制度更新了,新增了投訴無憂……”

江西糖點頭。

通訊挂斷。

“……”

好像是白春的聲音。

“……”

好像是沈瑰喬的聲音。

“……”

是文字獄的聲音。

好像是說,十一點了,關燈了。

天黑了。

什麽也看不見了。

江西糖藍眸睜着,注視着黑暗。

“……”

忽然一個,兩個,三個,四個自己,從黑暗裏掉出來,好像在往自己眼睛的方向砸落。

江西糖恐懼地縮了縮瞳孔,下意識伸出手去擋住,卻只聽見撲通一聲,有什麽東西,掉到了床下,發出了聲響。

江西糖彎着腰,伸手摸索了一會,摸到了硬邦邦,長方形,一只手就能握住的物體。

好像是學習機。

江西糖撿起東西,繼續睜眼看着黑暗。

一個,兩個,三個……

又有東西掉了。

江西糖彎腰摸索着去撿。

好像是游戲機。

江西糖撿起東西,繼續睜着眼看着沒有盡頭的黑暗。

一個,兩個,三個——

江西糖睜着眼,不躲了,任由自己砸向自己的眼球,永遠不知疲倦。

*

一只,兩只,三只……鬥獸都死了。

“不夠。”元歸雲說。

執政官對負責人說:“放,繼續放。”

鬥獸場的負責人的雙.腿都在發抖:“……好好的。”

一只,兩只,三只……這一批鬥獸又全沒了。

鮮血漸漸溢出高級鬥獸場地。

元歸雲說:“不夠。”

元歸雲說:“還不夠。”

元歸雲說:“全部放出來。”

“嗚嗚嗚嗚……執政官大人,沒了,沒了……S級別的鬥獸存貨,都被新王屠殺殆盡了。”

鬥獸場的負責人瑟瑟發抖,眼睛根本不敢去看那些沉浸在鮮血中的金線。

執政官看着負責人,嚴肅地說:“那就放S級別以下的鬥獸,你也不想死在今夜吧?”

負責人:“等等嗚嗚嗚嗚嗚我、我這就去安排。”

不知道過了多久,半夜,鬥獸場山群水盡,第一次出現沒有鬥獸的場面。

新王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原因,突然過來,屠殺了所有活着的成年鬥獸,一個不留。

鬥獸場負責人最後崩潰地哭出聲,抱着執政官的小腿,不願意撒手:“執政官大人怎麽辦嗚嗚嗚沒有了,一只鬥獸都沒有了,只有人了……”

“再撐一會。”執政官說。

再撐一會?根本撐不住了啊嗚嗚嗚!!!

絕望至極,鬥獸場的負責人突然想到了鬥獸幼崽,一咬牙,豁出去,放了一批鬥獸幼崽出來。

元歸雲渾身的金線暴走,灰色的瞳孔邊緣也圍了一層金線。

他定定地注視着路都走不穩的鬥獸幼崽,突然,站在血泊中,不動了。

“……把幼崽放回去。”

執政官看着新王眼眸裏金色淡了一些,才敢上前親自拖延時間,小心翼翼地問:“王,您這是怎麽了?”

元歸雲緩緩地擡眸看着天空上的眼睛,低聲說:“冷。”

執政官:“???”

執政官立即脫下自己的外套,看着新王的臉色,準備把外套蓋在新王的肩膀上。

元歸雲卻說:“我不會冷。”

執政官:“???”

元歸雲擡起挂滿了鮮血的金線的大手,摸着心髒的位置,灰眸半垂,一字一句地說:“所以只有一種可能——是公主感覺冷透了,刺骨的冷意侵蝕了金線,我才會感覺冷。”

執政官:“……”

執政官在有關公主殿下的話題上,一直在碰壁,碰壁,又碰壁。

他查不到有關公主殿下的任何信息,每次新王提起公主殿下,執政官大人都感覺自己這一次就要失業了。

“執政官,我需要我的金線滾燙,一直發燙,直到我感覺不到發冷為止。”

元歸雲語氣淡淡地說:“這就是我屠殺這家鬥獸場所有鬥獸的原因。”

元歸雲看着執政官,問:“知道你要做什麽了嗎?”

執政官被新王的眼神震在原地,幾乎立即明白他原本準備的安撫新王的辦法,根本沒用。

執政官立刻上道地說:“王,我現在就安排其他區的鬥獸場等候着王!”

*

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一直在發燙。

文字獄:“……”

好像九點了,天亮了。

然後吃飯了,看着白天,又吃飯了,又看着白天。

十一點,似乎熄燈了。

可發燙的位置,還在發燙。

江西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發現原來是自己掌心的痣在發燙。

原來是痣在發燙。

莫名其妙又吃飯了,不知道舍友圍着自己再說什麽,聽不清。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天又亮了。

又吃飯了,天又黑了。

手心的痣還在還在……發燙。

莫名其妙,聽見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公主……還想見我嗎?”

江西糖心想,是Daddy在說話嗎

結果,他搖了搖腦袋,緩過神後,才發現是宿舍管理員在說話。

宿舍管理員震驚地要命:“親親,您聯系我,居然不是為了轉區,而是還要開門?!!我沒聽錯吧?”

确實是宿舍管理員的聲音,然後還有自己的聲音。

江西糖說:“嗯,我要開門出去。”

“……為什麽?”

宿舍管理員真的被江西糖震驚到只能貧瘠地問老套的為什麽。

江西糖卻只是迷茫地眨了眨眼,然後說:“……我手心一直在發燙,我感覺我的daddy好像……在門外叫我,所以我要開門……再出去一次。”

宿舍管理員頓時沉默了,他懂了——原來江西糖已經被門外的世界,搞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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