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怨氣、煞氣、血氣而已。
……個鬼！
果真不能放松對系統的提防，簡直坑爹。
傅藏舟面無表情，蒼白的一張臉越發蒼白。
死死盯着群鬼——是的，僅僅這一個角落，居然積聚了十來個亡魂——胃部翻湧，有種惡心犯嘔的感覺。
一想到那些“氣”，在某種程度上屬于眼前這些鬼的一部分，感覺跟吃了那啥什麽的。
有一股手撕系統的沖動。
群鬼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個個一臉恍惚。
半晌，其中面相最年長的老翁，顫顫巍巍地對木愣愣的少年叩拜：
“見過大人……”
傅藏舟驀然回神，勉強按捺着抓狂的心情，定睛打量着這一群鬼。
老翁的動作仿佛提醒了其他鬼。
便是一個個地俯首，恭謹十足，然而觀他們神态，多是麻木茫然。
再細看，每一個鬼的“模樣”都不一樣。
此“模樣”非指他們的相貌。
而是死時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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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老有少；
有男有女。
有的是四肢扭曲，軟噠噠的，想也知若是活人，根本就是廢了；
有的則被開膛破肚，腸子流出了一大截；
有的軀體完整，面上蒙着一層……濕布，極可能是被活活悶死的；
有一個鬼，被剜了眼珠、拔了舌頭、隔了兩耳，真實呈現了“七竅流血”狀态；
又有一個鬼，竟是被剝了全身的皮！血淋淋的特別吓人；
還有一個，骨頭被抽掉，整個軀殼“癟癟的”，破碎的皮肉用針線縫起。
傅藏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你們、你們這是……”
不忍心問出口。
咋一個個死的這麽慘？
莫非，這些人生前是罪犯？這個時代應該有很多可怕的刑罰？
還是之前的老翁回着話，仿佛知道對方想問什麽：“我等皆是賣身給周家的仆從。”
傅藏舟安靜地聽着。
老翁語帶苦意：“都說知州府是個好去處，沒想到周家郎君竟有此等癖好……”
周家郎君？是周知州的兒子嗎？
“他害得你們……這樣子？”
也忒狠心了吧。
可是……
“為什麽？”
老翁嘆息：“周郎君心如赤子，生性好奇。”
傅藏舟疑惑：“什麽意思？”
老翁微微偏頭，看向那個被抽了骨頭的男鬼：“就像二子，會變成這樣，就是因為周郎君好奇，人沒了骨頭能不能活，能活多久。”
我靠！
傅藏舟聞言悚然——
這不是變态嗎？
還心如赤子？
這是“赤子”被黑得最慘的一次了吧！
強忍着不适，他正視着群鬼，一一細細打量，将目光落回看起來很“完整”的老翁身上：“那你……”
語氣遲疑。
老翁卻懂了他的意思：“有段時間，周郎君癡迷毒物，便讓小老兒以身試藥。”
細看其面龐，眼珠脹大、嘴唇烏黑，顯而易見，是被毒死的。
照老翁的說法，在場所有人，全是周郎君親自動的手。
真是……
變态到了極點！
傅藏舟想起了他看過的犯罪劇，像周郎君這種，應該就是天生反社會人格吧！
冷漠，殘忍，對人沒有同理心，缺乏責任感；
那種“求知欲”旺盛的，把人分屍個幾百塊什麽，毫無心理壓力。
甚至，對他們來說，正常人沒有這樣的心理，反倒奇怪。
簡直不知該說什麽好。
遂是片刻的沉默。
“周知州不管嗎？”
老翁答：“知州大人一開始不知道。後來發現了周郎君的作為，便将此地的密室鎮埋了。我等屍骨也被秘密遷走。”
怪不得這麽多亡魂聚在一個地方。
“那位周郎君呢？”
“我等殘魂羸弱，被束縛此地，大多時候昏昏沉沉……沒再見到過周郎君，隐約耳聞，周郎君如今應是被知州大人嚴加看管了。”
傅藏舟抿了抿唇。
嚴加看管什麽的，聽起來真是不痛不癢。
想想也是，罪魁禍首作為知州愛子，活得只會比大多數好。
突然想到什麽，他指了指飛頭鬼的頭骨：“這個孩子你了解幾分？”
聽罷周郎君的“事跡”，思及骷髅頭出現的地方，基本可以推斷，對方極可能也是受害者之一。
老翁搖搖頭：“小人知道的不多。”
嗯？
對方旋即作起了解釋。
不是所有人死後都會變成鬼。
他們這些亡魂，不過是周郎君所害死的一部分。
且，雖是幸運凝聚了殘魂，大多羸弱得很。
但随着怨氣增長，也在逐日變得強大。
說不準哪一天便成為厲鬼。
忽有一天，一個突然出現的小鬼，将他們一舉壓制。
吞噬了他們大半的怨氣煞氣，甚至部分鬼力。
好在，小鬼沒有“斬盡殺絕”，他們這些殘魂才得以茍延殘喘。
“這樣嗎？”
傅藏舟若有所思，瞄了眼任務進度，轉而道：“你們可想離開這裏？”
諸鬼空洞的眼睛陡然有了一絲神采。
老翁神情一震，嘴唇哆嗦着，忽而再行大禮：“大人宅心仁厚，我等若能脫離此地，願為大人做牛做馬。”
“我不需要什麽牛馬。”
傅藏舟語氣平靜：“只要你們對老天起誓，離開後不傷及無辜，并在這名冊上留一道氣息，便可來去自如。”
起誓什麽的一句話的事，群鬼毫無怨言，當即一個個立下狠誓。
傅藏舟拿出名為“陰陽名冊”的任務道具。
——當真跟現代花名冊長得差不多。
随着衆鬼的氣息一個個被“記錄”，空白名冊上“寫”上了一個個姓名。
每一個姓名，自發顯現生辰八字、出生地，死亡時間及原因等信息。
當然，這陰陽名冊的作用，可不只為了“采集”個人信息。
其本質是一道契約。
諸鬼得以自由，則需在名冊上“留名”。
往後有誰違背誓言，去害無辜的活人，立刻會遭反噬，輕則重傷，重則被天道滅殺。
“大人真不需要我等服侍嗎？”
傅藏舟再次拒絕。
見其态度堅決，老翁終究不再強求，與衆鬼再三拜謝，便要離開。
“雖說不得傷害無辜，”玄衣少年提醒道，“但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也是天理。”
如果這些鬼去報複生前害死他們的仇人，陰陽名冊是不會管的。
“謝大人提點。”
傅藏舟暗暗地嘆了口氣。
若還是在現代，他現在肯定會撥打110。
可這個時代……
至少在欽州地界，想通過人間法律手段，懲治害死幾十條人命的周郎君，希望渺茫。
适才那老翁也說了，本州提刑官正是周知州的內侄。
也不是說周知州在欽州只手遮天。
不過傅藏舟有心做什麽，他……
只是小白一個，啥啥都不懂，也沒什麽門路。
也不懂這個時代的律法。
尤其，那些亡魂生前賣身在周府，屬于周家家仆。針對主人虐殺家仆，律法是怎麽規定的，實際又是怎麽操作的，都不清楚。
算了。
他也不過是一時憤慨。
且看看那些鬼怎麽做吧，到底他們才是苦主。
現在，還是把手裏的事情搞定再說。
看到任務欄裏，隐藏任務已完成的标志，傅藏舟心裏的陰翳淡去了幾分。
瞄了眼被“抓”在掌心裏的小骷髅頭，遂是很放心的，将注意力投向任務獎勵。
默念着領取。
界面上出現一個禮包圖案。
心情是些許急切，帶着興奮與緊張。
開箱子什麽的，是最讓人開心的事了。
得意忘形，差點沒忘了身在何處。
傅藏舟很光棍地表示無所謂。
不說藏在假山洞裏，這兒也沒什麽人經過，本身他一直保持着鬼的形态呢！
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系統會發送什麽樣的獎勵。
畢竟剛才被“坑”得不輕。
見過誰家“超度”，直接張個大嘴，把怨氣煞氣各種氣一口吃了的？
要不是那群亡魂着實太慘了，傅藏舟同情心大發，他絕對不會這樣輕易放過坑他的系統！
——就算拿破系統沒辦法，總得表示表示立場嘛！
下一秒，獎勵到位。
133個冥幣；
和，2點素質點。
沒了。
傅藏舟默然，轉而又是欣慰又是懊惱。
雖然沒實物獎勵吧，冥幣也挺好，實用。
懊惱的是，因為坑爹的所謂“攻略”，獎勵折了三分之一。
尤其是素質點，可以提升技能等級。
雖然在自學術法，但系統技能也不能丢開。
何況他目前會的多是些小技巧，大招仍只有一個“封棺”。
素質點和冥幣全存着。
玩過游戲的都知道，加點必須謹慎，千萬不能亂點。
游戲一般還有洗點的機會，而這坑爹的系統嘛……還是當心些罷！
至于冥幣，當前不是花它的時候。
眼下唯一開放購買權限的商品，只有填肚子的黑糟餅……
诶？
不對！
商會系統居然更新了一個“限時優惠”！
不等摸清楚情況，一直“安分守己”的飛頭鬼頭骨，這時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傅藏舟頓時心裏一凜，抓着頭骨的五指合攏，蘧然增添了五六分的力量。
——他也不是真心大到，把飛頭鬼給忘了。
之所以急着領取隐藏任務的獎勵，本來是想找找有沒有解決飛頭鬼的好法子。
若飛頭鬼當真是被周郎君害的，其生前遭遇必然慘極了。
不太忍心，拿對付一般飛頭鬼的辦法，直接滅殺對方；
可顯然，這飛頭鬼執念深極，絕不會像之前那群鬼一樣，輕易被說服，甘願在陰陽名冊上留名。
事情超出了預計。
頭骨被及時地拘起。
哪料，一道鬼影自骷髅頭眼眶飛出，眨眼間不見影子了。
傅藏舟微愣，下一秒也化身薄霧，緊追着鬼影而去。
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按理說，沒有寄體的飛頭鬼，輕易不能脫離其頭骨；
否則，神魂易受重創。
況，尋常鬼物曝露光天化日之下，根本是找死……哪怕是陰天也好不到哪裏去。
這一個飛頭鬼，本身經過黑棺封印，已經沒多少力量了。
其這般作為，根本是自取滅亡！
簡直瘋狂！
其目的又是……
霧形态下的傅藏舟，速度相當之快。
半盞茶的功夫，他出了周府，來到了……一艘畫舫前。
才至船頭，就聽到了內裏男男女女的驚叫。
心裏一緊，遂飄至舫內。
便是怔住了——
正中央，一年輕俊俏的郎君，全身呈怪異的扭曲狀。
觀其他面容，痛苦極了，然而張大的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便是一聲詭異的“嘎吱”、“嘎吱”——
大拇指從變畸形的右手上脫落。
鮮血淋漓，傷口處像是，有人拿刀子切割而成。
很快是食指、中指……一節節，斷了。
沒多久，其左腳從腳踝處脫落，似有一股隐形的人，拿斧頭在砍一樣。
舫內男男女女，被這詭異而血腥的場面，吓瘋了！
甚至有人吓昏過去了。
其餘人推推搡搡，互相踩踏，擠到出口或是角落，個個恨不得離那位郎君越遠越好！
傅藏舟很快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以他的目力，自然看得到糾纏在那人身上的鬼影。
正是飛頭鬼。
本欲阻止，然而耳畔響起的聲音，讓他的動作頓住了——
“恨……恨……”
“報仇！我要報仇！”
“千刀萬剮！千刀萬剮！”
是稚嫩的孩童的嗓音。
帶着滔天的恨意。
“外面有人嗎，開門呀，快、快……去告知知州大人，周兄出事了……”
哭叫聲裏，尚有些許殘存理智的，語無倫次地發出求助，拍着怎麽也打不開的門窗。
傅藏舟敏銳地捕捉到兩個字眼：知州、周兄。
目光聚焦在被飛頭鬼糾纏的年輕男子。
難不成這一位……
就是周郎君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