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紫藤蘿

第59章 059 紫藤蘿

聽得賈母問出這句話來，王夫人忙笑着回道：“老太太說的很是。珠兒這幾年一直專心讀書，不耐煩想這些事兒，我們老爺便說這事兒暫且緩緩，今年總算是進了學，倒是個好時候了。”

這倒是實話，賈珠之前的确是“不食人間煙火”，過的是堪稱苦行僧一樣的生活。不要說是通房丫頭了，連在他院子裏裏裏外外服侍的人，都從來只要小厮，為的就是摒棄一切幹擾，專心苦讀。

所以說，凡事過猶不及，戀慕少艾本是人之天性，加上賈府這環境也并不是那種一心向上、道德水準超高的人家，賈珠逆流而上、一味壓制自己，終于還是迎來了強烈的反彈，這反倒是有些得不償失了。

畢竟出淤泥而不染的是少數，大部分人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特別是近墨者黑的。

這不，賈珠自我壓制大過勁兒了的結果，就是直接讓自己陷進了青樓頭牌的套路裏去了。

袁春一邊兒嗑着瓜子暗暗感嘆自家大哥這個悲傷的經歷，一邊兒坐在桌旁吃着瓜。

只聽着王夫人繼續道：“頭兩個月起我們就已經在相看着了。誰想又出了那等子事兒……”

說到這個，王夫人不免又想到之前賈珠被賈政暴打的慘狀，差點兒又滴下淚來。

好在最後關頭她總算想到這是賈母大壽期間，可不興哭哭啼啼的，有違孝道不說，也不太吉利。

故此她慌忙擦了擦眼角，扯出來一個假得要命的笑容趕着挽尊道：“有幾家姑娘很是不錯，原本說等着九月間天涼快些再請老太太示下，到時候，珠兒也該大好了……”

見王夫人如此，賈母也少不了又想起了這個茬兒。

賈珠被打，她跟王夫人是差不多的心疼難受。為此她不但狠狠罵了賈政好幾頓，自己也氣得兩天沒有怎麽吃下飯。

那幾天裏她每日裏都眼巴巴地跑到賈珠房裏去探望賈珠，就怕他真的有個好歹，搞成“白發人送黑發人”，那她可真的是要忍不住随着他一起去了。

不過跟王夫人一味哭泣嘆息不一樣，賈母生氣歸生氣，心疼歸心疼，行動做事上總是更加主動一些的。

其實提起給賈珠說親事，也是為着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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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在老太太的觀念裏頭，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可是第一要緊的大事兒。特別是爺兒們哥兒們，哪裏有耐得住寂寞、守得住空房的。

年紀到了，就得往房裏頭送人。

原本老太太也準備了幾個不錯的通房丫頭後備人選。奈何賈珠脾氣秉性跟他爹和伯父、叔父們都大不相同，居然倡導“一生一世一雙人”式的感情婚姻模式。

不知道是不是袁春的影響，還是因着賈政這麽多年也沒有幾個屋裏人。反正不管賈母如何明示暗示，賈珠都一概謝絕。

王夫人的經歷跟賈母的也是幾乎一模一樣。她甚至比賈母下手還早，在賈珠十二歲的時候就想着送他一個丫頭——模樣雖然不是頂好的，但是性格穩重聽話，是她喜歡的那種類型。

既可以教導賈珠些必要的人事知識，又不會對他的學習造成過多的幹擾。

可惜，王夫人盤算的好好的，賈珠還是沒接招。

他直接就說在進學之前不考慮女人問題，一句話就把賈母和王夫人兩個人都給堵回去了。

因着賈珠在讀書上的确有很高的天分，故此對于他的事兒，不管是賈母還是王夫人都難免有些束手束腳的。別的大事兒尚且如此，這種收不收通房的小事兒，自然也就依着他了。

何況，賈家雖然從前十分牛掰，現在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看着挺好。但是賈母等上頭幾位掌權的人都知道，他們家其實一直都是在走下坡路的。

賈府的興起，全靠着初代的寧國公、榮國公軍功顯赫，那正經是從死人堆裏拼殺出來的功勞。

但是到了如今都傳了幾代人了，可以說，再大的功勞也攤薄到近乎沒有了。

不但如此，他們家還因為這個事兒，愈發被皇家忌憚——初代那是軍功，是情分，但是這軍功和情分拖了幾代人，就成了甩不掉的累贅了。

關鍵是最初的幾代人，都是追求上進的。哪怕是到了賈代化、賈代善他們那一代，不拘資質如何，也都是正經當差，努力讓兒子們讀書科舉，以實現家族轉型的。

這一點，王家也是一樣的做法，并且效果還不錯。跟賈政他們同輩的王子騰就是科舉出來的，雖然現在官職還不顯，但是好歹也是正經當差了。

寧國府的成效也不錯，賈敬的科舉之路也算的上是順順利利，中了丙辰科進士，原本也可以跟王子騰一樣，走仕途興家的路線。

只是這位敬大老爺不知怎麽就迷戀上了修仙問道那些東西，倒是把個人得失、家族興亡都抛在了腦後，一心沉迷求道。

長輩在的時候，賈敬還多少收斂着些，沒有太過明目張膽。後來老一代的寧國公賈代化死了之後，他就一朝放飛了自己，愈發什麽事兒都不管，自己跑去玩兒煉丹制藥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賈代化對他管教太嚴格，科舉讀書之路又太辛苦，總之賈敬對于他自己的兒子賈珍那基本上就是放養态度。

也因着這一點，賈珍已經徹底堕落成一個标準的混蛋纨绔，每日裏正事兒不幹，靠着祖宗庇蔭傳下來的、已經降等了的爵位混吃等死，甚至還動不動就搞點兒事情出來讓人添堵。

寧國府的情況已經如此稀碎，榮國府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賈赦被拿來當賈敬的對照組多年，然而還是沒有能夠進學。不但如此，後來他還徹底擺爛，吃喝玩樂票賭抽無一不沾染，終于犯了大錯，差點兒害死了全家。

要不是賈代善當時病重，皇帝說不定就直接抄了他們家了。

等賈代善臨終遺本一上，賈赦的小命兒總算是保住了。甚至還襲了爵，雖然也是降了等，變成了一等将軍。但是好歹可以安心混吃等死了——反正他也沒有什麽別的一技之長，不靠着祖宗留下的爵位，那肯定要餓死了。

至于賈政，倒是也認認真真讀了幾年書。

不過因着他是嫡次子，年少時雖然是被賈代善打着長大的，書雖然是讀了不少，但也沒有讀的太出彩，至少跟隔壁寧國府的堂兄賈敬比那是差遠了。

而且賈政原本沒有繼承爵位和家産的資格，但是賈赦出了那麽一件事兒，倒是讓他撿了個便宜。

雖然沒有襲到爵，可是可以繼承榮國府。這就厲害了去了。沒有權，有錢也可以嘛。

再說也不是完全沒有權。

皇帝當時還是給他賞賜了一個工部主事的小官兒。這就挺好的。若是他懂得經營，也算不錯。

所以說，賈代善這一生，真的很不容易。

侍奉父母、教養兒子，支撐起漸漸走下坡路的榮國府已經很難。

最慘的是，他年紀不算太大就積勞成疾，又遇到了不孝子氣得半死，最後更是趁着皇帝還沒有完全厭棄他們家的時候就死了，臨死再刷一波存在感什麽的，可以說真的是為了家族盡了全力了。

可惜，兩個兒子裏頭還是一個争氣的沒有。

好不容易有個嫡長孫賈珠還不錯，人品、頭腦都很好，也算是對得起他的辛勤經營了。

這種寶貝嫡系子孫，那自然得是作為全家的希望，需要供起來養的了。

故此，不管是賈母還是王夫人，甚至是賈政本人，對賈珠都很是遷就。

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一直到了如今。

現在看來，果然還是太過放養他了，以至于讓他沒有經過什麽事兒，跟溫室裏的花朵兒似得，随便來點兒風風雨雨就很容易出事兒。

通過青樓花魁這麽一件事，賈母就感覺，還是要幹涉一下她這個嫡長孫的人生大事了。

小孩子懂什麽呢。就是之前太縱着他，讓他什麽世面都沒有見過，才會讓外頭的狐媚子迷惑了去。

如今不如索性尋一個正經人家，說上一門好親事，這樣才是正理兒。

正所謂“成家立業”，總是要先成家然後才立業的。

若是有個知冷知熱的可心人，他怎麽可能會随便去外頭去。最開始幾年總是自己的夫人最香的。

賈母自己就是打新婚過來的，又是從重孫子媳婦做到現在都快要有重孫子媳婦的人，自然知道這中間的門道兒。

故此，聽到王夫人這麽說，她也不廢話，立刻問道：“這感情好。都快說說，是哪幾家的姑娘？”

話說到這裏，袁春就該回避了。

她正想着站起身來，尋個借口走開，卻不料賈母轉頭就對她道：“正好元丫頭也在，你跟着一起參詳參詳，看看哪家的姑娘，最合适給你當大嫂子。”

王夫人也笑道：“正是呢。大姐兒也一起來。”

她們倆都這麽說，那袁春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正好她也有點兒好奇，到底王夫人是選了哪幾家的姑娘來做他們家珠大嫂子的候選呢？

不知道李纨小姐姐可在裏面不在。

她一念未了，就聽王夫人道：“這京城裏頭合适的人家不多，倒是有幾個親戚家的姑娘不錯。有一個年紀雖然小了些，但是好在也是知根知底的，再不濟等上兩年也就是了。”

袁春一聽這話，就感覺有點兒不太對。

賈母卻好似渾然未覺，還在那裏問着：“有這麽好？是哪家的？”

王夫人笑道：“老太太也是見過的，元兒更是相熟的很，就是我娘家二哥家的嫡出姑娘，名喚鳳哥兒的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頂着鍋蓋逃走。晚上應該還有一章肥壯的，嗚嗚嗚，奮筆頭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