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等後頭人走進來,宋問就知道自己弄錯了,這一幅兵痞的模樣,怎麽可能是大夫。
果然前頭那老頭徑自過來,熟稔地手指搭上宋問的脈搏,細細感受了會兒,對望着自己的宋問說:“從脈象來看,身體已經好了,沒什麽大問題,只是有些虛。這沒法子,畢竟差點沒命,只能好生養着。等稍微能動了,最好起來走動走動,要是四肢酸軟,讓人扶着些就行。”
“多謝大夫。”宋問道,随即望向回頭高個長腿的男人,“還沒多謝将軍……”
那人愣了下,擺擺手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将軍。”
正說着話,外頭就又走進來一個人,仿佛裹挾着一身冷霜而來,舉手投足間沉澱着儒雅,卻又不失軍人的鋒利,随着他的進門好似三軍陣前的氣勢驟然闖進整個屋子,太過迫人,愣是叫人沒心思打量他的長相。
宋問心驚了下,瞧着就是臉白了幾分。
那人許是覺出什麽,進了門,卻是沒靠近,只遠遠站在內門邊上,渾身的冷冽像是冬日裏關上門窗後的紛紛大雪全停在了他站定的位置。
宋問緩了過來,膽子就大了,擡眼打量來人,書上說劍眉星目怕就是這樣的吧,劍眉濃黑,眼藏浩瀚,五官竟也精致,偏偏又英氣勃勃的。
這将軍長得真好看啊!
這長相,要是一早進來,宋問肯定也就不會認錯了。
先頭進來的那人瞬間收斂好一身兵痞氣質,恭敬對着來人行禮說:“将軍!大夫說宋公子已經無大礙,只身子虛,多養養就好了。”
大夫點頭接話說:“确實。你們将軍府上全都是練家子,最近讓他多走動走動,日後等身體好些了,就多練練也好。他身子骨實在不行,否則也不至于老夫出手,還在床上昏迷這麽多日。”
宋問:“……”
不好意思哦,堕了你的威名!
将軍點頭道:“多謝大夫。茍頭,送大夫回去。其他人先退下吧,我有事要跟宋公子說。”
“是,将軍。”
那被叫做茍頭的人再次背起藥箱,跟在老大夫身後。至于不肯出去的阿眠直接被阿二拉出去了。
眼看着屋裏走得幹淨,就剩一個長得好看的将軍。順勢就想起原身沖到此人馬下,被一馬蹄子踹個死了,臨死前是他翻身下馬,扶起原身,而原身卻是多了句多謝,才閉眼的。
宋問心好虛啊。
“在下蕭略。”那人從邊上搬了張凳子放在床前不遠的位置,落座介紹說。
宋問尬笑:“蕭将軍!還沒多謝蕭将軍救命之恩,還讓我住到将軍府,多番照顧,此番恩情實在不知如何才能回報。”
“你好好做官,為百姓為大理朝多做點事就行了。”蕭略鄭重道。
宋問:“?”
仔細看蕭略臉上神色,一本正經,還當真是這般想的。
蕭略沒宋問心裏那麽彎彎繞繞的,只正色說:“我今日來見你,本是想問你是否還想尋死,不過見你既然還想着報恩,應該是不會在尋死了,這很好。”
宋問窘窘的。原身的鍋,也只能硬抗!
見他不說話,蕭略還道是他還有其他的想法,皺眉訓話說:“我輩将士在戰場上,即便是被敵人砍掉手腳,爬也是要撲上去咬下一個敵人來。難不成兵臨城下,無路可走之際,我們将士就能拿了大刀抹脖子,一了百了?那我等守護的大理朝疆土,千千萬萬的黎明百姓,當如何活下去?”
“抱歉,是我魔障了,以後不會再做糊塗事。我适才道謝也是想謝将軍及時救我。大恩不言謝!”即便原身的鍋,宋問既然接了他的身體,自然也要背起他的鍋,何況蕭略拿自身舉例,軍人本就只得敬佩,這會兒也臉上燒得慌。
見宋問真心悔過,蕭略滿意了。
“如此甚好。你好生養身體,我已經替你禀明皇上,等你身體徹底好轉,祭拜過你娘,再行回朝即可。”
蕭略起身要走,臨走前交代說。
“蕭進軍……”
宋問喊住人。剛才他算是明白了,這将軍對大理朝忠誠度很高,簡直一心為國為民,所以打定主意趁着自己現在虛弱說,不然就是被揍一頓,那……老大夫也說了,自己身子骨弱着呢。
蕭略放好凳子,回頭看他。
宋問勉強笑笑說:“這些時日多謝将軍照顧,只是我有一事不能瞞着将軍。此番遭難,我醒來,身體确實無恙,但估計是傷了腦子,從前讀的書是半點不記得,更遑論日後回朝為官,因而我已決定趁早上書皇上,禀明情況,自請辭官回鄉!”
“怎麽會?!”
蕭略瞪大眼睛,一時沒克制,聲量都提了不少。外頭阿眠聽到,還以為将軍對自家少爺不滿要動手,趕緊甩開拉扯自己的阿二,嘴上直呼少爺、少爺地闖進來。
宋問望向阿眠道:“我沒事,你先出去吧。”
阿眠警惕看了看蕭略,身子被蕭略氣勢壓迫還瑟縮着,但主仆情深,還是防備着他。但宋問催了句,也就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不過一出門就趴到了牆上,貼耳偷聽,勢必一有不對就沖進來救少爺。
蕭略轉身就走:“我去請大夫。”
沒等宋問打答應,人已經風風火火走了。
阿眠迅速進來,上下看了看宋問,沒覺出什麽不對來,這才說:“少爺,那将軍怎麽了?不會是叫我們付銀錢吧?他撞了少爺,難道還要咱們自己掏銀錢?!”
可以說是很義憤填膺了,随即又皺眉,很失落說,“咱們也沒什麽銀錢了……”
宋問覺得腦殼疼,看來要辭官不太順利,希望皇帝那邊能順利點。不過也不妨礙他用些計策:“咱們還有多少銀錢。”
“全部加起來也就不到三兩了。”阿眠說到錢,一臉肉痛。
宋問道:“夠了。你去外頭找找有沒有白頭老翁,找到了便是将三兩銀錢都花了,也務必讓老翁割發賣給你。便是不能全部割了,一半也好。”
“少爺要頭發做什麽?”
“快去,別叫将軍府的人知道。”
宋問這麽一說,阿眠就不問了,他可一直防備着将軍府的人,畢竟人家傷了少爺,可不知道是不是真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