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李府的手搖水車做好後,木匠們就轉到長安縣衙裏做手搖水車。
衙門裏的種植牆只是打好了大致的框架,抽屜等物件都比較精細,又是頭個物件,若是推廣日後免不了要讓不少人來衙門觀摩,更就精細些,好在也不怎麽趕。
李府的植物牆做好,宋問就開始閉門“傳授”李校尉關于驚喜一事,這回連蕭略都不讓聽了。只李府下人最近在尋覓一種叫“牆霜”的東西,制造了栀子花植物牆的別院也徹底封鎖起來。
五月十五。
李夫人邀請了一衆閨中密友,跟平常生辰聚會吃茶點、賞花也沒什麽不同,也就戲班子上的新戲還有些意思。
某官員夫人拿帕子掩了下嘴角,眼神紮人道:“哎喲,我聽聞李大人為了妹妹這個生辰,是将整個京城認識不認識的都請了來,排面大得很。我還道是真跟傳的似地,有什麽新鮮花樣看。如今怎麽瞧着都是老樣子?也是,李大人乃武官,對京中這些花樣是不懂……”
她對着李夫人笑說,“妹妹也別見外,以後要辦宴與我們說道說道,我們幾個姐妹都是做熟了這些的,多少能給些意見。免得妹妹來京城這些年了,這宴辦的,平白叫人說了閑話。”
能嫁給武官的李夫人,豈是等閑之輩。
當即李夫人就回了:“可千萬別姐姐妹妹的相稱,誰不知道這在京中最忌諱文武官員私下結交?老爺便是再大字不識,也斷不敢将帖子發到文官家中的。”
這話一說,跟着某官員夫人一道的就尴尬了。李校尉沒搶他們,那他們怎麽就進了李府?莫不是想着私下結交,攀扯關系?
幾個跟着某官員夫人一道來的,其實還真沒想到這方面,也就是氣不過李校尉家中就李夫人一個,還未李夫人生辰大費周章,恨不得帖子連京城守衛都發上一份,更是嫉妒得紅眼,這才尋着七拐八彎的關系,上了門來。
她們是不信區區才調回京城幾年的粗野武官,能有什麽新鮮玩意能越過她們去。
看着流程下來,也沒甚不同。這不,家中最鬧心的某官員夫人就一時沒了腦子出頭。可竟然李校尉家中夫人也是個不吃虧的,直接就怼上來。
某官員夫人臉色難看。
李夫人可管上門打臉的某官員夫人是什麽心思,如何下不來臺,招手喚來小厮問說:“老爺那邊可備好了?我們這可都等急,再不開始可就要鬧翻了。”
說着話,還不忘拿眼神去膩某官員夫人,可以說是有仇當面報的典範了。
某官員夫人當真是一肚子氣,偏偏她不肯走,硬撐着周遭落在自己身上複雜的視線,假作不知,也要看完這李府有什麽新鮮玩意兒。
不看過,她嘔不下這口氣!
她家那位不是個安慰的,房中不少人,外頭還養了外室,但旁人說起她來,只說她一句好。這麽多年的名聲,她不允許,這個外來的将自己比下去。
小厮手腳麻利去了別院,也沒讓這些夫人們久等,不一會兒就回來回話道:“夫人,老爺說,可以請大家夥過去了。不過老爺說,別院那邊還有不少武夫在,怕某些夫人心有芥蒂,再傳出什麽來,就不請過去了。”
公然撐腰的李校尉,氣人也是妥妥的。
剛才出頭的某官員夫人氣得暗裏咬碎一口牙齒,面上還撐着端莊,迎上李夫人視線,也笑顏款款的,不見半分異樣。只她身後跟着來的幾位文官夫人,修養得不太夠,面上青白交加的不少。
李校尉幫着出了氣,到底是要在京城同朝為官,李夫人也不好太過分,大方對着所有人道:“老爺從月前就開始籌備,說是驚喜,那別院都封了一整個月,防備着我呢。各位姐姐快随我一道去看看,要是不驚喜,叫我在大家夥面前丢臉,我可不饒他!”
小厮在前邊引路,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別院。
別院裏聚集了不少李校尉同僚,為了避嫌,這會兒都在院子裏。院落裏正對着李校尉和李夫人房間的牆面上也安裝了一面栀子花花牆,不過這會兒用絹布遮擋嚴實。衆人一瞧便知那裏有花樣。
跟着進來的某位夫人嘀咕:“牆裏能有什麽把戲?總不至于從牆裏頭跑出獅子來。”
這宋問從前鬧出的石獅子風波,京城哪家不知,李府請了宋問,也不少人知道。這般聯想,倒有幾分道理。
李校尉從屋裏頭出來,親自上前牽過李夫人手,引着人往屋裏走。至于外頭的花牆,由宋問來為一衆官員揭曉驚喜。夫人們沒進門,就聞到悠悠袅袅的清冽花香,越往裏走,花香濃而不膩,十分勾人。
進了屋裏,就見兩個丫鬟站在被絹布遮擋嚴實的花牆前,邊上高大的手搖水車也被擋了個嚴實。
“起吧。”李校尉一聲令下。
兩個丫鬟用力一扯絹布,絹布跟流水似地落下,露出後頭嫩綠的葉子來,擠擠嚷嚷,中央點了好些小小的結霜白花,十分惹人。
這還不算完,李校尉側身從丫鬟手裏拿了一支頭上滾燙冒煙的煙管來,遞給李夫人,因着被驚呆了的自家夫人往花牆邊走,煙管就擱在一片結霜白花下頭,白煙袅袅纏上栀子花,更濃的花香袅袅出來。
啪地一聲。
衆人仿佛聽見花開的聲響,還以為昏了頭,再定睛細看,眼前竟是原本花骨朵接着點點白霜模樣的栀子花被煙繞過的,全開了。
當真開了?!
夫人們這下忍不住了,也顧不得李校尉還在跟前,全一擁而上,叽叽喳喳的:“怎麽就開花了?我眼花了吧?剛才不是還閉着的嗎?”
李夫人也驚得老沒形象的,眼睛瞪着跟張開的嘴一樣大。她愣愣回頭,望着李校尉,被捏着點煙的手,一動都不敢動。
卻見着那煙繞了繞,往旁邊的結霜花骨朵纏過去,肉眼可見的,啪一下,花又開了一朵。
李夫人手一抖,就将煙管收回來。
李校尉笑道:“夫人可覺得這驚喜夠麽?”
“……驚!太驚了!”李夫人一下子紅了眼,眼中綿延出汪汪柔情來。聽着耳邊大驚小怪的呼叫聲,還有人上手摸那開了的沒開的栀子花。卻是回首,故作大方地将滾燙煙管塞到某官員夫人手上,“你們都試試吧。親手點了花開,當真是、當真是……”
她還真想不出什麽好詞來。
那些個夫人哪裏還管這些,全眼巴巴看着被塞了煙管的某官員夫人催着她“點”那右邊沒開的結霜白花。
一湊過去,不一會兒,果然花開了。
“叫我也聽聽這花開的聲音。”某個也是武将的夫人彪悍,上手就搶了明顯臉色難看,但掩不住驚訝的某官員夫人手上煙管,自顧自去“點”了花。
“開了,開了,真的開了!”
“我聽着了,聽着了,這花開是有聲兒的。”
一時間,屋裏好熱鬧。
“妙啊!”
外頭某個大老爺們猛地一聲,狠狠壓過屋裏夫人們。有沒搶着煙管的夫人推開窗,探頭出去看的,只見一襲素布白衫的宋問手上一根煙管,袅袅的煙繞到跟屋裏一樣的栀子花牆上,啪啪啪的花全開了。
宋問本也長得好,站在花牆前“點花”,平添幾分俊來。
他們男人不興一朵一朵來,宋問手下快着呢,煙管順着花骨朵出去,一溜下去,滿腔的白花都開了,屋裏屋外的花香湊到一起,加上絲絲縷縷白眼……
“我們莫不是到了天上?”
“定是天上了。凡間哪有這般美的地兒。”
卻是,宋問猛地站到高處,揚手招呼官員們道:“來,瞧一瞧看一看嘞。會開花的的栀子花牆,首位府上訂做的,五折優惠,只要一千兩,先到先得。這第二位就只能八折了,要一千六百兩。這第三位就只有九折,一千九百兩。後頭的就沒有優惠了,各位千萬不能錯過啊。先定了,就是先賺了!”
院子裏官員:“……”
屋裏夫人們:“……”
李校尉:“……”
我說這宋大人怎麽那般好心,這些日子上下全操持了呢!敢情在這兒等着呢!
奸商!
不對,奸臣!
李校尉不願同僚将自己與奸臣宋問想成一夥的,趕緊因着自家夫人解開邊上的手搖水車上的布,引了李夫人搖動水車把手,只聽嘩嘩水聲,那水就從底下木桶裏裝了水,一圈一圈往上走,落在最高處,一歪,水全進了花牆上的半片竹筒裏,淅淅瀝瀝的就竹筒落下水來,将花牆整個都打濕漉漉的。
連花香像是都濕漉了。
李校尉解釋道:“這是手搖水車,有這水車,日後夫人便是給花牆澆水施肥都輕松得很,只搖動把手就行。宋大人還叫人送來肥料,聞着一股草木香味,混在水裏,跟水一道澆到花牆上,肥料也不有了,味道還好。”
“宋大人道是這花牆跟外頭種的花能活一樣久。”李校尉滿滿得意,好像是他做出來似地。
李夫人綿綿柔情?那是不可能的,她一下子就被手搖水車引了去,叫了邊上圍觀夫人裏幾個跟自己要好的,一塊兒搖把手澆水,那是不亦樂乎。
至于李校尉?她們忙着呢!
這李府李夫人生辰宴如何?
反正當日夜裏,長安城都風聞,那李校尉為夫人在家中建了仙府,花香飄出去十裏地那麽遠。其中古怪的卻傳出說宋大人說了,造仙府首位五折,那後頭可就八折、九折,然後就實價了。
不是,這仙府不是李家的麽,跟宋大人是怎麽回事?
宋大人,是長安縣令宋問?
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