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風花鋪前鬼熱鬧
風花鋪前鬼熱鬧
“別怕,我保護你。”
風嬌日暖,藍玉生煙。姜箋躲他身後,聞此言,她那落在長睫陰影裏的眸光劃過一絲疑惑。
他保護她?
她剛用‘春意盎然’探風琮術法時,發現這人沒絲毫習術法痕跡,身上也沒靈力可言,而且在這人昨晚從天上掉下來之前,是沒在六界之中有過生存跡象的,最重要的是這人六親緣淺。
哪風琮是從哪裏來?為何而來?
姜箋頭低垂沉思,她沒弄明白一個不屬于六界之人,來這存何目的,但此人被她撿回來是利大于弊的,她行事不便,有這樣舉目無親的人給她當長工做事,何樂不為呢。
旋即她擡頭挑眼看着漂浮不定的黃袍鬼将,心中低眼看喬卿禾,居然能招來黃袍鬼将,看來由橙系帶改為紅系帶之路近在咫尺。
九幽府有鬼王跟陽、昭、晴、曙四大鬼,之中晴鬼掌鬼将,供仙陵山派驅使,無論大小鬼将皆不怕風吹日曬,只術法跟速度天壤之別而已。
黃鬼将可将人殺之無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群鬼将黃袍上一直未幹涸的血跡滴落在人群額頭上,順着人臉頰劃落,人心惶恐。
姜箋左食指輕擡,鬼将身上的血跡不見蹤影。
倏而一群人臉頰潔淨,甚至就連塵粒中難聞的刺鼻腥氣也銷聲匿跡,一群人熙熙攘攘也不知該感謝誰,只拍着自己胸脯,收複那被鬼将吓壞的魂。
只聽喬卿禾一人語含忿忿,“修仙本就是厮殺之地,以強者為尊,弱者就該被踩在腳下!”
衆人本是背對着中間三人,這會兒轉過身來,也只能對喬卿禾對面二人投去憐惜目光,恐這二人今便要葬送在這兒。
在修仙界的普通人,本就是趨炎附勢,若不涉及他們,自然會替弱者抱不平,一旦涉及他們性命,定是會站在仙陵山門派這邊的。
确實普通人在修仙界能自保已是萬幸。
Advertisement
姜箋餘光淡淡,看着周圍人樣貌,只那拽着身前人衣角的手緊了幾分,風琮在前頭輕哼一聲,這可跟他所熟知的修仙界仁善不同,換而言之這裏的修仙者争得頭破血流,只為了那虛無缥缈的長生。
這世上是否真的有長生之人,他不得而知,但眼前仙門中人一番言辭倒是警醒他,這是弱肉強食,适者生存之地,得好好學自保法子。
他心中所思所想,全被姜箋右食指上那根‘春意盎然’感知了去。
姜箋心中更加确信眼前人不屬于這裏,她那與風琮左食指連着的綠線一直在滾動,未有平息時,只聽她身前人道。
“我說這位女修士,你請來的鬼将怎得不見動靜呢,不會是假的吧。”風琮嘲諷一笑,“可惜啊,我們開的不是喜事鋪子,也不是吃食鋪子,而是白事鋪子,你說說鬼将在白事鋪子前,敢動嗎?嗯?”
他這話輕挑,不似緩風盤旋猶豫,更像是懷中抱竹那般,鐵料到不論如何黃袍鬼将是不敢在此造次的,甚至有挑釁之感。
姜箋在他身後垂頭抿唇輕笑,她右食指上那根‘春意盎然’依舊滾動不休,她聽到喬卿禾命令鬼将要把她跟風琮殺死,心中默念:神旨降,黃袍逐。
鬼将反應過來,一溜煙跑走了,甚至有鬼将離遠後,她還能清晰聽見一些碎語。
“早知道我便不來了,招我們來的是修仙界翹楚,這翹楚怕不是個傻的。”
“別管那修仙界傻子,我們快走走走,不然該被算賬的就是我們了,我鬼将當得還挺舒坦的,可不想被打入地獄十九層。”
“神君讓我們此時離,必定有道理,快走就是。”
站在原地看熱鬧的衆人全都傻了眼,他們可不是什麽憨傻的,喬修士想讓鬼将殺人,結果鬼将轉頭跑了,問題只能在中間那位從白事鋪中出來的嚣張男子,和身後那位被擋住身子的可憐女掌櫃身上。
想來便是這位嚣張男子術法不得了。
喬卿禾想讓鬼将把眼前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女給殺掉,結果她的鬼将跑了,她氣得跺了兩下腳,臉上猙獰,指着風琮,不分青紅皂白道:“你究竟修的什麽邪術?”
姜箋從風琮身後挪了小步,只露了頭來,那粉面玉容上,粉黛略施,已是清麗脫俗之貌,她眼神明淨,卻裸露着幾分膽怯,嬌嬌道:“不不不,不是邪術。”
喬卿禾一副‘你看我信嗎’的模樣,無所謂道:“不是邪術難道是妖術?”
姜箋右食指微微擡起,碰了下不再滾動的‘春意盎然’,這線又轉動起來,她身前之人旋即道。
“我們家的白事鋪子可通靈,簡而言之就是可用冥錢引鬼魂對話,當然鬼會害怕咯,萬一從鬼口中得知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風琮上句說完,他便陷入懊悔,他都在說些什麽,雖然他确看不慣會術法的女子欺負他的恩人,但他所說之話就是無稽之談,那是連日光都不怕的鬼将诶,怎會怕一間普通的白事鋪子呢,還通靈從鬼魂中知曉一些秘密,他咋沒有通天本事呢。
話一聽就是假的,喬卿禾哼笑一聲,“此事好驗真僞,跟我走一趟,一試便知。”正好一箭雙雕,一個不留。
姜箋剛想擡眸跟風琮說,去就去,眼前人側扭頭過來,臉上雖鎮定,但她還是能感知到這人心中慌亂,小聲湊她耳邊問。
“恩人,我剛說的是大話,要不找個由頭別去了?”
姜箋眸光流轉,輕聲笑道,“可我相信你,哥哥。”一句話将她這位長工架在油鍋上,讓人只能進不得退。
這誰能抵抗得了,風琮将視線從他恩人臉上挪開,心中默念兩遍,這樣盯着姑娘家看是不禮貌的,但話又說回來,他确實抵抗不了,被人喊‘哥哥’,只能硬着頭皮去了。
管他呢,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走。”
姜箋計謀得逞,嘴角輕輕浮笑。
三人前後腳離開,只留一衆湊熱鬧的人留在原地吵吵鬧鬧。
“等等,怎麽感覺哪裏不對勁?”
“哎呀,還能有哪裏不對勁,那仙陵山門派可是鬼修,若這白事鋪子真的能通鬼,整個仙陵山派第一不保?肯定是——”說這話的人,手在脖子上比劃兩下,“定是要殺人滅口。”
“衆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修仙界又要死人了。”
“也別惋惜旁人了,咱剛剛不也快死了。”
……
姜箋雙手背在身後,并在風琮右側走,那群離她愈發遠的一衆言談被她聽得一字不差,她一蹦一跳的,餘光瞥向身旁那副沉重身子的長影。
“沒關系的,哥哥,我相信。”她再次小聲寬慰道。
風琮心中雖然不悔,但他在想剛誇下的海口,待會如何給收回來,畢竟他所在的地球是圓的,話自然而然也是圓的,他只保證他跟恩人待會可以順利逃脫便好。
他轉過頭時,溫潤一笑,恰逢春風拂面,令人難辨真假,他說了句讓姜箋嘴角尴尬一扯的話。
“其實我不害怕。”
要不是她右食指那根‘春意盎然’一直在不停滾動,她還就真信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信。
“我相信你的,哥哥。”
“哥哥,待會想吃什麽?”
風琮自小沒親人,破天荒頭一次聽人喊他哥哥,就還挺好聽的。
他摸了摸自個後脖頸,“豬肘子。”他還沒吃過,只見過,咽過口水。
“豬,豬肘子。”姜箋眸中不可思議,她聽到了什麽?她撿回來的長工居然想吃妖?
她轉念一想,她的長工都不屬于這裏,不知也正常,不過想吃豬肘子那可真沒有,“哥哥,修仙界沒有豬,百妖靈域的豬都是妖,食不得。”
她一口一個哥哥,只是為了不讓這人知難而退,但最後一個哥哥卻是不能讓這人涉險,百妖靈域險阻重重。
但是有一種豬卻可以,就是人界的豬可食,“哥哥再過幾日,人界百姓會來修仙界的,他們會帶豐厚的肉食過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吃了。”她察覺這人心中難免有些失落,補充道。
風琮抿了抿唇,他頭低垂一瞬,“我還沒吃過豬肘子。”
姜箋看着他,“我也沒吃過豬肘子。”她真的也沒吃過,之前的她只見過被人界送來的豬,從來沒有被分到過,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她只是個孤女,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争。
‘連自己爹娘都克死的孤女’風琮腦海中浮現那女修士罵他恩人模樣,他眼睫下垂,看着那雙滿含期待的明眸,他瞬間覺得在這個奇幻界,竟有跟他遭遇差不多的人,也是個孤兒。
他好歹還有孤兒院這個庇護所,那她呢,在殺人不過頭點地的這裏,是如何長大的呢。
又會受多少欺負呢。
他淡定從緩道:“那就過幾日,哥哥定讓你吃上。”他好像習慣了被喊哥哥,甚至就連他自己都恍惚所以。
姜箋:“……”
她喊哥哥是想穩住她不花錢撿來的長工,不是為了讓長工占自個便宜,她卻能感知到此人話中真摯。
算了算了,反正只是個稱謂,往後她也還要倚仗這人呢。
她笑笑道:“好。”
“烤八寶鴨、烤魚、燒雞、紅燒排骨,豬肉炖粉條,我也只吃過最後一個。”一提吃肉,風琮仿佛打開話匣子,他掰着手指頭數着,就炖豬肉是最便宜的。
姜箋默默道了句:“我只吃過素,還沒吃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