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風聲只有風知曉
風聲只有風知曉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風琮簡言意駭,他想問的事也簡單,沒等人回他,直接問:“阿箋,若一個你不喜歡的人跟你說喜歡你,你會怎麽做?”
窮書生遞過來的眼神裏很是清澈,仿佛是深不見底的海底突然折了一束光進去,整片海域都透亮起來,是他對這個問題的勢在必得,姜箋看着他,忽而輕笑一聲,她撤回那只被人牽着的手,環在胸前,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樣盯着人看。
這問題不難,她自然聽元燦說過喜歡一人是如何,不喜歡又是如何。
她有怎會例外,跟不喜歡的人談笑風生呢,“哥哥怎麽确定阿箋就不喜歡他呢?”她沒正面回窮書生的問題,何況這就不是她該思考的問題,不是嗎?
在她的漫長神路中,有固然是好,沒有也無可厚非,既不影響什麽也不會改變她什麽,這事兒與她而言可有可無的。
“那你會喜歡你不喜歡的人嗎?”風琮聽她的回答模棱兩可,徹底問了個對方無法含糊其辭的問題。
姜箋答得也決絕,“不會。”她總覺着窮書生這會兒怪怪的,就是說不上哪裏不對勁,她往前一步,擡手落人肩頭上,“哥哥,你放心,不管阿箋有沒有喜歡的人,你都是我的好哥哥。”她說這話沒錯,既然認下了,她屆時離去時,也會為人鋪好後路的。
風琮嘴角抽了抽,他的好人卡這下不是由夢中的女長者發了,而是由眼前人親發的一張一勞永逸卡。
當真是有一團棉花堵他喉嚨裏,不知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最終只憋了一句,“沒事了,我們回吧。”
鬼王宮一到下午時,下人便松松垮垮,倒在花園中小憩的,也有坐在亭子一角抱着西瓜啃的,反正是怎麽舒坦怎麽來。
姜箋把窮書生送回‘送禾殿’後,她囑咐了句:“鬼王有事找,哥哥別亂跑,我去去就回。”誰知她這一去沒一兩個時辰回不來。
鬼王大殿青沉的建築色彩,讓這座宮殿沉浸在青色朦胧中,外人肉眼看不到,姜箋如煙似的進入大殿,就看到大殿之中高坐上的兩位。
一位是大名鼎鼎的流暗仙上,一位是鬼大王,眼神直勾勾看着她,這二人屁滾尿流地給她讓出兩張高坐,她也沒客氣,直徑做了上去。
二人則弓着身子站她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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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吧,仙界的情況如何?”
流暗仙上作了個揖,“回神君,仙界暫時沒動靜,屬下尚未找到其他三位神君跟其他三界,就雪月派被滅門一事的證據。”
仙界流暗仙上來自九幽府、少陵仙上出自修仙界、七花仙上則是百妖靈域、最後一位便是來自魔界的靈魔仙上,魔界姜箋曾踏足過,一派繁華,當真是陽光明媚之地。
“若這麽快便露出馬腳,倒是白白飛升了。”姜箋輕飄飄一句,雪月派滅門離當下過去并不久,仙界乃至六界中人并不知堂堂頌安神君是否知曉此事,更何況自她飛升之日往後,只四人知曉她身份,流暗仙上、鬼大王、姜大夫、還有她娘的那位姐姐。
這幾位是不會透漏她丁點消息的,六界之中人也不知她下界探查這事,仙界剩下的三位仙上便也不會提高警惕,從而慌張露出馬腳,不過沒關系,日子還長。
她身子斜着靠着椅子一邊,整個人懶懶洋洋倚着,手撥弄那兩根落在左前肩的兩枚小鈴铛,叮當響個不停,話也起地漫不經心。
“修仙界的散修不日将要比試,來年開春時,便是六界比試,不知仙界選好這次在哪界比試呢?”
修仙界散修是沒入五派三世家,哦不對,眼下已經是四派三世家,栖霞派那日被逐出散山腳下後,也被踢出了五派地位裏,不知哪日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凡是習得術法的散修,在比試時與上次修仙界從人界選舉修士略有不同,畢竟人界送來的人雖說上擂臺生死不定,但多少還是會看在人界送來的物品上,即便下死手,也是不會将人三魂七魄打散的,散修選拔就不一樣。
往往不僅是下死手,有的術法還會讓人生魂破碎,無法轉世,永世不得超生。
那時鬼界将負荷過重,還是早早籌謀好,不然鬼界将反超人界百姓數量,成六界第一人口界。
來年開春時的那場六界比試,才是災難,顧名思義說是選拔六界拔尖人才,不如說是挂羊頭賣狗肉,以殺人為樂,彼時人界也會派人來。
這事乃六界中人所産出,她管不着,也不管,但她要做的是另一件大事,和窮書生有關,提前詢問一下,好給人提前選了逃生路線來。
“回神君,經仙界仙上讨論,是在魔界。”流暗仙上沒相過神君會問這個,這個畢竟不關神君報仇一事。
姜箋又問了一遍:“确定了?”
“确定了。”流暗仙上點頭肯定道,他也參讨了,不會出岔子的。
旋即姜箋笑顏舒展,似有梨花緩緩開着,在殿上的兩位是沒見過他們神君笑得,破天荒頭一次,二人都有些汗流浃背了。
鬼大王和流暗仙上對視一眼,這個左斜一眼,那個右斜一眼,好像是在姜箋跟前傳遞着什麽。
“不會要審訊你我,捉弄那位家眷一事吧。”鬼大王心虛到咽了口水。
流暗仙上示意回去,“還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姜箋倆人都沒看,也知人在想什麽,“他姓風,單字一個琮,別老家眷家眷的,他也并非我的家眷,只是我那間風花鋪子的長工。”便實話實說了,對這倆人她沒必要瞞着,“對了,往後他若單行招魂術,黃袍鬼将供他趨。”
鬼大王聽完了,但他和流暗仙上各捕捉到一個重要信息,他主子開的鋪子名叫風花鋪,那位名喚風琮的公子姓風,巧合嗎?
“神君吶,風花鋪,風琮公子,好生巧合。”鬼大王有話直接說,鬼都是沒心眼子的。
有那麽一剎那,姜箋想用術法封上二人的嘴,不讓他們說話,但事實是,這樣更顯得她跟窮書生有什麽。
“嗯,巧合。”她語氣平淡,眼神無漣漪,這話幾乎是脫口而出,天下巧合之事何其多,風有何許多,只有風知曉,關她何事
接着她聽到了來自流暗仙上小心翼翼地第二個問題。
“神君吶,按風公子。”他頓了一下,感覺說‘風公子’有點像‘瘋公子’,怕冒犯別人,改了口,“按琮公子如今半仙之體,能招黃袍鬼将是真,可琮公子畢竟凡人之軀,再者半仙之體還是神君您傳輸的,恐那般傷他元氣。”
黃袍鬼将乃九幽府最高可供修仙界當中仙陵山門派中佼佼者驅使的最高格鬼将,能驅使黃袍者乃修習少說幾年,多則不限,一個剛半仙之軀的毛小子,軀黃袍鬼可行,但這可行之法消耗元氣重之又重,往前沒據悉可依據,畢竟他是仙上,不是神君,不知神君術法之高深,可否緩解毛小子被黃袍鬼傷元氣一事。
鬼乃陰,人乃陽,雖是不限陰陽術法可驅,但卻因人而異。
“流暗仙上不必擔心,本君自由分寸,皆是放黃袍鬼将給他便是。”人這話所言不假,不過與她而言,保人在招黃袍鬼将後元氣不傷,小事一樁,或者只要她一日不解‘春意盎然’,便可在窮書生招魂前刻,替人提前将那股她送入人體內的靈力運轉至五年以上功法,一勞永逸。
她說完起身時,“本君還有事,先走了。”也沒回‘送禾殿’,而出前往離鬼王宮不遠的第一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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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琮在‘送禾殿’裏閑不住,他便從屋中桌上那拎了串葡萄跟宮中下人坐在一處,他拽了顆葡萄捏在手裏,“姜姑娘和九幽府很熟啊。”他怕說阿箋,人聽不懂,直接說了姜姑娘。
鬼大王提前打好招呼了,就連街上的貓貓狗狗都知道該怎麽“喵”,怎麽“汪”,別提宮中下人了。
坐風琮旁邊的下人剛從睡夢中睡醒,整個人還在蒙圈中,被人這麽一喊,他倒是十分清醒,從人遞過來的葡萄上拽了一顆下來,雙手在葡萄上擦了擦,丢進嘴裏。
“是啊,姜姑娘的爹娘于九幽府有大恩,所以姜姑娘便可暢行九幽府,甚至鬼王允準姜姑娘開了間可招魂的鋪子。”吃完,他又拽了一顆擦擦塞嘴裏,“貴客便是姜姑娘選中的可招魂的人,姜姑娘本人是不會的,這種看天賦。”
這話既幫姜箋脫了風琮對她的疑慮,也脫了他對自身的疑慮,他說為何他剛入風花鋪不見阿箋自個招魂,他反倒可以使術法招魂呢,原因在這兒。
“那姜姑娘的術法是何等高人所指。”風琮锲而不舍又問,試圖在這下人身上問出點什麽,誰知這人搖搖頭。
“貴客同姜姑娘一同來,姜姑娘沒跟貴客說過嗎?”下人看着他道。
風琮被這話戳了一下心窩子,阿箋從來不跟他說這些,若非他親眼看見那團白霧,也不知人就是半仙,只聽那下人又道:
“真是奇怪,按說九幽府算姜姑娘半個娘家,姜姑娘能帶貴客來,應當是深思熟慮,并非偶然當道的,貴客不如親自去問姜姑娘。”
那下人說完,起身就跑了,連帶着距風琮數十米以內的坐着、躺着休息的下人都跑開了,只留他一人坐在樹下。
柳樹遮擋了不少青藍,樹下烏黑一片,即盡修仙界的無月夜,靜谧無聲,他手心抻在青石磚上,久而久之手掌的溫度能将那塊溫涼的青石磚焐熱,長睫落着,看不清陰影中的那雙眸中究竟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