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少年情難解難結

少年情難解難結

姜箋接着道:“柏衡聿确實該死,至于你的死當真跟人家無關。”

望舒棠被她勾起下巴,說話有些吃力,不難聽出警惕,“你是誰,為什麽來講這些?”

“你死後有恨,可恨錯了人,去恨該恨的人,別恨與你死無關的人。”姜箋松開她,亦沒回她的問題,“我是來渡你的,在你重過忘川之際,你應當懂一個道理,在五界中,人死不能複生,所謂的複生不過是虛無缥缈的假象罷了。”說完,她抓着人的肩膀,丢到忘川水中。

人哪有起死複生可言,不過望氏一族大小姐,嬌生慣養,到頭來卻換得家族空口給的一個虛無缥缈的承諾,她最後所說那句話,不過是想讓人早日想明白,渡過忘川水,來世轉個好胎罷了。

望舒棠所住的結界其實就是個空殼子,甚至九幽府中都沒這地方存在,是姜箋故意的,她就想知曉為何,不過倒是問出些跟雪月派滅門有關的一些事。

原本栖霞一派被仙陵山派踢出五派之事,反倒合了她的意,看來事情又簡單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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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箋回到‘送禾殿’已是晚霞十分,今日她也不打算再去見剛望舒棠口中的另外一個人,柏衡聿,這人當時死是仙陵山門派掌門也打算讓人起死回生來着,只不過都是期許,不切實際,何況有她在,絕無可能。

九幽府一日之中天上都是青青藍藍,不見陽光,不見落日,對于九幽府中人來說,早就司空見慣了,唯獨對風琮來說,簡直是地獄。

是以姜箋回到殿中庭院時,正看見窮書生坐在院中竹椅上,眼上蒙着一方素淨帕子,這帕子她知道,是很久之前,她帶人去采買衣衫時,人跟店家要的,手隔一會兒從竹子編織的桌上拿一顆葡萄塞嘴裏。

也不知是有事做,還是沒事做。

姜箋反正看他不閑,她腳步輕盈,甚至是站在風琮跟前,人都是感知不到的,直到她手背關節處敲了下桌面,那人立馬把蒙眼睛的帕子摘下。

“阿箋,你回來了。”風琮見熟悉的人回來,那股子無聊透頂的郁悶勁兒緩和不少,很長時間不見人影,他一人在殿裏殿外實在無聊,九幽府也辨不得日,不知今夕何夕。

姜箋點了點頭,在窮書生對面坐下,她想緩緩,然後靜一靜,思忖一下接下來的事,可窮書生沒想讓她靜,人坐直身子抛了問題過來。

“你去哪兒了。”風琮說話帶了點氣性,言外之意是為什麽不能帶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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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箋雖是阖着眼,卻也答了,甚至是真話,“見了個人。”

“騙子,九幽府哪有人,就連你我如今都不是。”風琮也不知何處莫名起的火氣,堵了她的話,這話莫名讓他覺得自個并不是阿箋的朋友。

姜箋身子懶散靠着竹椅,她這把竹椅被她控制着力道,并不作響,她雙眼阖着,本想靜會兒,誰知對面窮書生的心聲好似跟牽着她的心跳一般,令她很難靜下來。

“望舒棠。”她上句沒錯,不過窮書生不知,那會兒的望舒棠還不是九幽府中的生魂,算是沒有軀殼的人罷了,誰知人會反過來問她。

這讓她想起下午時右食指上的‘春意盎然’滾動的綠光,那會兒窮書生逮人就問她的事,說到底不也沒信任她嗎?如今又是唱哪出?

她早就說過,若非‘春意盎然’讓她了卻窮書生的心聲,自也是萬分不信的。

直到她睜眼,側頭去看窮書生之際,那人用一種很是複雜的神色看着她,她一點沒看懂,甚至覺得莫名其妙的,上一秒不信任她,下一秒來質問她,為何不把他當朋友。

終究還是不同路的。

姜箋匆匆瞥了一眼,挪回視線,“想說什麽?”語氣一如既往的清潤,只不過沒加那聲‘哥哥’做前綴。

“望舒棠,不是‘望氏一族’望萊的孫女嗎?見她作何?”姜箋表面功夫做得足夠好,以至于風琮察覺不到人這會兒心情已然不佳,一心只想求個清楚。

姜箋斟酌了下,撿能說的說,連她自個都沒發現,以前的她是不願解釋的,不過當下她在說之前,給自個想了一個充分的理由,那就是往後直到明年六界比拼過後,窮書生都不過是她的一顆棋子,作為執棋者,當然有給一些好處,譬如對方的問題,這樣才能讓棋安然的聽你的話。

“當時望大小姐,不是沒被招魂回去嗎?是人都有好奇心,我有什麽例外呢。”她說得輕松,臉上笑意也真摯,不過她沒給窮書生問問題的餘地,接着道:“望大小姐當時作為一顆棋安插在栖霞派,不過是找回屬于望氏一族的秘籍罷了,誰知人竟被望萊當做一個棄子,給了顆假的假死藥,讓望大小姐信以為真,甘願赴死。”

篩掉很多姜箋不能說的細節,這話聽上去有些語無倫次的,不過她始終是信窮書生的理解能力的,不然她也不會偶爾斟酌在人跟前說的話。

滿心歡喜當頭來不過是棄子,一朝得知,誰又能不怨恨。

風琮問完回躺在竹椅上,他這把竹椅,晃動聲明顯,他仰天看着垂下來的綠柳,青翠欲滴,完全不像是不見天日生長出來的,可偏就生長出來了。

有一條綠柳無意中拂過他臉頰,他阖上眼,就像是之前他在‘望江靈均’所說的那句。

“安安心心當枚棋子也是快樂的。”如今想來,真是可笑啊,棋子從一開始就注定是枚棄子,大喜過後便是大悲。

等他睜眼之後,看見姜箋睫毛微顫,眼睛松松阖着,整個人處于熟睡中,又于心不忍,覺得剛才他不該那般問,人若是真的沒把他當朋友,也就不會帶他回她的半個娘家了,不是嗎?

風琮啊,風琮,你為何總是揣度阿箋的心思呢,他癱坐在竹椅上,用腳控制着地面,不讓椅子發出聲響。

喜歡使他自卑,是他無時無刻不想陪在她身邊,保護她。

他該早知曉阿箋術法不弱的,人沒告訴她,卻也沒刻意瞞着他,之前教他劍術,替他打通靈脈,之後又能化雲霧,想來術法是高深的,他卻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

他好像真的比阿箋差太多,方方面面,甚至都無法像她那般坦然。

喜歡不該是這般扭曲的,應當是毫無保留的,阿箋不喜歡他,都能教他,反而他喜歡人家,卻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不懂。

風琮想了很久,想着想着也睡着了,二人不是同時睡的,但卻是同時被吵醒的。

是大鬼帶着豐盛的晚餐過來,一陣熙熙攘攘在殿外站着敲門聲,門是阖着的,大鬼不知倆人都睡着,一直敲,一直敲,直到把倆人敲醒。

姜箋回到修仙界覺就很少,她白日跟窮書生在一起做事,晚上便孤身一身去五界中收魂,送子,難得她這會兒清靜片刻,還被吵醒,難得臉上浮現一絲不悅。

風琮就不一樣,他這人想來沒有起床氣,被吵醒也能平心靜氣的,他側頭看了眼姜箋,人這會兒睜着眼,卻能看出明顯不悅,還是冒着風險提點道:“阿箋,我去開門了。”

姜箋點了一下頭,坐直身子後,‘送禾殿’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只聽外頭的大鬼将手中食盒提高道。

“晚膳,晚膳。”

“給我吧。”風琮接了食盒,便把門關上了。

庭院裏是沒有可燃燭火之地的,風琮拎着食盒回來時,順嘴問了句,“去哪兒吃?”殿一共兩間房,一間他的,一間她的,沒多餘的。

姜箋抻了個懶腰,“你屋裏。”随口道,無心之話,甚至她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只一個思緒牽引着她,便是不能去她屋裏,其實她屋裏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也不知為何。

“好。”風琮沒多想,反正就兩間,進女孩子屋裏不大方便,拎着食盒先一步進他的屋子,屋內燈火通亮,一室暖橙。

姜箋是後腳跟上的,窮書生這間跟她那間是一般大的,當時她來管轄九幽府時,選了‘送禾殿’這地方作為她過來小住之地,是擇過兩間屋子,最終憑心選了她住的那間。

這屋子的格局布置跟風花鋪她的那間屋子完全一致,但是若非鬼大王搞錯,她也不會用術法再改一間一致的屋子出來。

多想無意,還是多吃些吧。

食盒裏的飯菜被風琮一盤一盤端出來,最後還有兩碗米飯。

姜箋深嗅了一下,這香氣其實還是比窮書生做的飯菜差了點,不過比修仙界館子裏的飯菜可口多了,她愛吃肉,窮書生就把帶肉的盤子直接放在她跟前,這肉是鬼大王特意從別處買來,專給二人吃的。

她筷子在空碟裏戳了下,才提筷去夾肉吃,其實人想的也沒錯,她确實覺得窮書生是她的一顆棋子,一個聽話的提線木偶,又或者她的擋箭牌。

可是她不能交朋友,事成之後她是以神君身份穿梭六界之中的,壓根不會被六界中人所看見,交來的朋友毫無意義。

或許窮書生是對的,人都是有感情的,該真誠些,這樣她日後無論是讓窮書生做何事,人應當都會看在這份真誠上對她無限容忍吧。

于是她一塊肉放在米飯上,垂着頭,遲遲不動筷子,就連風琮都呆滞一下,不是人最愛食肉嗎,為何眼下對肉無感了呢。

“阿箋,阿箋。”他喚了兩聲。

姜箋乍一下緩和過來,擡筷子又夾了一塊肉放到窮書生米飯碗旁邊的空碟中,“你吃。”

風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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