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少女情動不知心
少女情動不知心
事态反常,不知是否有詐。
風琮不想這般去懷疑他的朋友,但是人一反往常也就算了,居然還給他夾菜!!!
簡直比天上散錢還來的不切實際。
天上散錢好歹他在以前為了賺學費,一天吃一頓的時候還夢到過,阿箋給他夾菜,他恐連這夢都做不到,別說敢想了。
“阿箋,你為何——”風琮抿了下唇,欲言又止,他有些看不懂她了。
屋裏高臺上燃着的燭火輕輕搖曳,光粒泛泛浮在風琮的睫眉上,往其下的眸色隐在陰影下,若有若無的光粒掃過時,明顯可見瞳孔驚訝。
姜箋給窮書生夾完菜後,收回筷子,頭微微垂下,“也沒什麽,就是想給你夾。”
神是無需注重六界所敬仰或者畏懼,但窮書生這人不确定因素太多,她不願讓人離她很遠,甚至刻意在拉近二人距離,以防日後她所做之事,會讓人臨陣脫逃。
元燦燦那晚在她屋裏告訴她,若想一個人離你越來越近,直到他離不開你,察言觀色倒是不必,只需在必要時給人一點甜頭。
還有就是說話的藝術。
這些她會,就是說完總感覺怪怪的,說不上哪裏怪。
想給他夾菜?
風琮一時怔了怔,處于什麽原因呢,是他想的哪個嗎?
他看阿箋垂首不再語,他努力克服了下自己,平靜道:“為什麽忽然——”頓了下,有些話他還是問了,“忽然這麽做?”
阿箋上頭回過他一遍,‘也沒什麽,就是想給你夾’,他又複問一遍,既怕人重複答,也怕人生氣,語氣都透着點點害怕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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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心也不論他如何平複都七上八下的。
姜箋正埋頭吃飯呢,她說完話,便吃了起來,聽人說完,她視線從一桌子美食上挪到窮書生臉上,面如美玉,眉如剝開烏雲後所見的夕陽無限好,眼中一汪春水溫柔透澈,落着星光點點。
燭火燃了半段,越燃越旺盛,燭身灼熱到手輕微觸碰,便會令人下意識快速彈開,屋內門窗敞着,無穿堂風掠心間,無數光暈蔓延,屋內屋外如兩河交彙,親密無間,無盡熱意悄無聲息攀升。
姜箋就這麽盯着人看了會兒,察覺到不妥後,擡手掩在口前,咳了兩聲,瞬時想起人問她的問題,還沒答。
風琮也不着急,就這麽慢慢等。
光粒宛如涓涓清流,時而有細小聲響,無傷大雅;時而又靜谧流淌,寧靜幽遠。
姜箋忽而覺得口渴,擡手給自個倒了杯茶水攥在手中,不知為何,她聽到窮書生第二遍問她相同的問題時,會心虛呢。
偶爾碰上對方眼神,她一如既往盯着人看時,心中總是會有那麽個聲音,‘他好像不太對’,但她又說不上窮書生哪裏不對。
就這個問題,因那根‘春意盎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她也摸不透人究竟想問的是什麽,但她可肯定并非是表面。
她放在筷子上的手不自覺地滑動了下。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不對不對,‘我想給你夾’,這個剛已經說過了,‘我覺得咱倆關系有些遠’,這都什麽跟什麽!
姜箋喉嚨跟堵了一團棉花似的,說不上來話,想一句她在心裏就否認一句,怎麽感覺無論說什麽都是錯的。
燭芯再也承受不住熱意,接二連三‘啪啪啪’爆開,不少火粒子四濺,不管落在地上還是哪兒都死路一條。
噢~
有了。
“哥哥心裏想什麽,阿箋便是何目的。”姜箋這話既不會出錯,也拿捏了人的心思,雖然她不知窮書生究竟何心思,但總歸這個問題在她這兒是過去了。
她心情忽而很好,接着吃飯都覺得很香,鬼界的天到了晚上沒有白日青藍,是幽藍,但有比修仙界界夜晚淺一些,四季一個溫度,像是修仙界的初夏時節。
桌上的飯菜是不會涼的太快,這會兒吃着剛好。
她辮子上的鈴铛清清脆脆響着,試圖打散屋內燭息。
她感知的到屋內溫度多少,但溫度無法令她身子暖和一點,因此她的話她自己聽起來只是一句普通的話。
但是坐她對面的風琮耳後無端起了熱意,灼紅噬心。
“哥哥心裏想什麽,阿箋便是何目的。”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話什麽意思還用猜嗎。
風琮耳邊跟有兩個小人似的,吵得他腦袋嗡嗡的。
這間屋子不大,前後左右都是燭臺,跟蠟燭不要錢似的,燃着百來根,光源是個好東西,能令人看清想看的人。
柔和的光像是強勢的雨,不管大地是否需要,說落哪兒,就落哪兒,他視線落在姜箋那張垂頭吃正歡的臉上,額前碎發零零散散,額間綴了一個花钿,很小也很精致,是只有兩瓣芍藥的花瓣,卷翹的睫毛或有上擡跡象,像是吃到什麽好吃的食物,漂浮而來的驚喜,臉上絨毛清晰可見。
唯獨不強勢的便是照不到人長睫下的那雙讓人看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的眼睛,以前風琮總看着阿箋那雙眼睛,笑意滿滿,好似天上彎月,可終究有種很是讓他疏離之感,說不上來,而現在他覺得疏離也罷,笑意也好,總歸都是他對面坐着的女子,不會是旁人。
剎那,風琮眸底浮了心疼色,一直以來,姜箋清透妝容落在他眼中都是靈氣十足的,妝容下的清冷才是人的本色,為何人要改妝容呢。
是幼時失去父母嗎?
這頓晚飯他吃的心不在焉的,他對面的人吃完就回自己屋子裏去了。
蠟燭并沒有多高,在風琮躺到床上時,剛好也燃盡,風琮雙手枕在頭下,望着床頂,床的另一側挨着一扇窗柩,揉碎灑進來的不是光,而是塵粒。
擡手夠不見,摸不着,肉眼倒是能看到。
“哥哥心裏想什麽,阿箋便是何目的。”姜箋輕潤地聲音一直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這話中之意是——
喜歡嗎?
這時遠在風琮屋子對面的屋子中,燈火不亮,一屋昏暗,姜箋身子朝外側躺着,她在沒心沒肺低頭吃飯時,窮書生心聲被她聽了個全部。
這人居然能透過她的妝容來輕而易舉的猜到她的本意。
不過也還是差強人意,殊不知她口中之話多數都是假的。
爍着綠光的‘春意盎然’似一條在陽光鋪射下,翠綠清澈的潺潺溪流,源源不斷地由風琮那間屋子到她搭在床邊的右手食指。
喜歡嗎?
什麽喜歡嗎?
姜箋感知到這倆字的第一反應是看着‘春意盎然’綠光陣陣,不斷有綠粒子浮現,消失,再浮現,再消失。
她阖眼仔細回憶了下,窮書生今晚全部心聲。
問她時語氣不太好,好似再怕她,那會兒人的心跳也七上八下的。
接着就是這句‘喜歡嗎’?
确實怪異,姜箋轉了個身到裏側,綠光湛湛,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照着她偏棕色的瞳孔,似是不見陽的叢林深處,忽而輕輕折了道金光來。
姜箋也回想着她說的話,“哥哥心裏想什麽,阿箋便是何目的。”當時說來沒什麽問題,她一門心思只想擺脫對方的問題。
——喜歡嗎?
——喜歡嗎?
……
她重複很多遍這話,這話明顯就是在說她,是不是喜歡風琮。
倏而,姜箋阖上眼,叢林深處的光消失不見。
不喜歡——
不喜歡——
她即便沒經歷過人世間的情愛,可她見過自己爹娘眉目之情,也聽過爹和娘的故事。
她娘姜月晴十七歲時,遇到她爹雪有離。
那時姜月晴習紙休,紙可幻萬物,唯錢不可,她偏幻了張紙錢,去找雪有離學燃魂修。
燃魂修在修仙界并不常見,甚至可以說是稀有到鮮少有人知,姜月晴只在書中看到過這種術法,當她看到修仙界有人能熟練運用此等術法後,便想着學技,但學技需花費大量的錢財。
于是便想來了這招。
逃過被一眼識破的命運,她如願的跟在雪有離的身後,人怎麽教,她怎麽學,但燃魂修太過挑人,她沒學會。
會之燃魂術法的人千載難逢,遇着了,她就要好好學才是,不就挑人嘛,勤加練習就是了。
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沒學會燃魂修,但燃魂修成了她生活中的影子。
雪有離在見到姜月晴來找他時,就識破了人的鬼計多端,他是雙修,燃魂修和聲修,即便是遠在千裏之外,只要他想,就能聽到。
那不是他見姜月晴的第一眼,他第一次見她是在八歲那年,一個女孩童手中拿着一只風筝,在曠野之地跑來跑去,笑聲如清鈴悅耳,他那會路過,一眼難忘,只因那會兒他還有旁的事,駐足片刻就提步離開。
致使讓人以為後來是第一次見。
後來姜月晴拿着變幻來的紙錢找他時,一眼認出人就是之前無憂無慮放風筝的小女孩,幼時他很苦惱,為何家中父母一定非讓他習燃魂修,那時他無比慶幸,習成了燃魂修。
往後種種皆是他情意裸露,愛人也愛他。
“我不喜歡他。”清脆的鈴铛聲‘叮’地一聲碰撞響着,姜箋突然坐起身子,鈴铛還在小幅度碰撞着,她額前冒了虛汗,久久不自信消散,還是她擡手拂去的。
漆黑一片,‘春意盎然’早就了無蹤跡,她落在昏暗中,一時也沒辯出何時,只往後輕輕倚靠床一旁的欄杆上,那雙眸子好似一片死水,寂靜非常,毫無生氣。
剛她明明夢着爹娘往昔情愛,忽而風琮朝她一路小跑過來,離她越來越近,她爹娘卻離她越來越遠。
這種感覺就像是人有七魂,被活生生抽離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