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來我往易近水
你來我往易近水
九幽府重現白日之貌,青藍下百姓之貌神采奕奕,青光沒放過第一幽的任何一個角落,攀越到一間屋子裏,快速延展,哪怕觸碰到冰涼的手時,也絲毫不褪,直直沿着冰涼而上。
直到青光讓整間屋子重見白日,那倚在床頭睡着的女子才顫動了下長睫,慢慢睜眼,光亮讓她剛睜一條縫的眸子快速阖上,光亮刺眼,動了下身子,雙腿挪下床,雙手抻着床沿,垂首阖眼,淩亂的散發随意的落在肩前,又或者是斜向一側。
像一朵蔫兒了的梨花,待她清醒過來時,宛如一朵盛開在樹枝最高處的梨花,眉眼純淨,綻開其中。
她擡手給自個換了一套裝束,淺淺青綠雙色襦裙,似陽光初照青山綠水時,淨眼萬年,清新山水氤氲着蒼翠欲滴,鬓邊兩側栩栩如生的小花綴成月牙形狀的發飾,不失恣意靈俏。
按九幽府的習俗,是沒早飯吃的,這裏的百姓醒來後也是做活的做活,灑掃的灑掃,屋子裏與世隔絕,屋子外吵吵鬧鬧。
姜箋一開房間門,便聽堆在‘送禾殿’外的小鬼竊竊私語。
“這姜姑娘和琮公子還沒起嗎?”
“再等等,再等等,姜姑娘好不容易跟琮公子睡個好覺。”
“琮公子來歷如何,當真配得上我們姜姑娘嗎?”
“入了咱九幽府的人,只需明确是否喜歡,即可,可不弄他五界那套看家門的。”
“就是就是。”
姜箋:“……”
她站在廊檐下,身子往一旁柱子上一倚,便紋絲不動,垂眼沉思良久。
這都什麽跟什麽。
她一連在心中否認掉外頭小鬼的交談,直到最後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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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咱九幽府的人,只需明确是否喜歡,即可,可不弄他五界那套看家門的。”
六界除九幽府外,他五界哪怕相互喜歡,也得門當戶對,不可恣意,是以她飛升後游走六界的一年內,看過無數因門第不同,所致有情人分離。
人有七情六欲,也有悲歡離合,情乃欲之外,為純粹,可世人常常生來被縛,情難純粹,所以姜箋便在九幽府改善。
凡是過了忘川,落到九幽府中的百姓,不管年限幾何,若遇心上人,可度良緣,直至輪回前一碗孟婆湯,了卻心事上路。
這一決定,她不知是對是錯,但人即便死了,七魂猶在,情也在。
正當她動了動身子,欲提步下臺階,去開殿門,瞧一瞧外頭的熱鬧時,她對面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萬籁俱寂,就連門外的吵鬧聲都戛然而止,九幽府很少刮風,鬼是不經風刮的,會被吹跑,空氣中的青藍粒子在‘送禾殿’中,像是一條不着邊幅的河流,連動着兩處廊檐。
姜箋昨晚離去時,把常挂在腰間的錦袋放在了風琮屋裏的桌上,好讓人來日有衣裳換。
對面那扇門打開之際,風琮着了身淺藍色的長袍,發後簡簡單單用了一根透綠色的玉簪簪着,人偏白的皮膚在挑色的衣衫下依舊白淨,宛如一個素淨瓷瓶,眸子在對上姜箋視線時,以沒被人捕捉到的角度快速閃躲了下。
姜箋擡眸看青藍天空一瞬,視線再落到風琮身上時,眼尾小幅度挑了下。
九幽府的天雖說沒有太陽,但晴天白日裏,看上去也是幹淨明朗的,甚至比修仙界有太陽的天空看上去還要透亮一些。
可也遠不及站她對面男子的裝束讓她眼前一亮。
人身上那件衣衫,也是她第一次帶人去買衣裳時,人自行挑來的,眼光蠻不錯的。
門外的說話聲消失不見,旋即而來的是扣門聲。
咚咚咚——
“來了。”風琮瞥了眼依舊站在廊檐下的姜箋,起身去開門。
他心中也不知該跟人說些什麽,還是先開門吧。
“我們來灑掃的。”一小鬼頭順着敞開的門往裏瞥了眼,看見站在廊檐下垂眸駐足的姜姑娘後,忍俊不禁道。
故事一傳十,十傳百的,傳到來灑掃的小鬼頭耳中,就成了琮公子為了姜姑娘成了九幽府的贅婿。
姜姑娘可是對九幽府有天大恩情的,他們這些當鬼差的,無人不希望姜姑娘幸福美滿的,畢竟此前九幽府百姓在不知情的狀況下,也曾對姜姑娘謾罵。
那時姜姑娘剛來鬼界,站在鬼王宮裏頒布着條條要改的規矩,他們一向散漫慣了,突而被人管束,臉上寫滿不悅,吵着鬧着要驅趕姜姑娘。
後來他們才慢慢知曉姜姑娘的用心良苦,就在昨兒,小鬼差才街上巡邏時,還聽着有剛進九幽府的百姓,在背後說姜姑娘害死雪月派一事,別提話說的多難聽了,他還教訓了那人一頓。
事情還要從雪月派被滅門後,居住在離雪月派最近的百姓宣揚。
雪家有女初飛升,雪月派上血月行,吸人精血,踏門屍。
不孝女,不知罪,血流成河轉雲煙。
唱的便是頌安神君不擇手段飛升,倚仗的是門派衆人的精血,踩的是同門屍骨,這詞也不知為何傳遍六界,九幽府也在所難免。
姜姑娘卻也從未管過。
鬼大王告訴他們姜姑娘是對九幽府有恩的客人,這冠冕堂皇的話是說給那些在鬼界暫居的,等時間一到便轉世的生魂聽的,在鬼界當差的,是知曉姜姑娘就是頌安君的,但也确實不知姜姑娘來九幽府是為什麽,只道或許是在神域閑暇了,回家坐坐,還順道帶了位公子回來。
“請進。”風琮手上翻,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鬼差領着一群小鬼差,進來後,朝姜箋作揖一拜,道:“鬼大王說,念及琮公子需食早飯,命了一家館子特意做了些花樣早飯來,就在一入巷口那裏。”
姜箋朝小鬼差擺了一下手,風琮正好從殿門口走到她這邊廊檐的臺階下,“哥哥,走吧,吃早飯去。”
其實她也不知當知道風琮秉着懷疑她的态度,說出那句“是喜歡嗎?”她該作何解釋,好像也解釋不了,畢竟那是人心中之話,她只知道自個不喜歡風琮。
想到最後,還是一如往常吧,就當不知道好了,她自然坦然,風琮走她身後就顯得不是那麽坦然自得,甚至心不在焉的。
剛小鬼差說的,早飯,大意是九幽府每吃早飯習俗,這是特意為他做的,想來是阿箋跟鬼大王提及過,才有的事。
那是否可以說——
阿箋對他——最起碼已經是朋友了。
風琮不敢嚣想更多,昨晚他那般想,就已經是對人的亵渎了,他視線垂落在一塊一塊朝後挪動的青石磚上,忽而一雙繡花鞋的腳倒退到他身側。
“哥哥,你——”只聽人欲言又止,頓了頓,才道:“能不能走快些。”姜箋聽着人的心聲,是她昨晚聽錯了,還是這會兒聽錯了,還是‘春意盎然’出問題了,怎麽人一會兒想她是不是喜歡他,一會兒又是最起碼她是他的朋友就好呢。
這怎麽回事。
她退到風琮身側,想問什麽,話到嘴邊,又不能問,話又不是從風琮口中說出來的,是她聽到的,難以啓齒,話鋒一轉。
“啊?”風琮連忙道:“那我們走快些,別餓着。”
出了鬼王宮,就是巷口,拐進去便是一家寫着‘供食’牌匾的館子鋪,淡淡的一股清香不偏不倚鑽入過來的二人鼻息中。
不濃郁也不膩香,這味道像是一碗馄饨裏撒了香菜!
風琮嗅了下,他确定他沒嗅錯,“九幽府也有馄饨嗎?”這點他疑惑不已,鬼也吃馄饨嗎?
“是啊,不過這裏的人不食早飯,不過都是素食。”鬼不能食肉,只得素食。
館子有三層,姜箋和風琮到三樓找了個窗子口坐下,窗子提前被鬼小二撐起,坐在這兒正好把整條街巷都一覽無餘。
鬼大王早就派人來打過招呼,馄饨是煮好的,鬼小二直接給二人端到各自跟前來。
果然是飄香馄饨,風琮猜的很對,他以前邊上學邊打工,每次打工學校時,只要聞到學校門口的馄饨味道,一天裏的疲憊也全都煙消雲散了。
“鬼大王還真是會拿捏人心。”風琮勾唇意味深長淺笑,他當然知道馄饨定然是姜箋去跟鬼大王提前說過的,不過人并未點明此事,他也裝作不知。
了然,姜箋從桌上的圓筒裏拎一雙筷子出來時,手明顯一滞,不過她掩飾的好,很快把筷子放在自個碗邊上。
“那待會兒哥哥,不如去親自謝謝鬼大王。”她單手托着下巴,聽到風琮在心中那般想她,她索性也沒用明亮的眼神去看人,而是一種帶着絲絲挑逗的目光投過去。
既收斂又迷人,甚至她在心中偷偷贊賞了對方一下,真的很聰穎。
确實如人所想,她提前跟鬼大王說的,不過是不想讓她帶來的人餓肚子,免得出去後對她心生怨怼,埋怨她苛待長工~
“既然鬼大王能猜到我需食早飯,還能精準的找到我愛吃的,想來也能猜到我這顆感恩的心,自是不必再去。”風琮沒順着她的話去接,也不知怎麽得,他真的很想跟人唱一唱反調。
姜箋表情想控制時,便能令人無法試圖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麽,一顆馄饨咬碎下肚,她在騰出口,戲語:“哥哥,莫非不想看見鬼大王。”
她心情很是不錯,畢竟聽着人的心聲,還要裝作不知情的感覺,就像你明明是偷偷摸摸幹的一件事,卻被一個叫做天地的人全全看了去,美名其曰:天知地知,沒關系。
“當然不是,鬼大王可愛可敬。”
二人早上起來或多或少心中臉上還殘留別扭勁兒,這會兒倒是全都甄滅在馄饨裏。
幾句不離鬼大王,這讓在不遠處鬼王宮裏休息的鬼大王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臭罵了句:“誰他娘的在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