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久而久之因他變

久而久之因他變

修仙界的夏日夜晚,家家戶戶院裏大缸中的冰塊融的速度都緩和不少,晚風帶着絲絲涼意,徐徐而來,沁人心脾。

白日不見行人,夜晚人影綽綽,随處可聽的說話聲,近處清遠處糊。

月光清澈明亮,将風花小院分割成明暗兩面。

廚房門口高挂着的兩盞燈籠尋風搖曳,把月光照不到的廚房裏,照得透亮,隔着窗子,依稀可見裏頭忙忙碌碌的男子身影高挑。

涼亭下的搖椅上,素水彎彎,緩緩流過一女子身上,這女子手持一把蒲扇,放在身前,素白的臉上褪去了白日的淡淡俏妝,似一抔冰水,清冷的讓人難以觸碰,周圍素水好似乍然凝結成了冰粒子,寒意凜凜。

風琮從廚房端着最後一個菜出來,姜箋也很默契地起身,坐在石凳上,吃飯,一切如往昔那般無二,卻有無端在二人心中有了隐語。

風琮坐下,動了動嘴皮子,欲說些什麽,話到嘴邊又不知說些什麽。

姜箋端着碗吃飯,夾菜時,視線免不得會與風琮觸碰,落在人唇瓣上,會不自覺勾起她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記憶。

耳後被人摩挲過的溫癢意,仿佛還在空氣中揮之不去,那點隐隐約約的冰粒子察覺到溫度攀升,又成了一汪素水難遮。

下午她離人那麽近,只不過是想透過人眼睛看到些什麽,結果她莫名其妙被人摁住親了一通,久而久之她意識渙散,承受着這個來自她親自領回來的長工的吻,等她回過神時,卻又很清醒的抽離,不拖泥帶水的把人帶回風花小院。

九幽府想見的人也見完了,該借柏衡聿引出的話,她一句還沒說,人被一溜煙帶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她解釋。

可她卻往那會兒已經黃昏近的涼亭中搖椅上一躺,道:“別說話,我要小憩。”硬生生讓人把話堵了回去。

姜箋捏筷子的手緊了緊,很快便夾了菜過來,心安理得地吃起來,她得想想該怎麽去跟人說眼下最重要的事,至于那個吻。

就當……

算了,她也想不到就當什麽。

Advertisement

她确實沒見過爹娘親吻在她跟前接吻,可沒吃過,總是見過,元燦給她看過那種小人冊子。

那時,她十五歲飛升打破了神域年齡,九金、銀粟和元燦基本都是百歲後才飛升,是很大的大人了,當看見她這個毛頭丫頭能飛升,驚訝不已。

然九金、銀粟乃夫妻,除了跟她正常的交流外,她也是基本見不到的,只有元燦是個閑人,教了她很多,也給她看了很多,人珍藏的小人冊子。

她看的滿臉通紅,人笑的如沐春風,後來她漸漸免疫了。

以至于姜箋很是清楚,風琮并不是人界的風流公子哥,但凡是個人往上湊,都能使其欲望灼燒,而是對她産生了別樣的感情。

神和人甚至只能相守一世,人死後轉世也并非原原本本的愛人,她最不喜歡,何況她不喜歡風琮。

上次那個夢,雖然醒來真的只是一個夢,可她心有餘悸,風琮每朝她走一步,她爹娘就後退一步。

只有在夢裏,她才能感知到爹娘的存在,不願再被人打擾,更不希望風琮再出現在她夢裏。

**

沉夜寧靜,修仙界逍遙散漫的人也陸陸續續歸家休息。

姜箋吃完飯便回自個屋子躺着,呆呆地望着床幔頂,不知思考什麽,反正是睡不着。

月色漸漸朦胧起來,風琮收拾完碗筷回廚房洗好放好,從院子裏走過的身影泛了模糊,他上樓時,瞧了眼自他和姜箋回來,就一直睡着的十二只小獸,抿了抿唇,頭也不回的上樓。

沒回自己房間,反而上了三樓,扣了門。

“阿箋,我有事找你。”他想事情既然都到這一步了,那就再邁一步,說個清晰明朗。

房檐下,月色又像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在地上分割出清晰的分界線。

站在門口的人落在陰影裏,不見表情,只右手關節還放在人門上,看着隔着一道門的一屋亮堂。

“什麽事?”門從裏面被打開一條正好夠裏頭人出來的道,橙黃的光撲了他滿懷,也照清了他孤注一擲的神色。

“我喜歡你。”風琮毫不猶豫說出自己的心思,他沒指望人現在給他一個好的答複,只想告訴她,他的心思。

情理之中,姜箋沒應,她想往門外廊下走,人也給她讓了道。

廊檐之下,挂落月色,人影成雙。

姜箋瞧着遠處一座不知名的空山,近處梨花吹冷香,雲海散月,山川靜影。

空山遠,近梨香,恰似休贈萬把春。

她就如遠處的空山,不過虛幻泡影,離的再遠一點就融于沉夜,然風琮就是近處梨花,正值年華,雲海深幽,月光如水,悄無聲息,樹欲靜風又止,不見真人。

人合該把心思放在習得劍術上,而并非她身上,她身上背着七千餘人的命,卻不能以神的名義,濫殺。

倒是想一時沖動去為家門報仇,如今她不知敵人是誰,就算知曉,也得抑制心中沖動,時刻逼着自己心平氣靜,神力無邊,她需對得起神君之位,不能恣意妄為,禍及無辜。

一進九幽府那些話,她一直留着,甚至六界之中都流傳着那套說詞。

‘雪家有女初飛升,雪月派上血月行,吸人精血,踏門屍。不孝女,不知罪,血流成河轉雲煙’。

蒼生被惑,她亦不想為自己辯解,但卻把這話時時刻刻印在腦海裏,想着她還有仇沒報。

該死的人她會憑着蛛絲馬跡,将人殺掉;不該死的她一個也不會枉殺。

但過程确實需要風琮,畢竟就算她是人身,極度克制神力,也還是碾壓六界中術法高強的人的,何況神力已經跟她飛升前學的術法完全融合,她若上臺,哪怕只一點神力釋放,周圍的人可活的幾率小到可憐。

可若不上臺,她就永遠不會觸到敵人逆鱗,從而讓人露馬腳來。

素日裏她給風琮傳術法,都是用的‘春意盎然’在中間過渡。可以說人就是她手中的劍,不願失去重來,卻也知她心裏不願瞞着。

清涼的風吹過姜箋身後青絲,回到屋子她散了發髻,這會兒頭發是完全散在身後的,過腰影長,飄搖不定。

最終還是心戰勝了心。

半晌,姜箋才直白道:“我不喜歡你。”話音剛落,還沒掉在地上,便被風琮撿了去,斬釘截鐵道:

“我敲門前就知道了。”

許是風琮接話很快,又或是說的利落,姜箋略微驚訝,轉過頭看人。

知道還來問,姜箋面容平靜,一抔素水似有似無掠過她臉前,淡淡清雅,芙蓉高潔,靈瞳如星明亮,如雨後春筍般好奇泛泛。

“那為何問?”

風琮嘴角彎彎一勾,他能感知到姜箋是有變化的,就像剛才,放以前,人可從來不會真的對他的問題好奇,都是故意的,可剛才人眼神裏泛起的漣漪,就像池塘裏被狂風掃過的芙蓉,雖不可避免卻又真情流露,想搖曳,“想告訴你。”

“就像眺望遠處的山峰,只要風不停歇,總能與山碰撞。”他看着遠處山棱角說完,頭轉回來,“阿箋,你

說你不喜歡,可你沒說你因我而改變的點點滴滴。”

他敞開心扉,看姜箋的眼神便不再清白,喜歡遮不住,總愛從眼睛裏被捕捉到。

這人——

怎麽,話說的這等直白。

姜箋輕眨兩下眼,她還以為人只會在心裏想,沒曾想卻被直白的說出來,她剛也在心中思忖了下,這些天是變了不少。

從嫌人問題多,到願意正兒八經去答,甚至現在她偶爾都會被風琮勾起心底深處的那點好奇心。

她抿了抿唇,剛有了個“朋”的口型,就被人用手制止了。

“想說朋友嗎?”風琮挽了個客客氣氣的笑,他很少在姜箋面前這般笑,往常他的笑都是能渲染到人的。

眼前倒是沒讓姜箋感覺到人有多快樂,這個笑好似禮貌性強勁兒。

好吧,她确實想用朋友回嘴,但是她唇瓣被人用食指中指堵着,欲脫口的話也被人噎住。

于是她往後倒了一步,平靜道:“确實因你而變。”那又如何,她也因元燦變了不少,跟誰待時間長,有變化才正常,她從把風琮帶回來,到現在已經好幾個月過去了,一切自然而然啊,有何可說。

“所以我确實把你當好朋友了。”到最後,她還是沒放棄朋友二字。

風琮聽到無奈搖頭笑出聲,也好,最起碼不會趕他走,雖然就算人趕他走,他也會死皮賴臉賴着不走。

反正他在這兒挺好的,是不會離去,人生冗長,有的是時間。

話鋒一轉,他問:“在浮亭,阿箋想說什麽?”在他親她之前,人明顯話中有話,但他沒猜到人究竟想說什麽,然後話被打斷了。

姜箋心裏自然是想着這話,還想找個合适時機,被人直白問出來。

在浮亭,她本想借着柏衡聿年少得勢,卻死在比試臺上,來敲打一下風琮,是否願意也如柏大修士那般,成為衆矢之的。

可風琮終究不是五派三世家中人,那般田地下,必将是場腥風血雨,于五派而言,得不到便毀掉,至于那三世家,平日裏隐藏極好,表面功夫還是做的,私下嘛,反正也不會讓風琮好過。

劍修少年,劍所指,辯六界是非,歧路多磨,道阻長。

看來也不必找了,不過她很佩服風琮聰慧。

“你想不想在過幾日的修仙界散修比試臺上,試一試。”她開門見山,不再拐彎抹角。

風琮笑意殘留的臉瞬間嚴肅起來,“當然,只有強大了,我們才能把旁人踩在腳下。”這跟他剛來時想象完全不一,那時他的願望是拯救六界蒼生,眼下他纏着人想學劍術,就是用來保護他心愛之人的,他并非聖人,只道心有所屬,便要為人撐起一片天。

比試臺永遠是最好驗證之地,他早就想好了。

只有站在衆人面前,打倒他們,才能贏得尊重,從而得到被尊重,他要姜箋永遠天真燦漫。

姜箋眼尾拎了下,嘴角勾起一個明顯的笑意,靜靜看着遠方,不語。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