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事不知心有意

心事不知心有意

風花鋪外的人烏泱泱的沒走,甚至來了一波又一波,仙陵山門派、長銀谷、海棠仙島和六爻宗都不約而同派人來,就連聽到風聲的百姓都難得好奇,被擠在很遠處依舊擋不住看熱鬧的心。

“大晴天的還真是見鬼了,四大門派全來齊活了。”

“你沒聽說嗎,昨天下午的散修比試,是風花鋪中的琮公子拔得頭籌,用的啊還是六界從未有過的叫什麽,劍的。”

“剛聽你說才知道,真的假的,早知道昨兒下午就去湊個熱鬧了,錯過了精彩的。”

“可不就是,今年修仙界也是怪事連連,先是五大門派比試,死了仙陵山的佼佼者,後是散修比試,全員沒被選上,唯一一個有天賦的,還是位招魂的公子。”

“要我說,這琮公子要入仙陵山門派以外的門派,怕只有死路一條。”

“仙陵山是修仙界第一大門派,而且與琮公子所學的招魂息息相關,定然是入仙陵山門派。”

“诶,萬事不可妄早下論,還是且看吧。”

……

風花小院裏,姜箋身子倚在風花鋪的外牆長廊下的陰影裏,院裏的梨花時逢凋謝,千簇萬簇中,連着幾朵從檐廊挂落飄過,落在她負在身後半攥着的手心裏。

日頭曝曬下,梨花幹涸,熱意不減,姜箋冰涼的手心一朵兩朵的花落下,令她手指動了動,她身前是風花小院與街上銜接的花心窗,一朵精雕細琢的芍藥。

她逃離風花鋪後,就一直這麽站着,隔着花心窗,看着外頭人仰馬翻,聲音嘈雜,外頭等閑人堆積,生怕錯過什麽,那聲音她也聽到了。

她身側倚着的裏牆是風花鋪裏頭的一面牆,也是風琮背倚着的牆,她隔着牆往裏瞟了一眼,人說的那句“親了我,然後不喜歡我。”

怎麽事情不按神域小冊子上寫的來呢?

不都是撩完就跑嗎,然後那冊子上畫的圖裏對方也沒說這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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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冊子不對,還是冊子不對。

姜箋手摸索自個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風琮在風花鋪裏,只挪了身子倚着牆,就這麽靜靜聽着外頭動靜,不想開門,也不想進風花小院裏,門後是太陽死角,壓根照不到光線來,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能情不自禁親他都不叫喜歡,那什麽叫喜歡?

他有時都想有個術法,能進人的識海裏去看看人到底都想些什麽。

‘來而不往非禮也’,這話也能扯出來,他也是不知有何法子了。

外頭人聲嘈嘈切切,還有連續不斷的扣門聲傳來,風琮被吵得腦仁疼,轉身把門一開。

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上,帶着往日中無人可見的郁悶,他眼神犀利掃過四大門裏,派過來勸他的修士,其他三門派他不知道,可仙陵山門派中居然沒派那位叫什麽喬什麽的修士過來,怎麽是他不值得人走一遭呢,還是人怕他會壓一籌,害怕呢。

還有其他三大門派,不是過來求他入門的嗎,站沒站樣的,咋地呢,一臉不開心,咋地也是不想讓他去呗。

真奇怪,海棠仙島跟六爻宗不是不問塵世嗎,今日也要來摻和一杯羹,何意啊。

他一個也看不順眼,不去!

“回去告訴你們掌門,就說我風琮不會入門派。”他說話聲音不小,但不是吼,而是氣勢十成足。

“我們掌門說,若琮公子顧慮自家小妹,可以請小妹一同入門。”

風琮視線垂落在一人身上,這人離他最近,是仙陵山派裏的修士,腰間縧帶是橙色,次第品階。

自家小妹。

不說這個還好,人一提這個,風琮便來了氣火。

誰要當阿箋哥哥啊,還小妹,他不要這個身份!

偏又是說不得什麽,才是最令他憋火的。

“其他門派還有什麽要說的嗎,趕緊說。”說完該他說了,風琮平等的把說話的機會給到每一個過來的門派。

“我們長銀谷以五谷修遠近聞名,五谷為毒,若加上琮公子可招魂的天賦,早日登上修仙界第一,豈非近在眼前。當然,琮公子若覺家中小妹無人照料,一并帶回長銀谷即可。”長銀谷領頭的修士說了這麽一句,瞬間齊刷刷地目光就都投向他。

門派不大,口氣不小,其他門派全都一臉鄙夷相,只有躲在後頭看熱鬧的百姓被恐吓住,這是想要他們命!

人哪有不食五谷的啊。

還是眼下,仙陵山門派為首尊,為上上計。

衆吃瓜百姓都想等着看琮公子花落哪派,心中都在祈禱是仙陵山門派。

風琮仿佛聽到了他聽過最好笑的笑話,極輕地哼蔑一聲,神界裏的那位頌安君掌着六界輪回,維持着六界心聲,卻依舊挨着罵聲一片,結果呢,這裏的人明目張膽論着如何一統修仙界。

衆人也只是鄙夷,并未說什麽,冠冕堂皇的人能心安理得的說這話,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剩下的海棠仙島和六爻宗也是跟長銀谷差不多的說辭,他聽了三遍,直到這時,他才真真切切感到修仙界的惡意,從來不會因門派不争不搶而消失不見。

不争不搶,甚至不是明哲保身,只不過是沒遇着想争的,之前的界內比試,是不願大顯身手;收人界次末修仙的人,做甚,他倒是沒想明白。

風來燥意,樹影撲朔,上午的風花鋪外日光直射,沒一點陰涼地。

只風琮一人是站在風華鋪外的臺階上,頭頂木質屋檐,身後森森涼意,屋外這點距離也是姜箋施了術法的,為的就是完全确保風華鋪內的東西受涼不潮。

他不熱,可瞧着眼前站着這麽多的修士也好,瞧熱鬧百姓也罷,都是汗珠順着臉頰落着,即便他并不喜歡這些人,可還是于心不忍。

“四大門派我都不會進的,諸位請回吧。”他心到底軟了下,也不想跟人耗着了,轉身進鋪關門,溜之大吉。

門外的一衆修士楞在原地,二丈摸不着頭腦,風琮話說的沒留餘地,他們也只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都生怕彼此會留在原地依舊等待,結果就是走的走,散的散。

一刻鐘後風花鋪外安靜如雞。

風花鋪裏卻是二人各懷心思,風琮順着過道走進風花小院,沒看到姜箋何在,他在廊下站了站,把心中那點怒氣散沒。

四大門派各個都說阿箋是他的小妹,去他媽的小妹!誰要當阿箋哥哥!

阿箋親他不喜歡他也就算了,畢竟是他喜歡的人,但外頭不知情的人憑何這般說,硬生生讓他的怒火不消反增,日後阿箋不又有了一個借口,說只把他當哥哥。

越想越氣。

風琮索性蹲在廊下陰涼之地,使出十八般武藝讓自個怒氣值下降,全都無功而返,甚至他的氣火就跟氣溫似的,越來越高。

直到他聽到廚房裏什麽東西清脆的摔在地上,顧不上思索什麽,連忙起身往廚房裏沖,滿共沒幾步路,他卻因焦急跑的出了少許汗珠在額前。

“你在幹嘛。”風琮看到姜箋完好無損,站在他跟前,哪兒哪兒也沒流血時,他的氣火已然全消,可語氣還是帶着情緒,“女孩子進什麽廚房。”

人怎麽在廚房,他是進小院沒看到人,不過他以為阿箋回屋子裏了,出現在廚房,甚至都不在他的預料裏。

姜箋手上那根‘春意盎然’綠光不斷,她聽着風琮在門外的一番言辭,還有人的心聲,到底是知道了人心底最不願聽到的話,是旁人喚她是他的小妹。

心聲強烈陣陣,一度牽着她心口,那比尋常跳得快的心跳,令姜箋皺了皺眉心。

那會兒她在廊下,手貼在胸口前,感受着,她不是一個沒感情的人,自然分得清風琮的那份喜歡,可沒想到人的喜歡這般強烈,能透過‘春意盎然’扣着她的心弦。

她才意識到自己從風花鋪中逃離時,人的那句聽起來十分平靜的言語,“親了我,然後不喜歡我。”恐在心裏已經落差到了極致。

這點倒跟她很像,明明心中對滅她門派的人有怨恨,面上不僅要當作知此事,卻也得訴說她自個的壞話。

神君之位她得來的正正當當,無緣無故背上滅門的罵名,明明在仙陵山看到了失傳的術法,卻為了‘神力無邊,怕無辜之人受牽連’幾字,動不得手。

她之所以沒用神君身份穿行六界,用着這副跟她相貌一模一樣的殼子,就是因為神君并不能挑起當年的事,只是個沒有人身、只剩一縷魂魄的靈魂而已,雖日月可穿行,六界所無阻,但雪月派滅門事已平息,她深知這是妖、魔、修仙還有仙界心照不宣之事,若無橫來禍事,絕對閉口不談。

神君身份是探不得什麽的,所以她幻了人,來主動淌這趟渾水,這樣當年之事會按她的計劃一點點浮在水面。

就連她帶回來的風琮也不過是她計劃裏的一環,她不得用術法跟人打架,也因那句‘神力無邊’只怕傷及無辜,事沒探清,她不會妄斷,多少人參與雪月派滅門一事中。

只得用一個真的無辜之人,和她一同去換她想要的真相,她收留他,授之劍術,本是沒什麽好意。

可風琮卻想的是拿學來的劍術,保護她這個從一開始就沒一句實話的人,如今這份真摯的情她該何承。

她不知道,不知道。

姜箋逐漸控制不了自個情緒,步子開始一點點往後退,眸底蘊着的淚花漸漸模糊瞳孔,也模糊了那個大步奔向她的人。

要不她就這樣把人放走吧,剩下的事,她自己來。

也好,這樣——

心思剛起的那一瞬,她的身子就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仿佛是她置身冰窖裏,觸碰到的一縷暖意。

人的下巴搭在她的肩上,臉貼着她冰涼的脖頸,涼與熱的交彙,合該相互滲透才是,眼前只有風琮一側臉頰溫度被涼意滲之,還沒來得及顧及這個,風琮便開了口,甚至說話的口吻從剛才那般有情緒,一下子成了一汪軟綿綿的湖水。

“剛的話,太大聲了,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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