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雪月有子亦如弦
雪月有子亦如弦
蒼溟神域，欲飄欲仙，無陽無月，卻似豔陽如洗，琉璃屋外古風華彩，折出了十來種顏色。
雪泠弦站在一方圓臺上，不加任何好奇色的眸色裏流光溢彩，眼神随着步伐一掃而過此地。
她記得她死了，肉身都沒了，然後就到這裏了。
往前沒走幾步，便有幾團仙氣飄落在她腳前，瞬然長成了三人，還是衣着絢麗的人。
“你們是人嗎？”雪泠弦緩而發問，她不确定，可若是鬼的話，能穿這麽好嗎？
對面三人一同搖頭，“不是。”
雪泠弦不問了，這三人絢麗多姿，各有各的風采，即便變成鬼也是精致的鬼，她不也穿着爹娘送她的那套黃綠色襦裙，就先到這兒好了，她從三人旁邊一繞，往前走了兩步，頓住折回。
“我住哪兒，待幾年，怎麽轉世。”她聲音很是清冷，說是清冷，其實就是詢問一下，畢竟鬼都是轉世的，然轉世是需期限的，言語冰冷，沒有溫度。
三人又一同指着一處殿宇，琉璃佳瓦，美輪美奂，遠遠瞧着像一座彩虹屋，其中一人雪泠弦瞧着實在憋不着，道：
“這裏是蒼溟神域，你沒聽錯，你飛升神君了，那場浩劫是神域神樹所設，在你所在的六界選一名舍己為人的神君來，所以你是頌安神君，住頌安殿，待神路漫漫無涯，不再轉世，沒有肉身，只有靈魂。”說話的神君是元燦神君，居財神位。
剩餘的兩位，女神君乃銀粟神君，掌百谷。
最後一位，男神君為九金神君，掌牲畜。
這二位是夫妻。
元燦一一介紹完，雪泠弦快速消化掉元燦的話，然後一一跟三位神君打招呼，元燦是個自來熟，等她剛打完招呼，便拉着她的胳膊，帶她熟悉神域中事。
而她也聽到了一個驚天消息，就是神域中的神君都來自不同的六界之中，相同的是都沒有肉身，原來界外還有界啊。
元燦二話不說，先拉着她瞬移到神樹前，是一座漂浮的島上的一棵神樹，這神樹根莖脈絡肉眼可見，遍布整座島石，然神樹并不參天，只和兩個雪泠弦差不多高，樹上無果，只有綠葉。
雪泠弦看不透這棵本該長成參天大樹的樹，卻只有這般矮，是棵神樹嗎？
她懷疑，可元燦說是，她也不在懷疑。
“你的神君之禮。”在人走進，原本沉睡的神樹，眼睛偷偷漏了條縫來，看着新飛升的神君，好小哦，又閉上眼，準備吓一吓她。
乍一說話，本想吓雪泠弦一跳，沒吓着，倒是有點尴尬。
元燦扶額輕嘆，靠近神樹的耳朵，咬着牙縫道：“神樹就喜歡捉弄人，沒想到吧，頌安君不像我飛升，被你吓一跳。”
“我也是看着頌安君還是個孩子嘛，逗她玩玩，這孩子性子偏冷，和你比較中和，你多帶帶她。”神樹語重心長道。
雪泠弦原封不動，飛到她跟前的禮物是根綠色的繩子，她也沒動，瞟了一眼，又瞟了眼神樹，最後瞟了眼元燦，神樹和元燦一同笑眯眯回她。
“每位飛升的神君都有神君禮，是天地孕育而生的，頌安君收下吧。”神樹哄小孩道，神域好些年未有飛升者了，即便早年飛升的，也無年齡只十五歲者，這對神樹來說，真的是太小的小孩了。
只可惜，頌安這孩子的劫甚至還沒正式開始。
雪泠弦只管抻開手心，那根綠繩自動落在她手中，綠光消失在她手心，她想着該說點什麽，可是該說點什麽呢。
最後也沒說，還是神樹再次開口。
“這繩名‘春意盎然’，只可聽除你一人以外的心聲，謹慎用之。”
雪泠弦蹙眉，這會兒站在她身側的元燦也跟着蹙眉。
“這神君禮還挺特別啊。”元燦不解，神君禮并非有神樹所孕育，只不過由神樹代為贈送，天意養，靜等時機送。
“特別的禮，送給頌安這個小孩子。”神樹暢然笑了笑，樹皮又多了幾道褶子，透漏天機的事他不能做，放松一下心情的話他還是可以說滴。
元燦拉着雪泠弦道：“神樹就這樣，愛說說笑笑，禮物也收完了，我們走吧，我帶你熟悉一下你住的頌安殿，和要做的事。”
頌安殿，是在雪泠弦飛升那刻，長出的随着飛升之人性情所設的殿宇，外頭如出一撤，內裏別有洞天。
清新雅致，寧靜致遠。
讓進來的元燦都恍惚一瞬，這是神域風格嗎，跟她還有九金、銀粟那富麗堂皇的屋內完全不一，走進頌安殿，倒有一種想在這兒一直待着，不想出去的心靜之感。
殿內有一方池子，活水錯落假石而下，引入方池，池中芙蓉笑顏，翩翩綠舟映入眼簾，給這座屋子添了別樣純淨。
真的好特別，十五歲飛升，人若芙蓉，禮有心聲，屋內綻笑，确實令元燦開了一番眼界。
她十分好奇，頌安君飛升前的父母是何等天資，才養的出出彩的人兒。
若說雪泠弦從站在這片神域地界上，便沒什麽引得她好奇的，是她還沒反應過來得原因，那麽從進到頌安殿裏，她心中有了感嘆。
這屋子好似為她量身定做的，還有屋內一處擺着也跟神樹所在的島一樣的漂浮的幻島，上頭多地她不識得，唯有一處，她不僅眼熟，還住過十五年，便是雪月派，那處像一朵盛開的芍藥般的家。
她望了望正在觀望屋子的元燦，喊了聲，“元燦神君。”
待元燦走到她跟前，她指了指漂浮島，問道：“這是什麽，怎麽會有我家呢。”
元燦看頌安君的屋子太過入神，都忘了介紹，“這是你的六界，也是你身為頌安君之職。”元燦先給她介紹六界，手從上往下指，依次出現名字的是——仙界、百妖靈域、魔界、修仙界、人界、鬼界。
“頌安安所管轄的便是鬼界，雖然在最下頭，可鬼界是六界輪回重中之重，而你的六界中，鬼界是最亂的，毫無秩序。”
“除此之外，穿行六界之中，看遍人世百态，不得出手救焉。”
雪泠弦楞了楞，疑惑：“不能救？”神不是來救世的嗎？
元燦點頭，“是的，不能救，神慈，卻不善，六界中事，萬物皆有輪轉，神不得插手，不過萬事随神本心，心之所向，六界所向，若神在六界存亡之際管束，也可，不過會遭雷刑，痛不欲生。”
雪泠弦看着元燦，不語。
元燦心虛，“別看我，我做不到，神有死規，可百姓是活的，無神可看百姓有劫死時，不出手，神又并非鐵石心腸，但是雷刑是真的。”
“百姓有好有壞，壞者就不該救嗎，好者就一定好嗎，多時不過旁人所道罷了，以己出發，何錯之有，可神終究平等視萬物，救好也救壞，只不過神一定會替壞者受罰。”
元燦聳了聳肩，“受就受呗，泱泱百姓，不救不行。”說完，她似想到什麽，認真幾分，叮囑道：“唯獨人界之事，神君萬萬不得插手。”
“為何？”雪泠弦問。
“六界中唯有人界百姓是後天化成的，和其他五界不一樣，人界生死存亡，是自然更疊，并非你我所控。”
雪泠弦聽懂了，就是不到萬不得已，莫不可出手救百姓，人界百姓的生死只跟人界百姓有關，跟神君無關，跟五界無關。
怪不得她自幼爹娘便告知，人界百姓尤為重要，即便日後有幸去往人界，也不可在人界地界上施術法，哪怕是人界百姓對你用術法，你只管跑，不能跟人界百姓動手。
可她自幼甚至都沒出過雪月派的門，也沒去過人界，不懂爹娘說的這話何意，如今懂了。
**
雪泠弦飛升次年，又一個中秋圓月夜，姜月晴和雪有離領着全門上下的弟子在前院嬉戲，長夜無聲，笑聲加冕。
忽而一群不速之客的到來，擾亂了雪月派的嬉笑，蒙着面的黑衣人遮掉了圓月明亮，和道道人影，濃稠的黑夜如無堅不摧的巨牆，一點點推移在雪月派各個角落。
這些人一言未發。
雪月派院中的弟子們躲在姜月晴和雪有離身後，雪有離的術法為身後的孩子們結了個堅固的結界，姜月晴的紙術不斷攻擊着黑衣人。
為首的黑衣人一共四位，甚至紙修在他們看來不堪一擊，還有那個結界，堅固是堅固，于他們而言不過是瞎折騰。
後頭第二排的人雖然只露着額頭和眼睛，姜月晴還是能認得的，修仙界的五大掌門，五人長相各不相同，都也好辨認，還有五位，她不識得，看着不像五派中人。
一張張折好的紙丢過去，無疑都被最前頭的人攔下，竟不起一點效果，姜月晴心中有了不好預測，這些人來的目的是沖着小泠兒去年飛升一事來的。
今年的散山比試，雪月派并未前去參加，為的就是小泠兒剛飛升，不參加便可不成為他們眼中釘，保全雪月派，就是保全她的小泠兒。
可是去年她跟雪有離預測的事，終究還是逃不過，只是沒成想來的居然比她們預測的快，可是怎麽看，也不想是給她們警示，而是要殺人滅口。
“堂堂五派中人，也想要殺人滅口嗎？”姜月晴明言，有些話不吐不快，她們做錯了什麽，憑什麽殺人滅口但憑人心。
雪有離的結界被這群緘口不言，一心只為殺人的黑衣人打碎，結界破碎，這時雪有離提前一年做準備的燃魂術，已讓不少末等的修士掉落在雪月派的地上，人死魂消。
燃魂修耗心耗神，用一次沒個十多年恢複不了，加上結界本是雪有離的術法撐着，結界破，他術法破，這會兒用盡渾身解數又起了個結界，把孩子全都護在裏面。
為首中間的黑衣人也只掩掩一笑，看着雪有離在做無謂的掙紮，接了姜月晴的話。
“怪就怪你們有個強出頭的女兒，十五歲飛升，當真是養了個好女兒。”這位為首黑衣人就是靈魔仙上，憑什麽他勤勤懇懇，最終落得個飛升仙界不得飛升神界的壓迫，有的人十五歲便能輕松飛升神界。
結界裏年級最小的郁離平日得到雪泠弦照顧最多，教她把話能說利索了，明辨是非善惡，“我們師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師姐，她憑什麽不能飛升。”
結界裏最大的也不過十五歲，一位女孩子接着道，“難道天底下就你們在努力嗎，來者這話當真有意思。”她的大師姐飛升，普天同慶，既沒傷害任何人，也沒害死任何人，完完全全就是莫須有的話，找個借口過來沒事找事罷了。
越來越多的弟子回怼黑衣人那句酸言酸語，自己沒本事，還要防止旁人有本事。
“我們才不會怕你們，你們今天殺了我們，我們師姐定然會取你們狗命的！”
若論倒下的速度，黑衣人中術法低微的人再不濟也是修行多年，而雪月派中的弟子最濟不過修行一年，這裏除了姜月晴和雪有離二人外，倒下的速度是遠超黑衣人。
靈魔仙上被這群孩子說的不痛不癢的，是又如何呢，如今雪月派還不是手下敗将，朝後傳令：“所有人聽着，雪月派飛升的雪泠弦，年少飛升，這雪月派卧虎藏龍，說不準這群孩子們身上也有飛升的靈血在，吸取他們精//血，來日說不準咱也能飛升。”來之前，他就這麽想的，魔界最好也有可飛升神界者，所以今日他帶來的魔界百姓衆多。
雪月派單靠姜月晴和雪有離在結界外支撐，僅四位首位黑衣人的術法，就足夠把二人壓制到死。
雪有離死，結界碎，結界裏的一群雪月派弟子，卻沒四處逃竄，而是堅定的用着那飛蛾撲火的術法去抵抗千軍萬馬。
雖然他們來雪月派并不久，可是兩位掌門待他們真摯，小到他們穿衣住行，都事無巨細，教他們術法，同他們歡樂，大師姐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師姐，飛升神君無罪，他們若逃，就是給大師姐下了莫須有的罪。
長夜有聲，孩童不悔，圓寂血夜，雪月不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