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Chapter10

李家淙怕吓到李盛,錯回一步要走,但還是驚動了李盛。

李盛睜開眼,眉頭皺得很深,李家淙尴尬地站着:“吵醒你了啊。”

李盛清了清嗓子,坐起來:“感覺有人,就醒了。”

“睡得太淺了。”李家淙順勢坐在了他的床邊。他的靠近,讓李盛又後縮半寸,開始翻找上衣。

李家淙:“那個犯人抓到了,昨天警察回信,說已經送進拘留所了。”

“你又去了一趟?”

“嗯,昨天去的。”

李家淙去警局報道,那個流氓當天沒堵到,可能也知道有事,跑回上班的地方。警察找了幾次,給人抓了回來。

來了之後,他為自己辯解,避重就輕,果不其然地吵吵着說自己被打了,讓警察治理打人的人。

警察看這樣的無賴太多了,沒搭理。

他不依不饒,張嘴口齒焦黃,嗓門兒巨大:“那底子比我還不幹淨!他爸就是強/奸犯,他打我不一定是要幹啥呢!他有什麽資格打我?”

一個警察問:“那誰有資格?”

“誰都有,就他沒有!”

李家淙鄙夷地看着這個無賴。

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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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人還在瞧不起李盛。

因為出身。

那警察帶着笑,拍了拍李家淙的肩膀:“這可是廠長家的公子,說什麽罪犯呢?”

“什麽?!不是他!不是這個!是李盛!李盛那小子打得我!”

警察看了一眼李家淙:“當時還有這個人麽?”

李家淙單調地搖頭:“那是我弟,我倆長得像。他可能弄混了。對不起警察叔叔,我确實打他了。”

警察擺擺手,指着那人說:“你趕緊交代吧!把自己的事抖明白再說!”

他們審問完,口供吻合,這邊李艾媽媽表示不想諒解,人當天就送去了拘留所裏了

李家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出于對李盛的同情?還是別的什麽。

他不忍李盛進入派出所裏再聽到什麽污糟話,或者懷疑與質問。

李盛讓他心疼了下,對他而言,這比任何事都嚴重很多——他一直以為自己沒長心來着。

沒必要到李盛面前表功勞,但他現在想跟這個人待在一起,告訴他自己對他的态度。

“我,想起來了。我們小時候的事。”

李盛突然笑了,很瘦的臉頰上,凹陷出一個豎線,露出一側的虎牙,但卻是一個狼狽的笑:“因為那人罵我的話,你想起來了。”

李家淙皺了皺眉:“對。”他承認,“但,我覺得,你是你。這改變不了什麽。”

“是啊,我是我。”

李盛念念道,語調有些怪異,這句話可能有人跟他說過很多次。但現狀無法改變,知道這樣的區分又能如何?

家庭是一個人抛不開的東西,有的成為光環,有的成為負累。人們都會走失在物質背景、血緣權利的迷霧中,向上看如斯,向下看……更是一條鄙視鎖鏈。

霸道地區分個人與家庭,在言語上行得通,實際上卻不能。

李家淙啧了一聲。心裏有點不高興——這話說完,他顯得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不谙世事。

李盛:“李艾還好吧?”

“不知道,”李家淙說,“應該沒事吧,她這麽小,長大應該記不住這些事了。”

“可能吧,”李盛說,“第一次被人叫小強/奸犯的時候,是五歲。”

李家淙看向他。

窩在床角的人好像變回了五歲的模樣。那雙眼睛裏的沉靜,似一汪深水,他又說:“希望李艾能忘記。”

李家淙咬了咬嘴唇,盯着李盛的臉。

“那個……”李盛說,“你起來一下,我穿下衣服。”

李盛找了半天的半袖,被李家淙坐在屁股下面。

李家淙低頭看了眼,下一秒,他突然拉起李盛的手。

李盛還反應不及,指尖就觸碰到了極為陌生的肌膚觸感,柔軟的,鼓動着血液。

李家淙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李盛下意識地要縮手,李家淙卻緊緊攥住。李盛:“……幹什麽?”

“你沒有罪。”

擲地有聲,甚至霸道,李家淙按着他的手下移,壓到了心口的位置,年輕的心髒在跳動,

“沒什麽不能進的,沒什麽不能看的,也沒什麽不能碰的。”

李盛瞳孔震顫。

真神再次降臨,沒有宣稱世人皆有罪,這次,是對他破格的赦免。

他還是要把手收回來,李家淙偏不讓,他越縮,家淙越欺,整個身體都靠過去。

李盛:“你松開吧。”

李家淙:“為什麽?”

李盛:“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李家淙:“那為什麽要躲。”

李盛:“我不習慣。”

李家淙:“那就慢慢習慣。”

他像個強人所難的變态,偏把別人手放在自己身上。李盛的反應很別扭,甚至有點太別扭,他一直要躲開,身體轉向牆面。

李家淙覺得他像個扭動的蟲子,松手笑了起來:“李盛,你至不至于?你這手放我身上一會兒都讓你變形了麽?”

李盛沒吱聲。

李家淙從屁股底下拽出半袖,他給的那件,随手要扔在旁邊的桌上,李盛立刻回身,伸長胳膊,抓過來:“給我。”

李家淙舉着不讓他夠到:“李盛,你沒聽懂我說話嗎?”

李盛定住看他,兩個人距離太近,氣息都能吹到對方的臉上:“我……懂了。”

李家淙自顧地說:“在學校裏,我也沒什麽特好的朋友,我拿你當朋友。就沖着那天你揍那人。”

“是你救了李艾,你不該被困着,也別活得像個罪人一樣,我看着都憋屈。”

李盛點着頭,還是搶回了衣服,慌忙地把胳膊從裏面伸進去,套在頭上。

“操,這麽熱的天,非得穿上嗎?”

李盛一腦袋的汗,穿上之後用毛巾擦了一把臉。

李家淙急于求成地想要卸下那些枷鎖。上手拽李盛衣角:“我來的時候,你都沒穿,這是在你家裏,你幹什麽非得……”

不經意間,他發現李盛并着腿,弓腰。一看之下,李家淙腦袋轟地一下,像是被雷震了,他想起來李盛躲避自己的眼神,和現在的一樣。那像是男女之間的謹慎尊重。

是自己又他媽的犯蠢了!李盛不脫衣服,不碰他人,保持距離,一部分是那個罪名帶來的囚籠,但不看他的赤身,不碰他,不僅僅因為這些——李盛會有生理反應。

操……他怎麽…喜歡男的麽?

李家淙愣神的片刻裏,李盛知道他看到了。他可以解釋一句剛睡醒,但這個“剛剛”過去太久了。

原因就是李家淙的手放在自己身上,讓他心跳加速,比任何事都叫他緊張,放在身上的手滾燙,比盛夏的陽光還灼。

李家淙愣愣地坐回去,眼睛發直。

李盛聲音依舊沉穩:“如果你介意,感覺惡心,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如果老奶要你來,我幫你圓謊。還有剛才那些話,謝謝。”

頓了頓,他又說:“真的很謝謝你,淙哥。”

李家淙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慢慢地回神,想李盛的話。

說惡心麽?談不上。李盛喜歡男女對他而言不是很有所謂。就是有點意外,他在電影裏看過這個群體,他以為會有一些女性特色,但李盛身上沒有這種氣息。

李家淙只是好奇:“是因為你不敢碰女的,所以喜歡男的?”

李盛沒想到他會出來,眉間一蹙,聲音冷了冷說:“不是。”

“哦,行吧。”

語氣是很不在意的調子。李盛擡頭看了他一眼,發現李家淙表情恢複正常,忽然說:“對了!”

他從兜裏掏出什麽,沖他一伸手,攤開的掌心上,放着一小塊糖——和小時候一樣的麥芽糖,脆的,不怎麽甜,但這個換了包裝,有點小貴,一塊錢只能買倆。

李家淙:“沒想到小賣部還有買的。”

李盛接過來:“……謝謝。”

李家淙剝開一個,在嘴裏轉,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眯着眼睛,像是在想什麽事。

他看李家淙不走,以為是找不到借口,下不來臺,開口說:“我一會兒還有事,你先回吧。”

李家淙挑眉:“你有什麽事?”

李盛支吾。

李家淙又說:“你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我們去找李艾,帶她玩會兒。”

-

晴空萬裏無雲,白菜地裏蜻蜓懸飛。

李艾蹦蹦跳跳地接過了李家淙的糖,跟他們出來了。出了事,她被關在家裏好幾天,已經呆不住了。被批準出來的第一時間,就嚷嚷着要抓蜻蜓。

李盛用鐵圈繞着電線杆圍出來一個圓形,一頭綁在竹竿子上,用鐵鉗掰了幾下,牢固地綁在上面。這是捕蜻蜓地框架。

李家淙愁眉:“上哪整網啊?上次撈魚那破紗窗我扔了。”

李艾:“笨!”

李家淙:“小丫頭怎麽說話呢?”

李盛笑了笑說:“用蜘蛛網。”

李艾拿着小網杆,開始在犄角旮旯的地方搜羅蜘蛛網,去人家裏豬圈的頂棚上,雞籠子的角落中,小倉房的屋檐下。

攆跑辛勤的蜘蛛,糊了左一層右一層,鐵圈上纏着幹淨的蛛網。

李艾揚着脖,跑在路上,開始揮動手中的杆子,興奮得尖叫。一路跑,一路往菜地去。

李家淙和李盛就慢慢跟在李艾後面。

李家淙不解地皺眉:“網蜻蜓有這麽高興嗎?”

李盛:“你試試。”

李家淙喊李艾一嗓子:“哎!借我玩一下!”

李艾看了他一眼,表情茫然,像是裝聽不懂,然後又繼續跑。

“……這小李艾,”李家淙無語,“卸磨殺驢。還是我出的杆子和鐵圈呢。”

李盛笑了:“我再弄一個?”

“不用了!”李家淙癟了癟嘴:“不過,小孩看起來真的很無憂無慮。”

李盛在路過的草叢裏揪了一把,遞給李家淙。上面黑色漿果,李家淙問:“這又是什麽?”

“叫天天。沒吃過?”李盛說,“你嘗嘗,甜的。”

李家淙用懷疑地眼神看他。

李盛很真誠:“沒騙你,比烏米好吃。”

李家淙想洗一洗再吃,但這玩意小的不值得浪費水,用手搓幹淨,扔進嘴裏。是甜的。

後面幾粒,幹脆沒搓,直接扔嘴裏。感覺特別好吃,還想要,李盛說:“就那一點。沒了。”

李家淙回過神,感覺自己已經開始适應這裏了——家裏水果不吃,這麽個破漿果他居然覺得美味。瘋了。

一條菜地道走到頭折返回來,李艾還是一無所獲。

她跑回他們倆身邊,垂頭喪氣地說:“抓不到!非得太高了!都跑了!”

她湊到李盛身邊,很親近地說:“李盛哥,幫我抓一個呗。”

李家淙:“變臉夠快的。”

李艾沖他伸舌頭。

現在李盛在她眼裏可是英雄。

李盛卻沒接,對着家淙指了指網杆,那意思機會來了。

李家淙帥氣地一撸頭發說:“來吧!你淙哥給你露一手。”

李艾扯着嘴角,很勉強地遞給他說:“別弄壞了。”

李家淙啧了一聲,他揮着杆子,像是打羽毛球一樣,一個扣殺!

——狗屁沒抓着。

李艾:“還是讓李盛哥來吧……”

李家淙不服,眯着眼看天:“不是,我發現我好像近視眼了,看不清啊。”

李艾:“還是讓李盛哥來吧……”

李家淙瞪她一眼,“這道上的蜻蜓都讓你轟了一遍,警惕性高了。”他下到白菜地裏,“李盛,你過來幫我看看,哪有。”

李盛走到他身邊,指着地壟邊緣,一人高的草叢尖:“那有個停着的,你別揮杆太猛,網容易……”

他話沒說完,草叢尖頂的蜻蜓起飛,李家淙看見了,一個猛打掣過去,一下沒剎住,竹竿子不管不顧地正朝李盛面門一抽。

李盛捂住嘴巴。

李家淙一驚:“沒事吧?!”

李盛很快松開捂着的手說:“沒事。”

李家淙湊過來,板着李盛的下巴,看到唇峰右側,一道鮮明的竹竿印記,慢慢要有紅腫的趨勢。

“對不住,我他媽笨得……”

他慚愧地擡頭,和李盛的眼光撞了個正着。

那是一個讓李家淙心頭一跳的眼神。他才發覺,他看着李盛的嘴唇時,很像是要親他的樣子。

而李盛那時那刻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從長睫穿出來的、專注到近乎深情的目光。

李家淙反應了一下,察覺了什麽,後退半步。

李艾從道上跑下來:“我的蜻蜓呢?”

“抓到了!”李家淙扔給她網杆,那上面粘着一只羽翼透明帶綠的蜻蜓。

李艾稀罕了一陣,擡頭看見兩個哥一左一右站得老遠,一個嘴紅,一個……

“家淙哥,你臉咋紅啦?曬傷啦?”

“閉嘴李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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