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參情關永徹永悟

話說悟空經沙僧運氣排出火毒,出了一身熱汗,已複知覺,沙僧忙收起真氣,抱起悟空走入澗水之中洗拭。那悟空被冷水一激,氣透三關,叫了一聲:“師父啊!” 已是醒轉過來。

沙僧道:“哥啊,你生為師父,死也還在口裏,且蘇醒,我在這裏哩。”行者睜開眼道:“沙師弟在這裏?老孫好似做了一場大夢也!”

沙僧攙着行者,一同到松林之下坐定,為行者披上件自己的罩衫,自己也穿好了僧衣。那悟空愣愣坐定,止不住淚滴腮邊,又叫:師父啊——

沙僧見悟空如此悲傷,心中大是不忍,沉思了片刻道:“哥哥,且休煩惱,當初菩薩吩咐,着我等保護唐僧,他曾許我們,叫天天應,叫地地應。不如我們去請兵助力,搭救師父耶?”

行者聽了沙僧之言,止淚道:“若要拿此妖魔,須是去請觀音菩薩才好。奈何我皮肉酸麻,腰膝疼痛,駕不起筋鬥雲,怎生請得?”

正說話間,忽聽得背後有人叫道:“有甚話吩咐,等我去請。”行者回頭一看,卻是八戒,笑道:“也罷,你是去得。見了菩薩切記要規矩虔誠。”八戒聞言,即便駕了雲霧,向南而去。

八戒去後,小白龍也上前同沙僧照料大師兄。沙僧見八戒與小白龍忽從身後灌木叢中走出,心內一陣不安,小白龍趁悟空不注意時對沙僧使了個眼色,沙僧會意,安慰了悟空,随小白龍來到了一處無人所在。

沙僧心中又是一驚,擡頭卻與小白龍一雙澄清俊目對在了一處。小白龍輕揚兩道濃密的劍眉,柔聲道:“沙弟,我一心一意只敬你一個,難道我就半點不及大師兄麽?”

沙僧原本并未見過小白龍的人形,又因眼光總不離悟空身上半寸,故此刻乃是第一遭仔細端詳小白龍的俊逸面龐,但見眼前人英氣逼人,絕色出塵,比之悟空自是美貌十分。此時松林間的三昧真火之氣尚未消散,沙僧不禁臉紅心跳起來。

小白龍抱住沙僧的堅實雙臂,道:“白龍我難得此刻能與沙弟表白心跡,縱刀山油鍋亦在所不惜了。”

沙僧心頭一熱,暗想這些年來何曾有人如此愛慕過自己,更何況是這般的英俊人物。一擡手将眼前人緊攬入懷中,在小白龍的朱唇上深深吻了下去。小白龍驟然間美夢成真,欣喜之情難以自禁,亦大力回吻迎上。

這師兄弟二人正在溫柔旖旎間,忽見空中一道瑞光飛來,小白龍道:“沙弟,是八戒将觀音菩薩請來了,我們快快随大師兄前去接架!”沙僧與小白龍急向枯松澗奔回。

卻說那紅孩兒回了洞中,對唐僧歡喜道:“哥哥,你的徒兒們已被我打發走了,這般我們可放心快活了。”唐僧正獨自靜坐苦思,見紅孩兒回來,嘆了口氣,道:“賢弟呀,為兄我現下好生害怕。”紅孩兒見三藏眉頭緊蹙,神情蕭索,忙上前将三藏抱于懷中,道:“哥哥拍誰,說來我替你去打不平!”

三藏搖搖頭,靠在紅孩兒的胸前,道:“剛剛我思來想去,既然我生來至此都是活在謊言之中,那般除去謊言之外,我又究竟是誰? ”三藏說着說着,已然涕淚潸然,“面對未來我好生害怕。”

紅孩兒忙道:“癡哥哥,你總是這般愛轉牛角尖的死腦筋!你就是你的本心呀,那些道貌岸然的外表只是旁人給你披上的戲服,最是虛僞的假象。”

三藏止住了淚,道:“可是脫去了那些虛僞,我忽然覺得赤身露體,好不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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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孩兒抱緊了三藏,道:“好哥哥,想那嬰兒初落地時,不也是赤條條而來,這才是天真本來。從今開始,你就是重生一般,你我均是只用真心,抛去所有虛假。你說如何?”

三藏點了點頭,輕聲喃道:“賢弟,為何我在你身邊會這般歡喜,我心只願與弟長此相許。”

三藏話音未落,嘴兒已被紅孩兒的櫻唇壓住,一時間二人吻得個天昏地暗。

二人相擁在一處,柔情蜜意,春色無限。正于此時,忽聽得門外小妖急入裏報:“孫行者又在門首叫哩!”

紅孩兒起身道:“怎生這般難纏,待我再去與他會上一會!”三藏攔在紅孩兒身前道:“且讓我随賢弟一同出去與他們說個清楚,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麽。”紅孩兒笑道:“也好,你那個大徒兒好生分辯不清,想來只有你的話他方肯聽。”

于是二人整理好衣衫,攜手出得洞門外來。

豈料那火雲洞外已是另一番景象,但見得,黑霧漲天全水氣,滄波影日幌寒光。整個山頭已被聖水漫過,那空中祥雲缭繞,五光十色,化做落伽仙景界,真如南海一般般。秀蒲挺出昙花嫩,香草舒開貝葉鮮。紫竹幾竿鹦鹉歇,青松數簇鹧鸪喧。萬疊波濤連四野,只聞風吼水漫天。光影處蓮花寶座中端坐着的正是八戒從南海普陀山潮音洞請來的觀世音菩薩。

三藏見此景象,一時間呆了,片刻後,方才回過神來,向菩薩倒身下拜。

紅孩兒卻毫無畏懼之心,睜圓眼,對菩薩道:“你是孫行者請來的救兵麽?”菩薩不答應。紅孩兒拈轉兵器喝道:“咄!你是孫行者請來的救兵麽?”菩薩也不答應。

妖精望菩薩劈心刺一槍來,那菩薩化道金光,徑走上九霄空內。紅孩兒呵呵冷笑道:“潑猴頭,戰我不過,又去請個什麽膿包菩薩來,卻被我一槍,搠得無形無影去了,又把個寶蓮臺兒丢了,且等我上去坐坐。”

好個紅孩兒,不知天高地厚,他也學菩薩,盤手盤腳的,坐在蓮臺當中。只聽觀音菩薩将楊柳枝往下指定,叫一聲:“退!”再看那蓮臺花彩俱無,祥光盡散,原來紅孩兒坐在刀尖之上。

那刀兒正刺在紅孩兒嬌嫩嫩的股間,刀尖穿肉,血流成汪。好紅孩兒,你看他咬着牙,忍着痛,且丢了□□,用手将刀亂拔。悟空在一邊看着,對觀音道:“菩薩啊,那怪物不怕痛,還拔刀哩。”菩薩見了,又把楊柳枝垂下,念聲“甗”字咒語,那天罡刀都變做倒須鈎兒,狼牙一般,莫能褪得。那妖精卻才慌了,扳着刀尖,痛聲苦告道:“菩薩,弟子我有眼無珠,不識您廣大法力。千乞垂慈,饒我性命!”

菩薩聞言,對洞門外的唐僧道:“金蟬子,你可有甚麽話說?”

三藏見紅孩兒身受酷刑,心疼得淚如雨下,道:“只求菩薩開恩放了紅孩兒,此番罪孽均系我一人過錯,與他并無幹系!”

菩薩面露微笑,道:“金蟬子,這也是你情根未淨,該有此劫。我且問你,你對這妖童是否動了真情?”

三藏滿面淚痕,昂首道:“菩薩明鑒,我與紅孩兒兩人之心天地可表,只求菩薩成全我們。”

菩薩聽後冷冷一笑,道:“金蟬子,我再問你,無有何以得空,無因何以得果?”

三藏心中一懔,道:“這些佛理我何嘗不懂,現下我身體已無複純清,那縱情狂亂之事均已做過,試問心內情種如何譴派?”

菩薩道:“不錯,你現下情關已破,我卻問你:情關若未破,何以能參透?”

三藏愣在當地,恍惚間似有所得,口中反複念頌着這“情關若未破,何以能參透?”兩句話,猛然間只覺心如明鏡,整個人竟癡了。

菩薩點頭微笑,與悟空低下金光,到了紅孩兒面前,問道:“你可受吾戒行麽?”紅孩兒遠遠對唐僧高呼了幾聲,不得回應,點頭滴淚道:“想不到這和尚如此薄情,我此身還有甚麽留戀,要殺要剮,由你便是。”

菩薩端詳着紅孩兒道:“果然有幾分姿色,難怪連金蟬子也被你勾引破了戒,我見你慧根靈巧,且饒你性命,與你摩頂受戒,收你入法門。稱你做善財童子,如何?”那妖點頭只顧垂淚,并不多言。菩薩卻用手一指,叫聲:“退!”撞的一聲,天罡刀都脫落塵埃,那童子身軀不損。

紅孩兒野性不定,見那腿疼處不疼,股破處不破,抹了一把淚,綽起兵器,望菩薩道:“今日你拆散我與和尚哥哥的好因緣,我拼死也不服,看槍!”望菩薩劈臉刺來。菩薩不動聲色,又于袖中取出一個金箍兒來,迎風一幌,叫聲:“變!”即變作五個箍兒,望童子身上抛了去,喝聲:“着!”一個套在他頭頂上,兩個套在他左右手上,兩個套在他左右腳上。菩薩撚着訣,默默的念了幾遍咒,那紅孩兒直痛得搓耳揉腮,攢蹄打滾。

那菩薩念了幾遍,卻才住口,那紅孩兒就不疼了。起身看處,頸項裏與手足上都是金箍,勒得疼痛,便就除那箍兒時,莫想褪得動分毫,這寶貝已此是見肉生根,越抹越痛。菩薩将楊柳枝兒,蘸了一點甘露灑将去,叫聲:“合!”只見紅孩兒丢了槍,一雙手合掌當胸,再也不能開放。

紅孩兒心內氣苦,淚如泉湧,随菩薩同來的木吒、哪吒兩兄弟見他可憐,上前為他拭淚勸解,紅孩兒一擡頭,與木吒、哪吒目光交投處,三人均是青春美貌,不由各自都心內一動。紅孩兒開不得手,拿不得槍,暗想那唐僧一經變心,如覆水難收,沒奈何,聽從木吒、哪吒的規勸,納頭對菩薩下拜。

菩薩念動真言,把淨瓶禜倒,将那漫山海水,依然收去,更無半點存留。對行者道:“悟空,這妖精已是降了。你如今早去扶起你師父,繼續西去吧!”行者聞言,歡喜叩別。

菩薩又轉身對八戒、沙僧正色道:“你們師兄弟間今後亦要好好收斂,一心護送你們師父才是正理!”言語間将楊柳枝兒沖小白龍一指,小白龍又變回了白龍馬身。菩薩面色回複,攜身邊童子們駕雲離去。

那紅孩兒臨去前,回首重望了三藏一眼,三藏只是木然被悟空扶起,神情呆滞,并未擡眼。紅孩兒含着淚搖了搖頭,随菩薩去了。

師徒們均自無話,默然攀鞍上馬,找大路,篤志投西。

<西游腐記之 熱戀紅孩兒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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