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我好想你

第17章 017   我好想你

在小公園裏待了不到半個小時, 紀瑟瑟便回家了。

客廳燈還開着,宋纭屋子裏黑漆漆的,大概已經睡了。紀瑟瑟輕手輕腳地爬上樓梯, 簡單沖個澡, 然後換上睡裙,搬出她爸給她買的新電腦。

将靳文燊發給她的那張鳳鳴山的照片導到電腦上,放大來看,更顯震撼。

鳳鳴山原本就奇山秀水,自然而壯美, 從這懸空在三百多米高空中橫拍出來的角度, 更顯懸崖之陡峻, 山嶺之綿延,更有茂密的林海和如練的瀑布, 美得猶如仙境一般。

紀瑟瑟喜歡那濃翠的林海逐漸蔓延成金黃的色澤,就像金碧的丹青渲染出來的水墨畫一般, 實在是美極了。

将照片設置成桌面背景,她又将舊電腦上的文件轉存到新電腦上,忙活了一晚上。關掉電腦開始學習, 等她完成當天的學習任務,已經是夜裏一點多了。

第二天起來,整個人都有些懵, 根本沒睡醒。

等公交車的時候, 靳文燊沒來,紀瑟瑟不禁有些納悶。她拿出手機一看,發現他半個小時前給她發過消息。原來他們今天又有比賽,要去市體育館那邊,還叮囑她要好好學習, 不能逃課。

紀瑟瑟一路上哈欠連天地去了學校,到了座位上,她拿出書本,将書包往桌洞裏塞,結果發現裏面又有東西——

好幾包黃澄澄的芒果幹,很多昨晚吃過的那種粉紅色草莓味的小果凍,還有一包藍色晶瑩的玻璃球般漂亮的薄荷糖。

顯然又是某人的傑作。

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偷偷塞進來的。

“天吶!到底是誰暗戀你呀,天天給你送這麽多好吃的!”馮佳又跟着沾光,分了不少零食,一邊吃着一邊感嘆,“怎麽就沒人看透平平無奇的表面暗戀我呢?真是羨慕嫉妒恨!”

紀瑟瑟笑着剝開一粒薄荷糖塞進口中,一股清涼的薄荷味瞬間包裹住味蕾,清爽的感覺直沖腦門。

滿身的疲乏瞬間沒了,她打起精神,翻開書本開始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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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沒見靳文燊,只有他發來的消息,說他們比賽又贏了,晚上和教練一起去聚餐慶祝。

紀瑟瑟自己坐公交車回家,半小時的車程,戴上耳機聽歌,正好放松一下腦子。

到下車的時候,手機快沒電了。回到家,她先把手機充上電,然後拿上睡衣去沖澡。

等她洗完澡出來,宋纭又端着蜂蜜煮蘋果上來了:“你們是不是快要期中考試了?”

“嗯,下周開運動會,完了就是期中考試。”紀瑟瑟站在鏡臺前吹幹頭發,随便用發圈一綁,拿出書本開始學習。

“周老師又給你出了什麽新題?”宋纭坐在床邊,催她吃蘋果,一邊道,“拿來我看看。”

紀瑟瑟叉一塊軟塌塌的蘋果塞進口中,沒滋沒味地吃着,找出她的練習冊,遞給宋纭。

翻開本子掃了一眼,宋纭詫異道:“怎麽又是線性遞推式的題,之前不是講過了嗎?”

“周老師說這裏可能會出很多新題型,讓重點練習。”

宋纭沒再出聲,低頭去看她做的題目。

忽然嗡的一聲輕響,紀瑟瑟的手機在桌面一震,屏幕亮了,居中顯示:靳發來一條微信。

忘記把手機收起來了,紀瑟瑟心下一沉。她的手機就擺在宋纭眼皮底下,想不看到都難。

果然,宋纭盯着她的手機,皺起眉:“靳?”

“就是之前那個男生?”将練習冊拍在桌上,宋纭臉色難看起來,“這都晚上十點多了,他給你發微信幹什麽?”

紀瑟瑟抿着唇,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似乎是在極力壓抑着怒火,宋纭冷着臉道:“你把手機打開,我看看他都給你發了些什麽。”

臉色有些發白,紀瑟瑟垂下眼簾,低聲抗拒着:“這是我的手機,你不能看我的隐私。”

“你的隐私?”宋纭瞪起眼,聲音也變得尖刻起來,“你的隐私就是大晚上不好好學習,和那種下三濫的小混混聊微信?我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去上學,就是讓你幹這個的?!”

這話聽着異常刺耳,紀瑟瑟坐在那裏暗暗咬唇,感覺十分憋屈。

“問你話呢,怎麽不說了?你不說和他不熟嗎?不熟他會大半夜給你發微信?”拿起紀瑟瑟的手機,丢到她面前,宋纭氣得臉色發青,命令道,“你把手機打開,趕緊!”

“打開手機幹什麽?”紀瑟瑟擡眼看着她,目光變得疏冷,“你不就是想看我和他是不是早戀?”

眼眶酸的厲害,滿腔郁憤再也壓服不住,她站起身,硬聲道:“我承認,我就是和他早戀,你滿意了吧?你不用看手機,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我和他在一起已經一個多月了,是我主動的。這還要多虧你,要不是你去學校找老師,我還沒打算早戀呢!既然你懷疑我,那我就坐實了,省得平白被你冤枉!”

“紀瑟瑟!”宋纭氣得冒火,站起身捂着胸口,“看你說的這是什麽混話!”

“你不是問我嗎?我實話實說而已!”紀瑟瑟紅着眼眶,別過頭去。

“你實話實說?你是故意氣我吧!你幹點什麽不好,為什麽要和一個小混混在一起?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他先去招惹的你?”

“別一口一個小混混,人家沒那麽差!”紀瑟瑟氣道,“就是我故意去接近他,人家根本沒那個心思!是我要跟他早戀,他才答應,你不要把什麽都賴到別人頭上!”

宋纭擡手指着她,氣得打顫:“你還有理了?知不知道什麽叫羞恥?小小年紀不好好學習,天天和男生在一起瞎胡鬧,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早戀怎麽了?早戀就不知羞恥了?”紀瑟瑟紅着眼睛,争辯道,“我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還是傷天害理作奸犯科了?我為什麽要羞恥?”

“你……”一時間找不出話來反駁,宋纭鐵青着臉,怒聲道,“早戀影響學習!你去給我和他分手,不許和他在一起!”

紀瑟瑟最煩她媽用命令的語氣和她說話,別過臉去硬聲道:“我不分,和誰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你先能自立,再來和我說自由!”宋纭氣得直喘息,“高中還沒上完,就學着人家談戀愛,你看那些不學好的,有哪個能考上好大學?!你現在就跟他說,跟他分手!我不允許他影響你學習!”

“他什麽時候影響我學習了?”紀瑟瑟含着眼淚,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叫她分手,她竟然是一萬個不情願,“我和他上個月就在一起,數學競賽,我不照樣考了全省第五?過幾天期中考試,不信你看着,我肯定還是全級第一!他絕對不會影響我學習!”

“你說不影響就不影響?你要真那麽厲害,今年怎麽沒考進冬令營?你以為高考像期中考試那麽簡單?!”宋纭沉着臉,命令道,“你必須和他分手,這事沒商量!我要你把心思全都放到學習上,高考這一步容不得你行差踏錯!”

沒忍住眼淚滑落下來,紀瑟瑟攥着拳,冷笑出聲:“用不着你來催促我,你以為我不想好好學習?我比你更重視高考!我一定會拼了命地學習,早日考上一個好大學,早日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家!”

原本憤然的瞳孔驟然放大,宋纭滿臉錯愕地看着她。

兩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衣擺,她默默搖了搖頭,像是難以置信一般,眼角滑下一行淚滴。

慢慢吐出一口氣,她像是突然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兩腿緩緩軟下去,一下昏倒在地上。

“媽?”紀瑟瑟傻了眼,連忙沖過去。她剛說出那些話,立馬就後悔了。

一時間手忙腳亂的,她一邊哭喊着一邊輕輕搖着宋纭:“媽!你怎麽了?你醒醒啊!”

宋纭的身體被她搖得微微晃動了幾下,頭頂的頭發忽然滑落下去,露出一頭稀疏的短發,頭頂的頭發幾乎脫光了,黑白夾雜着,頭發幾乎白了一半。

一聲驚叫卡在嗓子眼裏,紀瑟瑟瞪圓了眼睛,快要吓懵了。

僵在那裏幾秒鐘,她猛地反應過來,連忙爬起來撥打120,然後給紀均山打電話。

……

一切就像做夢一樣,紀瑟瑟在市醫院的病房外面守了兩天一夜,才聽到宋纭醒來的消息。

可是她卻不敢進去。

醫生說,宋纭的胃癌已經到了晚期。從中期時發現,至今已經拖了一年時間,內部的腫瘤已經占據她的幾乎半個胃。她現在已經吃不下什麽東西了,只能喝點流質的湯水,平時每天上午下午都要到醫院裏挂營養針,勉強維持着她疲弱的身體運轉。

醫生說,宋纭一直拒絕做手術,總是将時間一拖再拖。

切掉腫瘤,切掉半個胃,也許可以救她一時,但是她不敢賭。萬一癌細胞再次轉移,腫瘤再長起來,她卻沒有多餘的胃去切了,留給她的只能是死路。

目前不做手術,只靠化療和靶向藥強力控制着,至少她的病情惡化的慢,還能多給她留出一兩年的時間。

所以為了多争取一些時間,她就一直拖着,一拖再拖。

紀瑟瑟知道她是為了誰。

難怪她突然開始養生了,做的飯總是缺油少鹽的,除了清蒸就是水煮。甚至連水果都要煮來吃,不能有任何生冷的入口。她是怕她吃的不好,也得胃病吧?

難怪她總是吃的那麽少,還說自己已經吃過了,要麽就是不餓不想吃,原來都是騙她的。

難怪她突然給她買那麽多衣服。不過才秋天,她連羽絨服都買好了,甚至還買了兩條夏天的裙子。她是怕再晚了,不能給她買衣服了嗎,所以提前買了好幾年?

身上還穿着宋纭新給她買的毛衣,羊絨的,十分柔軟又暖和。紀瑟瑟彎下腰,把臉埋在臂彎裏,肩膀劇烈地聳.動着,哭得泣不成聲。

宋纭的頭發,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白的呢?因為做化療,她的頭發竟然快要掉光了。她是那麽愛美的一個人,無論什麽時候都那麽美麗優雅,她是怎麽接受自己戴假發的?

不得不說,她的假發質量真好,她每天都梳得分毫不亂的,自己竟然從未看出過異樣。

也或許,是自己從未用心關心過媽媽吧。

總是嫌她啰嗦,嫌她管的太多。

卻不知道媽媽忍受着多少病痛去照顧她,為她洗衣做飯,督促她的學習……她實在太不懂事了。

心裏懊悔得無以複加,紀瑟瑟雙手捂着眼,無法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她沒臉走進那間病房,也沒臉去見媽媽……

過了一會兒,紀均山從病房裏出來了,坐到紀瑟瑟旁邊,擡手攬住她的肩。

“媽媽醒了,你進去吧。”紀均山輕輕揉揉她的肩,語氣堅定地寬慰道,“沒關系,媽媽會好起來的,爸爸一定會把媽媽治好。”

紀瑟瑟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才平複下情緒。擡手抹幹淨臉,她站起身,腳步輕輕地走進病房。

宋纭正在那裏輸液,聽到響動聲,略微擡頭看向門口,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虛弱得好像一陣風就去了似的。

紀瑟瑟走到病床邊,剛剛擦幹的眼眶又酸了,她紅着眼圈,啞聲道:“媽媽,對不起……”

宋纭握住她的手,幹枯的嘴唇微張,虛弱道:“沒事……媽媽吓着你了吧?”

紀瑟瑟默默搖頭,兩行眼淚又落下來。

“別哭了……是我不對,不該總是逼你,把你管的太緊了……”宋纭眼眶也紅了,輕聲道,“我只是想多陪陪你……”

緊緊咬住牙關,紀瑟瑟還是沒忍住,俯下身,趴在病床邊上哭了。

擡手撫摸着她的頭發,一顆淚滴從宋纭的眼角滑落。

“我沒有什麽遺憾了,只是不放心你……還沒看到你上大學,總覺得還沒把你撫養長大,我還不能休息……”她輕聲嘆息着,幽幽道,“瑟瑟,別跟那個男生在一起了,你要好好學習……”

紀瑟瑟吸了吸鼻子,用力點頭:“媽,我這就跟他分手……我不惹你生氣了,我一定聽你的話,你要快點好起來。”

宋纭身體十分虛弱,撐不多會兒就睡了。

紀均山在旁邊悉心照料着,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生怕哪裏有一絲不妥當。

紀瑟瑟看得羞愧又自責,默默走出病房,坐在外面的排椅上發呆。

如果她平時多關心媽媽一點就好了,也許能早點發現她的病情,也不會拖到現在。

可是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如果。

是她這個當女兒的,太自私太糟糕了。

低垂的眼簾紅腫難受,她從兜裏摸出手機,打開了好幾天沒動過的微信。

未讀消息很多。

靳文燊的尤其多。

盯着他的名字看了一會兒,紀瑟瑟默默吸了一口氣,點開他的微信。

靳:一天沒見你了,我有點想你。

靳:瑟瑟,在忙嗎?

靳:瑟瑟,今天怎麽沒來上學?有什麽事嗎?

靳:瑟瑟,怎麽不接電話?

靳:我去問老姜,他說你請假了。你先忙吧,我先不打擾你了。

靳:瑟瑟,今天還不上學嗎?

靳:打你電話打不通,我有點擔心……

靳:瑟瑟,理我一下,好嗎?

靳: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靳:瑟瑟,我好想你……

……

紀瑟瑟看着看着,不知不覺,眼前漸漸模糊了一片。

輕輕吸了吸鼻子,她翻開通訊錄,撥通靳文燊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了,那邊傳來少年且驚且喜的聲音,顯然開心極了。

紀瑟瑟不自覺地彎起嘴角,模糊着淚眼,輕聲道:“靳文燊,我們見個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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