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你要對我負責

第18章 018   你要對我負責。

和靳文燊約好晚上見面, 紀瑟瑟還有一下午的空餘時間。

醫院這邊,她也幫不上忙,宋纭和紀均山都催着她趕緊回學校上學。

趁着宋纭睡着的時候, 紀均山拿起外套, 要送紀瑟瑟去學校。

“不用了,爸,你留在這裏好好照顧我媽吧。”紀瑟瑟抿唇道,“我自己去學校。”

紀均山熬了好幾夜,面色疲憊地拍拍她的頭:“那好, 你路上注意安全, 有事給我打電話。”

紀瑟瑟點點頭, 又看了宋纭一眼,轉身走出病房。

離開醫院, 她沒去學校,打車去了萬隆廣場。

靳文燊那雙被她弄髒的球鞋标志很明顯, 每季新款上市,都會掀起一股搶購熱潮。

紀瑟瑟去了一家連鎖店,将她提前在網上搜索到的那雙鞋的照片給店員看。結果被告知, 那鞋早已經斷貨了,全網想買都買不到。

買不到就算了吧。

紀瑟瑟另外買了一雙價位差不多的籃球鞋,估計碼數大概是9.5, 讓店員給裝起來。

晚上八點半, 還是那個小公園,紀瑟瑟坐在人工湖邊的排椅上等着。

靳文燊是八點三十五到的,一路跑得氣喘籲籲的。他們籃球隊晚上訓練到八點鐘,然後他逃了晚自習,直接打車跑回來了。

“瑟瑟!”他一路跑過來, 直到隔三五米的距離才緩下步子,慢慢平穩呼吸,極力維持表面的淡定,可是那一雙眼睛裏的歡欣和喜悅卻怎麽都藏不住。

就像從寒冬中醒來的松樹,在細軟而清潤的春雨中舒展開枝丫,一點點鼓出嫩綠的芽,生動又有活力。

Advertisement

“你沒事吧?怎麽好幾天沒上學?”他邁着長腿走到她面前,俯身打量她,目光專注而認真。

紀瑟瑟看着他的眼睛,輕輕搖頭:“沒什麽事,前兩天感冒了,有點重。”

“感冒了?”靳文燊擡起手,探她的額頭,關切道,“這會兒好了嗎?不發燒吧?”

紀瑟瑟微微向後,躲開他的手:“不發燒。”

深秋的寒夜有些涼,靳文燊提着褲腿半蹲下身,視線與她平齊。仔細打量她的臉龐,發現她面色蒼白,眼簾下泛着淡淡青色,看起來有些憔悴。

“怎麽感冒了,凍着了嗎?”一時間心疼不已,他連忙脫下自己的外套,要披到她身上。

“不用。”紀瑟瑟拒絕他的好意,“我感冒已經好了。”

“那你明天能去上學嗎?”

“嗯。”

靳文燊放下心來,拉着她的手輕輕揉捏着,拇指摩挲着那顆紅色小痣,一邊盯着她看。好幾天沒見了,着實有些想念。

紀瑟瑟想把手抽出來,可是抽了一下,沒抽動。

默默看着靳文燊,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提袋,遞給他:“我給你買了雙球鞋,也是一樣的牌子,只是買不到你之前那一款了。鞋碼是9.5的,不知道你穿合不合适。要是不合适,或者款式不喜歡,你自己去換吧,小票放在裏面了。”

靳文燊這才注意到那個紙袋,看到球鞋的标志,有些愣:“你給我買鞋幹什麽?”

紀瑟瑟看着他的眼睛,默然道:“靳文燊,我們分手吧。”

“什麽?”漆黑狹長的眸子眼神驟然一深,靳文燊滿臉錯愕,懷疑自己幻聽了。

“我們分手吧。”紀瑟瑟又重複一遍,“以後不要在一起了。”

“你開玩笑的吧?”

“我是認真的。”

仔細打量她的臉龐,在她疏冷的眼睛裏看不到沒有任何一絲笑意,靳文燊松開她的手,站起身垂眸審視着她。

良久,他問道:“為什麽?”

“談戀愛影響我學習。”紀瑟瑟沒看他,目光平視着前方,低聲道,“明年就要準備高考了,我想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學習上,不想因為別的人或是事分心。”

勁瘦的胸膛極為緩慢地上下起伏着,靳文燊似在努力壓抑着情緒:“不分手,行嗎?”

“我以後做的再好一點,盡量不給你發微信,少去打擾你。在學校裏,我一定規規矩矩的,不會給你招惹任何麻煩……我只要陪着你上下學就可以了,好不好?”

紀瑟瑟垂下眼簾,搖了搖頭:“對不起。”

“為什麽要對不起?”靳文燊滿心不解,努力壓抑住暴躁不安的情緒,耐着性子好聲好氣地問道,“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什麽突然要這樣?”

“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狹長的丹鳳眼尾梢上揚,孤傲又偏執,又有些痛苦,他俯下身看着她,語氣裏含着一絲委屈和乞求,“瑟瑟,原諒我一次,好不好?只要你說,我都改……我不想和你分開。”

心裏壓抑又難受,紀瑟瑟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真是太壞了。

“我跟你說實話吧。”

努力忍住眼底的酸澀,她垂着眼簾,低聲道:“你還記得我說過,有張夾在我書裏的紙條嗎?上面寫了一句話,誇我紮丸子頭好看。因為那張紙條,我媽懷疑我早戀,還鬧到班主任那邊去了。我跟我媽賭氣,嫌她懷疑我,所以故意去找個人早戀……就是想氣氣她。”

微微頓了一下,她用力眨了下眼,繼續道:“可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我不該那麽叛逆,也不該用這種方式去對抗她。是我的錯。”

“我媽很反對我早戀,怕我影響學習。我不想再惹她生氣了……”

話說到這裏,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靳文燊忽然間懂了,那個甜蜜又夢幻的秋夜裏,她為什麽突然間提出要做他的女朋友。

幸福怎麽可能來得那麽輕易?

“所以,我,就是那個你故意去找的人?”他一字一字,說得極慢,似是難以置信般問道,“你一直在耍我嗎?”

紀瑟瑟有些難堪,低聲道:“對不起。”

薄削的唇緊抿成一條線,靳文燊努力按壓着滿腔暴躁不堪的情緒,忍耐着問道:“那後來呢?”

“就算開始是假的,那後來呢?”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來看着他,“後來那些開心的事,也都是假的嗎?我就不信那些都是你裝出來的?”

紀瑟瑟默默看着他,硬下心腸:“是我不好,不該欺騙你,我向你道歉。”

原本英氣俊朗的面龐陰雲密布,孤傲的眉峰間刻滿淩厲,靳文燊氣紅了眼:“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點真心?”

紀瑟瑟低聲道:“抱歉,沒有。”

松開掐着她下巴的手,靳文燊冷笑着退後幾步,森寒的目光直望着她,半晌,點了點頭:“紀瑟瑟,你行。”

說完他便轉身,氣沖沖地離開。

“靳文燊!”紀瑟瑟站起身,喊了他一聲。

那個離開的背影頓了一下,終究還是停下了,轉過身來看着她。他的眸子黑亮亮的,略微上勾的眼尾明明極為傲慢,此時卻含着一絲壓抑不住的期待,定定看着她,似在期待她能說點什麽他想聽的話。

心髒像被針紮了一般,綿綿密密地疼,紀瑟瑟咬着唇:“鞋你收着吧,是我精心挑的,你穿着應該好看。之前弄髒你的鞋,很抱歉,這就算是賠禮吧。”

抱着滿腔希冀,卻被巨大的失望砸中,一身孤傲的少年再也壓抑不住戾氣,爆了粗口:“我連人都沒了,我他媽還稀罕你一雙鞋?”

可是紀瑟瑟已經轉身走了,越走越快,很快便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急匆匆回到家,夜裏總是亮着門頭燈的二層小樓,此時整棟黑漆漆的。

紀瑟瑟拿鑰匙開門,打開客廳燈,滿室寂寥。

沒有媽媽在家了,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将廚房裏的鍋碗瓢盆洗幹淨,垃圾收了,将攢了好幾天的髒衣服塞進洗衣機裏,想去沖個澡,太陽能卻已經沒水了。

回到廚房燒熱水,等水開的時候,紀瑟瑟坐在媽媽平時坐的那把小板凳上發呆。

想起靳文燊最後那個失望又難過的表情,她說不清是輕松更多還是愧疚更多。

她做的是對的吧?

不,她只是把自己做錯的事改正過來了。

她原本就不該去招惹靳文燊,不該去和他早戀,更不該和媽媽賭氣。

為了讓媽媽安心養病,她不能再錯下去了。她應該好好學習,和靳文燊分開是對的。

只是對不起靳文燊。

她沒臉說媽媽生病的事,也抗拒去提“癌症”這兩個字。似乎她不提就可以當做不存在一樣。

她爸在病房裏和她媽說的話,她都聽到了。

紀均山勸宋纭趕緊做手術,趁着腫瘤尚未惡化,胃切除的手術成功率更高。

可是宋纭卻執意不肯。

因為手術成功率高,并不代表癌細胞以後不會複發。一旦再次複發,她恐怕就沒救了。

“我還能堅持。”宋纭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又虛弱,紅着眼角說道,“我恐怕等不到瑟瑟穿婚紗那天了,那我至少想看到她上大學。等她拿到錄取通知書,我再做手術……我還想多陪她一陣子。”

紀均山握緊她的手,只能含淚點頭。

紀瑟瑟站在病房外面,模糊着淚眼,幾乎咬斷了牙根。

那一刻,她下定決心,不參加高考了。她要參加CMO,只要能考進冬令營,拿到名次,就能獲得保送P大或T大的資格。

CMO在每年12月舉行,如果她能拿到保送資格,最多來年1月份就能确認。

比高考早了五個月。

為了讓媽媽早點做手術,她必須一試。

CMO可不是省裏的競賽,能進冬令營的選手都是數學天才。她要想拿到保送資格,可不是那麽簡單的,必須拼了命學習才行。

第二天上學,紀瑟瑟去坐公交車,可是那個天天陪着她的男生已經不見了。

上了車,她坐在慣常坐的那個靠窗的位置,默默發呆。

這應該就是結束了吧,也好。

到了學校,同桌馮佳激動不已,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般,不停地追着她問個不停。

紀瑟瑟敷衍地回了幾句,連早自習都沒上就跑到高三那邊的教學樓,去找奧數輔導班的孫老師,問他要了厚厚一大本魔鬼訓練題。

回到教室,她開始列詳細的學習計劃,每天要完成多少任務。所有課餘時間,甚至包括某些不甚要緊的課程,都被她劃入奧數學習時間。

“瑟瑟,你在幹什麽呀?”馮佳覺得好奇,湊過來打量。

紀瑟瑟寫完最後一行字,阖上自己的筆記本,淡聲道:“沒什麽。”

察覺她似乎不願多交談,馮佳讪讪地哦了一聲,坐回她自己那邊去了。

到了下午體育課,因為快要開運動會,體育老師帶着學生們做了一圈熱身活動,然後便讓有比賽項目的同學各自去做練習。

隊伍一解散,紀瑟瑟便找個僻靜的角落坐下,從兜裏摸出一張折疊的紙,研究上面的幾何題。

然而還不等她想出個眉目,班長衛坤和馮佳他們幾個人找過來了。

“瑟瑟,你怎麽不去練習?”馮佳被太陽曬得臉紅撲撲的,擡手在臉旁扇着風。

“何平他們今天有籃球比賽,不能教你跳高了。”衛坤笑容溫和道,“我給你找了個新老師,宋建跳高也不錯,他參加男子組比賽,正好可以指點你一下。”

他說着,拍拍旁邊濃眉大眼的男生。

紀瑟瑟看着衛坤,淡聲道:“跳高比賽我不參加了,你們另找人吧。”

“不參加了?為什麽?”衛坤笑容一僵。

紀瑟瑟站起身:“我沒空。”

“可是參賽人員名單早已經報上去了,你現在不參加了,叫班長去哪兒找人啊?”馮佳皺起眉,勸道,“瑟瑟,我們知道你愛學習,可是運動會只開一天,應該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你別放棄,好不好?”

“是呀。”衛坤有些為難道,“咱們班也不需要你拿什麽名次,只是參與一下。你随便練習練習,到時候去比賽就行了,好嗎?”

“抱歉,我真的沒時間,你們另外找人吧。”紀瑟瑟微一點頭,轉身走了。

“紀……”衛坤伸出手,似乎想拉住她,可是話未出口便卡在嗓子眼兒裏,又默默地把手放下了。

從那天起,不知不覺的,班上的同學們漸漸和紀瑟瑟疏離許多。甚至連同桌馮佳也跟她沒那麽親密了,中午吃飯也不叫她一起了。

沒幾天,運動會如期舉行。一班是物化生班,大都是注重學習的尖子生,不太在意這些體育活動。所以他們拿到的分數不高,但也不算太差。

運動會結束就是周末,班裏很多同學們吆喝着一起去聚餐,但是沒人叫紀瑟瑟。

紀瑟瑟并不在意這些,她也沒空去參加聚餐。

期中考試很快到來,紀瑟瑟毫無意外,又是第一。甚至比第二名總分高出四十多分。

這樣曲高和寡,班裏的同學們不知不覺就評判起來,背後很多議論紛紛。說她“清高自傲”“不合群”“智商巅峰、情商盆地”“自私又讨厭”。

漸漸被同學們孤立甚至排斥,班主任姜老師發現這件事,特地叫紀瑟瑟去辦公室談話。

“瑟瑟,你最近學習是不是很累?我看你瘦了很多。”老姜打量她的神色,關切道,“其實你已經足夠優秀了,不要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要學會放松,多跟同學們相處一下。上學不僅僅是學知識,和你一起的同學也很重要啊。尤其是高中階段,同學之間的友誼最真摯了,往往能維持一生。老師希望你能多想想,不要因為一時的得失,留下遺憾。”

“謝謝老師,我明白。”

紀瑟瑟給姜老師鞠了一躬,從辦公室出來。

老姜說的話,她都懂,只是她沒有那麽多空閑去維持同學關系。

她還有很多的學習任務,她在和時間比賽。她怕病魔把她的媽媽搶走,所以一刻都不能停歇。

十月底的最後一天,消失了一陣子的靳文燊回來了。

之前他們籃球隊去省裏參加錦标賽,再加上評選運動員,着實耽擱了不少時間。不過好在結果很不錯,籃球隊在錦标賽中拿到全省第二名,靳文燊、周旭東和高陽他們都評上了二級運動員資格。

紀瑟瑟頭一節晚自習不在教室,她跑去孫老師的辦公室,請教了一晚上的疑難問題。

等她回到教室,看到坐在最後排的靳文燊,頓時怔愣了一下。

對上她的目光,靳文燊散漫不羁地坐在那裏,森冷的俊臉面無表情。

紀瑟瑟很快收回目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繼續做她的魔鬼訓練題。

她這一陣子忙着學習,幾乎把靳文燊忘到腦後去了,如今再見到他,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逼迫自己專心做題,她把“靳文燊”這三個字從腦海裏趕出去。可是沒想到,晚上放學以後,去等公交車,又看見他了。

還是127路公交車,還是一前一後。

只是上車以後,紀瑟瑟沒再坐往常的位置,另外找個單人座坐下。

然而好巧不巧的,靳文燊有座卻不坐,拉着吊環,就站在她身後。

夜色迷離,窗外一片黑漆漆的,紀瑟瑟從窗玻璃上能看到身後的少年英挺的身姿,左手抄兜站在那裏,滿滿的存在感。

紀瑟瑟感覺十分別扭,不知道這位少爺又來坐公交車幹什麽?

他不是有山地車嗎,還有接送他的私家車也有好幾輛……閑着沒事來公交車上體驗生活?

發覺自己滿腦子都是他,紀瑟瑟心裏憋悶不已,很想站起身換個座位。可是又覺得……那樣會不會太刻意了?

阖上眼睛閉目養神,她決定再忍一下,反正沒幾站就要下車了。

到了三中那邊,上來幾個穿校服格子裙的女生,很快就被靳文燊吸引住目光。

三個人坐在對面,小聲嘀嘀咕咕的,時不時悄悄瞄一眼,捂着嘴偷偷地臉紅。

過了一會兒,有個膽大的小女生站起身,走到靳文燊旁邊,小聲問道:“帥哥你好,可以加個微信嗎?”

靳文燊轉過頭,瞥她一眼,冷淡道:“我剛跟女朋友分手,正在給她守寡,不能加你微信。”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坐在前面的紀瑟瑟顯然聽到了。

看到她白嫩小巧的耳朵一點點變紅,靳文燊又生氣又心酸,真想捏捏她的小耳朵,使勁懲罰她一下。

到了銀都花園站,紀瑟瑟不等車停穩就奔到後車門,第一個下車。

不等她逃跑,靳文燊也下去了,叫她:“紀瑟瑟。”

看她竟然裝沒聽見,走得更快了,他又叫了一聲:“紀瑟瑟,你給我站住!”

紀瑟瑟心頭微顫,無奈地停下步子,轉過身看着他。

公交車噴着車尾氣,已經走遠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站在那裏。

秋夜寒涼,兩旁的路燈卻照出一團團橘黃色光暈,像漂浮在夜空中的一盞盞溫暖的燈籠。

兩手抄在褲兜裏,靳文燊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慢聲道:“紀瑟瑟,你之前親過我,要對我負責。”

“怎麽負責?”紀瑟瑟怔了一下,有些頭疼,又有些心虛。

“你說要分手,怕我耽誤你學習,我可以接受。”狹長的眸子輕睐着她,靳文燊幽幽道,“既然你不打算給我名分,沒關系,那我就當你的外室好了。”

“外室?”紀瑟瑟一臉無語,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外室你不知道嗎?”靳文燊漫不經心道,“就是古時候,那些薄情寡義的男子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卻不肯負責任。把人家姑娘養在外面,沒名沒分的,就叫外室。”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