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為什麽?
第41章 041 為什麽?
尖細的高跟鞋踩不穩, 紀瑟瑟差點崴腳,她幹脆甩掉鞋子,光着腳向外跑去。
一出酒店大門, 就看到刺猬站在她的車旁邊, 滿臉焦急地張望着。
“師父!可找到你了!”刺猬一看到她,連忙迎上前去,急得臉都皺了。
“醫院!去醫院!”紀瑟瑟連忙催促,和他坐上車,急匆匆向醫院那邊趕。
手腳止不住發抖, 她心慌意亂地問:“你手機呢, 拿來我打個電話, 靳文燊怎麽關機了?”
他是不是生她氣了?
“不是關機……老爺子沒搶救過來,靳哥氣得砸了手機, 拳頭都砸出血來,在那邊哭了。”刺猬嘆息道, “靳家這會兒已經去了,我們夠嗆能見到他。”
嘴角緊緊抿着,紀瑟瑟心裏難受得厲害, 使勁強忍着才沒掉下淚來。
“師父,你這兩天去哪了?怎麽一直不接電話?我都快要急死了……”
刺猬在那裏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紀瑟瑟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她滿腦子都是靳文燊, 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突然遭受這麽多打擊, 他可還好?
這麽艱難的時候,她卻不在他身邊,反而在他心上插刀。
紀瑟瑟悔不當初。如果她沒有逞能,沒去接雷特的活,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終于趕到醫院, 靳文燊外公住的那棟樓卻被封鎖起來,前後門都守着很多黑衣人。
別的病人和家屬可以自由進出,但是她紀瑟瑟卻不被允許。
“紀小姐,請回吧,我們少爺不會見你。”為首的黑衣人文質彬彬,說出的話卻很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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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靳文燊說的不見我嗎?”紀瑟瑟紅了眼睛,堅聲道,“我不信。”
“少爺正在悲痛中,不便見客。”黑衣人冷聲嘲諷,“紀小姐這一身華服,應該去參加宴會,也不适合到醫院來。”
臉頰一下紅到耳根,紀瑟瑟有些無地自容,可卻依舊不甘心:“我只想跟他說幾句話,說完就走,一定不會過多打擾!你能不能給通融一下?”
“不必了,我們少爺和你沒什麽可說的。”
紀瑟瑟忍不住生氣,卻又不得不服軟,好聲好氣地請求着:“麻煩你了,就讓我見他一面把!就算不說話,讓我遠遠看他一眼也可以!”
黑衣人似乎不耐煩了,冷臉道:“紀小姐一直這樣糾纏不放,不覺得很無禮嗎?靳家是什麽門庭?你覺得這樣有用?”
“靳家是什麽門庭,和我沒關系。我只是想見一下我的男朋友,不可以嗎?”紀瑟瑟忍着屈辱,咬牙道,“外公去世了,我想去陪他一下,這樣也算無禮?”
“外公?”黑衣人冷哂,“過世的老首長是我們少爺的外公,可不是紀小姐的外公。”
“你該不會以為,少爺的外家只剩老爺子一個人,就是你能攀附親近的?”
“老爺子參加過多少戰役,拿過的功勳都陳列在檔案館裏。老太太當初也是海城門閥世家出身,百裏挑一的千金貴女。還有我們少爺的母親,雖然過世早,生前可是建築界出名的才女,拿過各種國際大獎!”
“紀小姐,放棄吧,你和我們少爺不合适。”黑衣人冷冷道,“女孩子要矜持一點,不要再做無謂的糾纏。”
如果說先前嘲諷她的衣着,紀瑟瑟感覺羞愧不已,現在又擡出來門第,她就覺得好笑了。
這是從哪個舊時代跑出來的畸形,跪久了站不起來了嗎?
擡手擦幹淨臉,紀瑟瑟沒再搭理那個黑衣人,轉身面朝大樓,擡手攏在口邊,大聲喊道:“靳文燊!靳文燊!靳——”
然而不等她再喊出聲,幾個黑衣人忽然沖上去捂住她的口,連拖帶拽地将她塞到一輛車上,不顧刺猬阻攔,飛速開車離開醫院。
車門被鎖死,一路上,不管紀瑟瑟怎樣打罵哭鬧,那幾個黑衣人都不管不顧,不予理會。最後車開到紀瑟瑟住的小區大門口,拉開車門,将她丢下去,然後甩着車尾氣揚長而去。
紀瑟瑟光着腳站在馬路邊,夜晚的冷風吹得她透體生涼,亂成一團麻的腦子也漸漸冷靜下來。
那些黑衣人不肯讓她見靳文燊,所以把她送走。這樣的深夜,他們不敢把她随便丢在路邊,而是把她送回自己住的小區,大概是怕她有什麽閃失。
他們不敢拿她的安全開玩笑,怕她一旦有什麽事,怕靳文燊會生氣。
應該是這樣的。
想清楚這一點,紀瑟瑟心中稍定。
只是靳家不肯讓她見靳文燊,着急也沒用。
回到自己家中,紀瑟瑟想換個衣服,打開門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仔細一看,原來馮佳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對了,馮佳。
一顆心驀地沉下去,她再也無法逃避自己去面對事實,她真的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欺騙了。
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裏,沙發後面原本有一張氣墊床,可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這房子是個一居室,只有一間卧室。馮佳來了以後,她邀請馮佳住一個卧室,可馮佳卻不肯,聲稱不願打擾她的個人空間。
好在客廳還算大,将沙發向外拉,裏面擺上一張床,不成問題。
起初看到馮佳買回來的,是一張氣墊床,她還覺得詫異。氣墊床不舒服,她要給馮佳換個新的木床,馮佳卻死活不肯。
原來她根本就沒想過要跟自己長住。
氣墊床多好呀,放掉氣囊,卷一卷就可以走了。
真方便。
原來她早就計劃好了。
紀瑟瑟看着看着,自嘲地笑了,笑出眼淚。
仔細回想一切,其實一切都有跡可循,只是她從未懷疑過馮佳竟然會害她。
裝作不懂合同流程,替她接下雷特的活;纏着要跟她一起去藏區拍攝,最後一晚,在自助餐廳吃飯的時候,給她看刺猬錄的搞笑“新聞視頻”,讓她誤以為刺猬在微信上提的新聞就是那個“新聞”;飯後又拉她去散步,累得她倒頭就睡,根本沒精神去刷手機;回到京市,又立馬帶她去泡溫泉做美容,晚上又撺掇她去參加雷特答謝宴……
馮佳真是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不給她分秒接觸外界信息的機會。
她的手機,怕是也被馮佳動過手腳吧。
紀瑟瑟打開自己的手機,到處翻看一遍,最後發現浏覽器、微博、小視頻APP的流量使用權限都被關掉了。
馮佳就是不想讓她知道靳文燊那邊出事了。故意在那樣艱難的時候,帶着她不停去和雷特接觸,讓她的所作所為去紮靳文燊的心。
所以,她到底是什麽時候得罪的馮佳?
拿起手機,紀瑟瑟給馮佳打電話。
原本沒報什麽希望,可是很意外,電話竟然接通了。
“你在哪?”
“在機場。”
“機場?”紀瑟瑟壓着滿腔怒火,冷聲質問,“你把我耍得團團轉,自己拍拍屁股就走?”
馮佳冷笑:“誰耍你了?你可不要随便污蔑人。”
“你沒耍我,那你走什麽?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了?”紀瑟瑟咬着牙,努力平靜道,“你給我一個理由。”
馮佳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沒什麽理由。我走,只是因為看你不順眼。”
紀瑟瑟皺緊眉,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讓她不順眼了?
“是因為我是工作室的老板,你是員工?”她努力猜測着,“我平時對你說話語氣不好嗎?雖然我不記得,但是我着急的時候,可能不夠客氣,我不是……”
“別說了。”馮佳打斷她的話,“我還不至于為這種事生氣。”
“那是為什麽?”
“紀瑟瑟,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別總是裝得這麽無辜行嗎?”
“知道什麽?”紀瑟瑟不明白,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
“還裝。”馮佳冷嗤,“你敢說,你不知道衛坤喜歡你?”
衛坤?
衛坤喜歡她?
紀瑟瑟滿臉錯愕:“怎麽可能?”
“他親口告訴我的,他親口說的喜歡你!”馮佳冷笑一聲,“他說他從高一軍訓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你了,說你又漂亮又優秀,在他眼裏會發光一樣。他無數次在夢裏夢見你,做夢都想離你近一點,可他不敢對你表白,怕你會拒絕他。畢竟他連學習成績都考不過你,也找不到什麽能超越你的地方,怕你瞧不上他。所以他只能拼命學習,提高成績,想等自己足夠優秀再去找你。可惜直到你轉學,他都沒能考過你。”
“唯一逾矩的一次,他寫了一張誇你好看的紙條,偷偷夾在你書裏。可是後來,那張紙條不知道怎麽被靳文燊知道了,反而是他跟你在一起。衛坤說,他一直在後悔,如果他早點承認那張紙條是他寫的,如今和你在一起的人,會不會是他?”
驚訝地瞪大眼睛,紀瑟瑟有些難以置信。她怎麽都沒想到,當年那張引發自己叛逆的紙條,竟然是衛坤寫的?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她詫異地問,“衛坤為什麽要告訴你?”
“怎麽,我不能知道這些?你在心虛什麽?”馮佳冷笑。
“當初最早的時候,明明是我先喜歡靳文燊。可是你卻天天跟他眉來眼去,打情罵俏,沒過多久就和他鬼混在一起,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桌洞裏那些好吃的,都是誰塞的,你以為我真不知道?我拿你當朋友,沒戳破你們,靳文燊我讓給你了。帥哥那麽多,大不了我再換一個。可是為什麽我換了衛坤,你還要跟我搶?”
“我搶什麽了?”紀瑟瑟氣急,争辯道,“我媽那時候生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時天天忙着學習,哪有功夫去搶什麽男生?你不能這樣污蔑我!”
“你不搶?你騙誰呢?”馮佳冷聲嘲諷,“我以為你要轉學走了,也就不存在競争,便想和你當朋友。那麽些年,我都是真心實意對你,可到頭來,你是怎麽對我的?你不是口口聲聲,和衛坤沒有聯系嗎?那為什麽衛坤說,你們逢年過節還會相互問候?若不是你這樣天天吊着他,他怎麽還會對你念念不忘?紀瑟瑟,你要不要這麽白蓮?”
“逢年過節發個問候,這算什麽聯系?”紀瑟瑟簡直無語了,“我知道你喜歡衛坤,我怎麽可能去吊着他?上次同學聚會,你不是和他一起走的嗎?我還以為你們開始交往了,怎麽又來找算我?”
“同學聚會?”馮佳一字一頓,輕聲笑道,“是呀,我是和他一起走的。那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和他一起走嗎?”
“因為他喝醉了。”
“爛醉如泥。”
“就因為靳文燊說,要和你喝喜酒。”
“他就受不了了。”
“你和靳文燊沉浸在眉來眼去的暧昧中,同學們也在那裏起哄,沒有人看到衛坤走了,也沒有人知道他有多失落。我看到他走到吧臺那邊坐下,一杯接一杯,連續喝了七杯酒。他還想要第八杯,被我攔下了。那時候,他已經醉了,盯着我看了半天,他笑了,拉着我的手說:瑟瑟,我好難受。”
“我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你,可我還是忍不住犯賤,替他付了酒錢,把他扶起來,要送他回去。”馮佳輕聲笑着,語調卻越來越凄涼,“那就是你在監控裏看到的,我扶着他走出酒吧門廳。”
“離開那裏以後,我問衛坤住在哪裏,可他已經醉迷糊了,一句話都不說。我不知道該把他送去哪,最後去附近的酒店開了一間房,把他送進去。他躺到床上以後,一直盯着我,不管我做什麽,都一直盯着我看。我沒忍住,過去吻了他,然後他就脫光我的衣服,吻遍我的全身。”
“就算他一邊吻我,一邊叫着‘瑟瑟’這兩個字,我也認了。誰讓我喜歡他喜歡了那麽多年呢?”馮佳聲音發顫,含着一絲哭腔道,“紀瑟瑟,你知道我躺在那裏,一邊被我最愛的人溫柔細致地親吻着,一邊聽他癡迷地喊着你的名字,那一刻,我有多恨你嗎?”
“我到底沒忍住恨意,捧着他的臉,大聲告訴他,我不是紀瑟瑟,我是馮佳!然後他就停下了,跪在那裏一動不動。我以為他醉迷糊了,擡起他的臉,看到他在那裏哭。”
馮佳說着說着,又笑了,笑聲低沉又沙啞:“他說,馮佳,對不起,不該把你當成別人。我很犯賤地說,沒關系,就把我當成別人好了,我願意。然後他看着我,說,他不願意。”
“紀瑟瑟,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嗎?要是那天晚上,我沒告訴他我是誰就好了,他就把我睡了。憑着衛坤的品性,第二天早上醒過來,他肯定會對我負責,那樣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跟他在一起了。可惜我沒忍住。”
“沒忍住的後果,就是我聽着喝醉了的衛坤,向你表了一晚上的衷腸。你不是問我,怎麽會知道那些事嗎?都是他說的。是他一樁樁一件件,在我面前,一個字一個字地跟我說的。”
紀瑟瑟默默聽着,忍不住酸了眼眶。
過了一會兒,她顫聲問道:“所以,你就那麽恨我嗎?”
“馮佳,為了一個男人,我們的友誼就一文不值?”
“友誼?呵……”馮佳冷笑,“如果我們不是朋友,我可能還不會這麽恨你。明明你已經有了靳文燊,卻還勾着衛坤不放,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拿你當朋友,你真的在意過我嗎?憑什麽你一個笑就能讓他開心不已,我連脫光了躺在他面前,他都不屑一顧?”
“所以,你就這樣報複我?”紀瑟瑟失笑出聲,感覺十分不可思議。
“別胡說,誰報複你了?”馮佳說話很謹慎,“我只是受不了你的虛僞假面,不願再和你做朋友罷了!”
紀瑟瑟質問:“難道不是你把我的手機微博、浏覽器的流量權限關掉的?除了你,還有誰能那麽随便拿我手機?”
“你的手機,跟我有什麽關系?別什麽事都賴到我頭上。”馮佳堅決不肯承認。
紀瑟瑟緊緊皺眉:“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沒有人配合,你不可能做得這麽天衣無縫!”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馮佳不屑道,“你不用套我話,我知道你在錄音。”
紀瑟瑟怔了一下,內心一片凄涼。她怎麽都沒想到,有一天,她和馮佳打電話還需要錄音。
“我沒錄音,我還不比上你。”
用力壓下眼底的酸澀,她沉聲問:“雷特有人跟你配合?你從我這裏偷了沃爾克的信息,透露給雷特,然後制造了那起爆炸事故,是不是?”
馮佳冷冷道:“你別胡亂攀咬人!那些事難道不是你做的?和雷特走得那麽近的人,難道不是你?”
沒見過這麽能颠倒黑白的,紀瑟瑟氣悶不已:“馮佳,你把我和靳文燊耍成這樣,我不覺得他會放過你。”
“與其擔心我,你不如先擔心你自己。”馮佳冷笑,“看你做下這些事,靳文燊連你的面都不想見了,你看他會不會原諒你。”
說完她便挂了電話。
聽着手機裏傳來的盲音,紀瑟瑟慢慢蹲下身捂住眼睛,還是沒忍住哭了。
她怎麽都沒想到,一起走了那麽多年的好朋友,會反過來插刀,和她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