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那一邊,楊水起趕緊追上了蕭吟的步伐。

他身高腿長,步子邁得又大,楊水起只能小跑才能追上。

她追到了蕭吟的身後,急急道:“蕭二哥哥,你等等我!”

走這麽快做些什麽。

蕭吟聽她一副要喘不上氣來的樣子,終于是慢了些步子,然語氣依舊生冷,他道:“止步吧,前面便是內宅了。”

再跟下去,便不合适了。

楊水起卻不肯依,她道:“不成,你方才還沒答應我呢。”

“答應什麽?”

楊水起理所應當道:“我若是一個人的話,必然過不了測驗,你得幫幫我的。”

蕭吟看着楊水起這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頭都有些疼了,“你去尋兄長,他樂意幫你。”

蕭吟想将這個燙手山芋甩去蕭煦的身上去。

楊水起又不喜歡蕭煦,他尋他做什麽?

“可蕭哥哥要去衙門,他很忙的,我不能煩他。”

“所以你來煩我?”蕭吟睨她一眼。

“好吧,既然你真的不願意那便算了吧。我笨得不行,又沒讀過什麽書,來了蕭家的學堂還叫先生趕出去了,本來大家就都不喜歡我,到時候又叫人尋到了話頭去說道。”她越說越離譜,越想越委屈,“沒關系,本來就是我自己不争氣,不麻煩蕭二哥哥了,我走就是了。只可憐我母親早早離我而去,父親只顧着事業,家中的哥哥也只知道青樓渾耍,害我成了這樣一個蠢笨粗俗的女子,若是真因此而被趕了出去,我也不求別人能為我主張,只希望莫要再什麽髒話都往我身上罵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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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水起将自己說得可憐,天上地下就她倒了血黴似的。

她擦了擦眼睛,抹去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淚,道:“蕭二哥哥,我走了,這一走便是永別......”

“楊水起,你只是從蕭家出去了,不是死了。”蕭吟暗忖楊水起定是看了什麽爛七八糟的話本子,這腦子裏頭裝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楊水起捂着眼睛,從蕭吟的角度看過去倒像是真哭了似的。

“就是死了,這樣丢人,怎麽不算死!”

被先生趕走的,古往今來,有幾個?

蕭吟想了想,楊水起的聲名确實不大好聽,如果真從蕭家被趕了出去,流言蜚語恐怕真能将她給吞了。

“我又沒說不曾幫你。”

“當真?”楊水起馬上撒開了捂着眼睛的手,那雙眼睛撲閃撲閃,哪裏有哭過的樣子。

“你诓我呢?”蕭吟見她變臉這般快,眉心擰了起來。

小騙子,虧得他真以為她哭了。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蕭二哥哥,那可是說好了,你可不能反悔的!今日有些晚了,我也不曾跟爹爹哥哥打過招呼,若回去晚了他們要着急的,你待我明日來尋你,你可得教我啊!”

楊水起生怕蕭吟反悔,眼神左飄右閃,就是不回答蕭吟的話,自顧自說完了這些,就拔腿跑了,只給蕭吟留下了一個背影。

這一番舉動下來,不只是蕭吟看愣了,就連江北也嘟囔道:“哪有楊小姐這樣的人啊,這事同公子有什麽幹系,怎又是叫她尋到了機會?”

蕭吟也知道自己是着了楊水起的道,但他為何會叫她蒙蔽?就因為方才以為她要哭了,所以真的生了幾分不忍嗎?

不,不對。

是因為這事情本來就是他們做的不對,沒有答應了別人卻出爾反爾的道理,他只是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對,沒錯,就是這樣。

然而內心之中那股怪異的感覺并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甚。

他不想要再想下去了,擡步想要離開此處之時,卻被人喚住。

“二公子,大爺尋你。”

*

待蕭吟到了蕭正書房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春天的夜晚,空氣也十分怡人,星星挂在雲霄,散發着淡淡的異彩。

蕭吟扣了扣門,聽到裏面的人沉聲道:“進來。”

門半阖着,蕭吟直接推門而入。

“父親喚我來,是為了什麽事情。”

“你往後不要理會楊水起這人,今日齊先生說測驗,是我拜托他的,楊水起不能留在蕭家。”

果然是他。

“當初分明是父親自己應下的事情,現如今卻又在背後使這樣的手段......”他頓了頓,忽地擡眸看向了蕭正,從口中緩緩吐出,“不合适吧。”

蕭正知道蕭吟的性子,他認為自己對蕭吟再了解不過,知道他又是在惱自己在背地裏頭使這樣的下作手段,他道:“不合适?不合适又能如何!你還想要同楊家的人說什麽合不合适,他們楊家的人,有哪個是省油的燈?!今日才第一日,她一來就同兩位小姐生了龃龉,把人家在大庭廣衆之下羞辱哭了,她在蕭家,只會給我們添堵。”

這人,碰也碰不得。那一回本就叫他們楊家的人吃了悶虧,若是楊水起再在蕭家出了什麽事情,楊家的那兩個壞胚豈能善了?

他想起楊奕這人就氣不平,也不知道是使了什麽迷魂湯,迷得皇上非他不可了就!

他還在氣頭上,卻聽蕭吟固執道:“父親既然不願意,那麽為什麽那日要答應?蕭家做了錯事,該賠的禮不曾賠,不願同楊家人賠禮道歉便是罷了,可只這一個要求,卻還要使盡手段,......”

“蕭吟!放肆!”

蕭吟的話字字珠玑,将蕭正說得虛僞至極,只聽一聲怒斥,将他後頭的話盡數堵住。

蕭吟忽然覺得,楊水起也沒那麽礙眼,至少,她也不曾這般虛僞,一雙眼睛睜在那處,就将心思都明明白白擺在了明面上。

蕭正似是氣狠了,指着蕭吟罵道:“你便是這樣同父親說話的?書都讀到了狗肚子裏面了是不是!你難不成真是被楊水起纏昏了頭?叫她迷了眼!現下這個法子,已經是萬全之策,你何須如此執迷不悟。”

執迷不悟,只四個字便将錯全都推到了蕭吟身上,似是他在袒護楊水起一般。

蕭正見到蕭吟不肯吭聲,繼續換了法子,溫聲勸道:“則玉,父親話是重了些,但你知道,父親是為了你好。楊水起,無知小兒,萬不可與之親!”

“何叫無知?”

屋內,燭火将白衣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的嗓音帶着說不出的淡漠。

“ 蕭吟,夠了,出去吧,該怎麽做,你知道的,你如今年歲也不小了,待到秋闱過後,也該去相看人家了。”

“總之,不要再同楊水起有所往來,那樣對你沒什麽好處。”

同楊水起沾染上了什麽關系,豈能好。

蕭吟道:“蕭家家訓第十三條,教人守諾,我已經答應了楊水起要幫她。”

“父親不守諾,但則玉要守。”

蕭吟說罷,也不管蕭正是何面色,頭也不回就往外頭走去了。

蕭正見蕭吟如此,氣得直罵,好不容易看不到了他的影子,才勉強順了下氣來。

這麽犟的脾性,究竟是随了誰。

雖說重諾守規是好事,但守規矩是這樣守的?

*

時間不緊不慢晃去了兩日,這兩日楊水起一個勁的纏着蕭吟,借着測驗的機會時不時就向蕭吟問些問題,每日散學也要扯着他不放。蕭吟被她纏得煩,卻又無可奈何。

終于這天散學,沒再見得楊水起的身影。

因為,楊奕要動身南下,回長都老家了。

楊奕這回起身,輕簡上路,畢竟也只是回鄉祭兄,沒弄甚大陣仗出來,就連在皇帝那邊也只是說了身體不适在家修養,京城裏頭甚至不知道楊奕要出遠門。

畢竟他從一介布衣走到現在,一路下來,樹敵不知凡幾,想要他性命的人便是一只手都能數得下來,形事能低調便低調先吧。

夕陽西下,楊家後門處,楊奕還在交代楊風生一些事情。

“北疆那塊盯住了,現下蒙古俺答汗的人不安生,不少的人都想要借着這個機會鬧事,若真叫他們抓住了機會,只怕要出事。上回張琦想要給我安個貪墨軍饷的罪名,難保皇太子的人再動手,我不在,你小心了。”

楊風生知道此事非同凡可,棋差一招,若真叫他們的對手尋到了錯處把柄,楊家離滅門也不遠了。

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北疆邊境那邊蒙古的兵時常進犯,他們在皇太子那處的卧底傳來消息,說張琦想要借此機會,贓污楊奕貪墨軍饷。計謀起先只還有個雛形,然而不知道怎地,竟越發詳密。楊奕自然不會叫他們得逞,便先下手為強,殺了張琦。

張琦死了,也已經挽回不了什麽了,畢竟計謀已經叫皇太子知道了。

但,張琦死的背後,是向着皇太子發送了一次警告,警告他們,他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計謀,不要再輕舉妄動。

否則,張琦他們想殺就殺,若再敢動,下個死的也不知道會是誰了。

楊奕每年這段時間,都會離開幾天,楊風生早就已經習慣了,就算是楊奕不叮囑,他也會這樣做。

楊風生只是淡淡“嗯”了一聲,回道:“我曉得的。”

父子兩人都不善言辭,即便心中有什麽話想去說,到了面上,臉卻一個比一個冷。

“嗯,你向來是叫我放心的。我不說,想來你也省得,哎,我上了年紀便忍不住唠叨,你也別嫌煩。”

他看了看外頭,還沒見到楊水起的馬車回來,皺了皺眉,“小妹今個兒不會還在蕭家不成?老子都要走了,也不曉得回來,當真是個沒心沒肺的......”

還不待他說完,一輛刺着“楊”字的馬車就從拐角處駛來,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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