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蕭吟, 你無不無恥啊。”

杜衡大步朝他逼近,動手扯上了蕭吟的衣領,然蕭吟并未掙紮, 甚至就連話也不曾說,任他動作。

兩人身高齊平,蕭吟如此也不至于叫過分狼狽,甚至說,看向了杜衡的眼神之中, 只帶着說不出的淡漠。

杜衡本就因為方才事情心中憋悶, 現下又跳出來個蕭吟,他來得還真不湊巧,他們二人前面那些對峙的話一句不曾聽着, 倒是将最後楊水起說“不喜歡他”的這句話聽了個正正着着。

如何能再忍。

杜衡咬牙切齒道:“蕭吟, 你故意的吧。”

他們說了親, 他還想當曹賊嗎。

“現在橫插一腳,你還要不要臉了。”

漆黑的瞳仁沒有情緒, 蕭吟聽到這話竟然笑了。

不要臉。

從來沒有聽到過有人如此形容他。

楊水起眼看杜衡想要動手傷人,忙上前拉勸起了人。

“杜衡,不成, 別傷人啊。”她看着杜衡氣勢洶洶模樣, 極盡溫聲勸道,想要叫他冷靜一些。

但不攔還好,一攔杜衡更叫冒火。

“冷靜?你要我怎麽冷靜?”杜衡低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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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經和自己說了親的對象在一條小巷子裏面和旁的人拉拉扯扯, 還在說些什麽根本就不喜歡自己的話,他還要怎麽去冷靜?

“杜公子, 你不該如此想,我們只是說幾句話。”

偏這個時候蕭吟又在一旁涼涼說道, 這話實在有拱火的嫌疑。

楊水起罵了句蕭吟,“你現在說這些做什麽?”

聽得這話,蕭吟更加收斂了神色,他道:“對不起。”

楊水起還什麽都不曾說,蕭吟就先道了歉,如此也不好再說些什麽了。

可蕭吟這話不說也好,一說這話,杜衡更是冒火,再也忍受不住,揮手就要往蕭吟的臉上打了過去。

楊水起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了,可卻不見蕭吟閃躲,直愣愣地挨了他這麽一拳頭。

蕭吟膚色偏白,而杜衡力氣又不小,很快,他的臉上就挂了彩。

嘴角滲出殷紅的血,血流得很快,沿着下颌低下,他不在意地逝去血跡,即便是挨了打,仍舊沒有情緒變化。

眼看杜衡還想要動手,楊水起張開了雙臂擋在蕭吟的身前。

“杜衡,你瘋了是不是?!”

他瘋了?究竟是誰瘋了!

杜衡看向了楊水起的眼睛帶了幾分不可置信。

而後看到被楊水起護在身後的蕭吟,出聲譏諷道:“蕭吟,你裝什麽裝啊。”

聲音帶着極盡的譏諷。

這蕭吟為什麽不躲?他方才分明能躲開的!

故意挨他這麽一拳是什麽意思?

現在又在楊水起的身後是想做什麽?

他還看不明白他嗎,不過是想要借着這次機會裝可憐罷了!

可他看得出來,楊水起又看不出來。

畢竟蕭吟臉上的傷是真的,又不是平白無故多出來的。

楊水起回過頭去看蕭吟,他的嘴唇還挂着一抹殷紅的血,月白錦袍勾勒着他颀長的身形,周圍燈火明滅,照得他越發破碎。

然而即便如此,蕭吟還是對她笑了笑,露出個叫她不要擔心的神情,他不在意地說道:“沒關系的,不疼的,我回去擦點藥就好了,旁人問起來,也只說是不小心摔的罷。”

好,好的很!

真真是白蓮花下世,比誰都會做戲!在這裏裝可憐給誰看。

杜衡就不該動手!

他看楊水起仍舊擋在蕭吟的面前,又見她面上露出了幾分動容,心中更叫委屈和氣氛。

“你護着他?”

他的眼神之中除了憤怒,還有幾分受傷,他又接着道:“當初是他這樣待你了,你在蕭家受的苦,就這樣算了?!成了天下人的笑話,誰都能罵你兩回。”

“楊水起,好了傷疤忘了疼,你也這樣作踐自己。”

蕭吟從前那樣對她,她竟然還要回頭。

說得過去嗎。

罵了蕭吟便也罵了,可他現在看着兩人這副樣子,落在他的眼中那便是“狼狽為奸”,氣得杜衡就連楊水起也一起罵了進去。

聽得這話,蕭吟的眼中終于有了情緒,看向杜衡的眼神染上了幾分寒意。

他想說話,可卻聽到楊水起先開了口, 她的聲音帶了幾分不可置信。

“我作踐自己?我怎麽就作踐自己了。”

為什麽這樣說她,為什麽誰都要這樣說她。

這句話徹徹底底點了楊水起身上的火線,她再也忍受不住,擡眸看向了杜衡,聲音也帶着說不出的寒。

她從來都不覺得喜歡一個人會是作踐,可是自從她喜歡上了蕭吟之後,所有人都說她是在作踐自己。事實雖确實如此,可是他們每每再說一次,都無異于又往她的心上插刀。

“我當初不過是喜歡了蕭吟,每個人便都我說多愚不可及,喜歡一個人,要叫你們這麽難以忍受?好,現下我已經自食惡果,為何還不肯放過我?你們都說我錯了,都說我蠢笨,每個人都高高在上指摘我。”

每個人都說是為了她好,她的父兄,說是為了她好,将她嫁人,杜衡說娶她,可心中一直又介懷過去。

她怎麽就作踐自己了?難道不是他們在作踐她嗎。

楊水起快受不了了,頭也痛得欲裂,這些話若是不說便也還好,可一說,她心中就不斷泛酸,眼睛也已經紅了一片,就差奪眶而出。

受不了了,腦海之中那根緊繃的弦,終于在這一刻繃斷。

這幾日的苦痛,又加上今日發生的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楊水起終于繃不住了。

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只是眼睛通紅一片,紅得吓人,聲音帶着些許嘶聲力竭的意味,月光傾斜在她的發上,将她照得朦胧破碎。

楊水起呵笑了一聲,聲音聽着十分沉悶。

“每個人都說是為我好,真的為了我好,為何從來不顧我想什麽。我便又這麽好欺負嗎,世上所有的人誰不開心了,就能來罵我一句,只要我做了什麽不合你們心意的事情,便只消說我蠢笨,我這短短十幾年是多作惡多端、十惡不赦,才要你們這樣,這樣對我是嗎。”

她真的不明白,真的不懂。

為什麽誰都要控制她,她都如他們所願了,為什麽最後還要這樣。

又不是她想見的蕭吟,她又不想要見到他。

為什麽又要來指摘她呢。

楊水起知道,她曾經和蕭吟的事情會成為梗在杜衡心中的一根刺,不管她和蕭吟有沒有什麽,杜衡總是要疑心。

她道:“算了吧,要不算了吧,你總是要懷疑我們,可是京城就這麽點大的地方,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若是每每見到一次面就要叫你難受,那還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算了吧。

他們就是不大合适的。

“算了?”杜衡看着楊水起的眼神帶了幾分不可置信,他問道:“憑什麽算了?!為什麽算了!”

他沒想到會将事情弄成了這樣啊,他沒有想要去和她算了啊。

他只是,只是有些生氣而已,一時之間就說了這些口不擇言的話,他氣她和蕭吟私下見面,更氣楊水起會對蕭吟心軟。

蕭吟不過是在做戲,她看不出來就算了,為什麽要去心疼他。他曾經那樣待她,她就原諒了?

不可以啊,憑什麽啊。

他還想要再說,卻見楊水起根本不願意再聽他說什麽,已經轉身離開。

他想要追,卻被一旁的蕭吟扯住了手臂,他沉了聲道:“靜靜吧,現下還是先叫她靜靜吧。”

蕭吟也想追,卻還是看着楊水起的背影不敢追。

她讨厭他們。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楊水起的狀态已經不大對了,再追上去說些什麽,只怕會叫她心中更加難受。

杜衡雖然着急,但卻也知道蕭吟此話沒錯。

他狠狠地瞪了蕭吟一眼,甩開了他的手,道:“你開心了?方才分明能躲開,為什麽不去躲,還想在她面前賣什麽可憐?同她說親的是我,你使什麽手段都徒勞無用!”

如果真如杜衡所說,什麽手段都徒勞無用,他為甚這般激動,難道不是在擔心害怕嗎。

他最後警告蕭吟,“你曾經傷過她,她不會原諒你的,別肖想了。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喜歡沉浸在過去,人要向前看的。”

杜衡說完話,就轉身離開,只留下了蕭吟一個人在原地。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那他若是能想盡辦法站到前頭去呢。

會不會不一樣了。

楊水起忍着淚離開這裏之後,沒有想到巷子口竟還站了陳錦梨。

陳錦梨好不容易尋到了長安街,結果只見到江北和肖春,還有杜衡的小厮在巷子口站着,她一開始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走近之後隐隐聽到了裏頭傳來楊水起堪稱是嘶聲力竭的質問聲。

她的聲音本尖細,但卻不刺耳,可這個時候,不知為何,陳錦梨卻被她的話刺得耳膜生疼。

楊水起沒心沒肺,為人處事更是大條,只要是她不在意的人和事,不論旁人如何诋毀她,她都不怎麽會放在心上。

這都做了些什麽事情啊。

怎麽就将人害成了這個樣子。

這樣聲嘶力竭的質問,已經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誰都在說愛她,對說為她好。

可所有人好像從來沒有真的問過她想要什麽。

她該怎麽辦,究竟該怎麽辦啊。

楊水起沒有想到陳錦梨在這裏,只看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帶了幾分痛色。

她也可憐她?陳錦梨可憐她。

屬實難得。

楊水起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往外走了,就連一句話都不曾同她多說。

她一個人走在街上,旁人都熱熱鬧鬧的,獨她一人凄慘得不像話。肖春跟在了她的身後,可是卻連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怕多說一句話,也要被她趕走。

完蛋了,楊水起只覺好像一切都完蛋了。

往事暗沉不可說,前路漫漫無歸處。

還想她怎麽辦,她又還能怎麽辦。

她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些什麽事情,以至于說要受到如此對待,前途便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光明,她甚之不知道,自己活着又有何用。

人在傷懷之時,總會生出一種,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對的感覺。

楊水起不知道自己的出路是什麽,但是現下,她只覺得自己沒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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