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重逢(前半段虐,後半段重逢)
重逢(前半段虐,後半段重逢)
平靜海面上亮着燈, 搜尋人數已經高達幾百人,以落水的地點為中心,往兩邊擴散。
這片海域以前是私人承包養魚的地方, 海底地勢不複雜, 搜救難度不大。
濯家和陸家的人都來了, 陸權過來, 還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只聽到易安掉入了海中, 便軟了雙腿。
陸頌檀和陸漾站在岸邊, 一言不發, 陸漾滿臉都是淚,每次打撈上來東西都會去确認,但是那些東西都和易安無關,舅甥倆一次次燃起希望, 又一次次面對現實, 終于是絕望了。
海風呼呼地吹着,打在陸頌檀的臉上,他臉連接脖子處的地方有一條長長的疤,到現在都還在流血, 沒去處理。
陸權站在他旁邊, 手搭在他肩膀上:“先把傷處理一下,打破傷風,安安不會希望你這樣。”
“他沒事。”陸頌檀完全發不出聲音,只有一點點難辨別的氣音, “他沒掉進水裏面。”
陸權眼眶發熱:“不用自己騙自己, 大家都看到了,現在也還沒有找到濯塵。”
濯塵跟着易安跳海之後, 到現在也還了無音訊,距離墜海已經快要超過一個小時,時間越久,他們生還的可能性就越低。
陸頌檀一點都沒有聽進去,滿腦子都是易安落海的場景,當時易安掉下去的時候,落到海裏的瞬間就憑空消失了,沒有濺起任何水花,他都懷疑他聽到的落水聲是一個幻覺。
“找到了,還活着!”一個救生員在海上吹着哨子,不停地揮舞着手電筒。
另外幾個救生員去幫忙,把飄在水裏的人撈上來,在船上做心肺複蘇,送回岸邊。
陸頌檀一下子沖了上去,撥開人群,差點摔倒。
撈上來的不是易安,是濯塵,他咳出幾口水,眼神迷茫地看着天空,陸頌檀揪住他的衣領:“安安呢?有沒有看到安安,他是不是,是不是消失了?”
濯塵根本聽不見,只能憑借他的口型辨認他在說什麽,突然捂住了眼睛:“我不知道,我沒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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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是在抓住他的一瞬間他就消失了,和海裏面的泡沫一樣,一戳就破,簡直像在做夢一樣。
“什麽叫不知道,你們隔得那麽近,你沒看到他嗎?”陸頌檀的語調逐漸激烈起來,在場的其他人不敢阻撓他的行為。
濯耀走過來了,帶着濯家的人拉開陸頌檀:“陸總現在的舉動怕是不合适了,我們濯家也是受害者,現在我要帶他離開。”
他讓濯家的人去扶濯塵,濯塵一下子掃開了他的手:“我不走。”
濯耀一個耳光甩過去:“現在還不是你說了算。”
“你可以試一試。”濯塵就這麽躺着,一動不動,眼神一點波動都沒有。
“先治療,濯塵算目擊證人,好了之後要配合筆錄。”陸權在中間打圓場,不讓場面太難看。
濯耀收了手:“那你好自為之,你們先把嘉嘉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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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小時後,天亮了,打撈隊還在積極辦公,陽光投射在海面上,泛出粼粼的光,依然沒有一點易安的消息。
之後的一天,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依然是如此,為了不刺激家裏的三個病人,陸家對外封鎖了消息,沒人知道打撈隊每天在打撈什麽,許多人猜測陸家可能是掉落了一件珍寶,只有很少的人發覺陸家那個寶貝眼睛珠子易安很久沒有出現了。
公司裏面也有一些奇怪的傳聞,說是最近二少爺正在着手處理一些公司的核心事務,陸大少或許會把自己的權力轉讓給陸漾。
二少爺的情況大家也清楚,對他的印象停留在他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毛頭小子上。
可最近他跟着陸頌檀同進同出,身上又帶上了當初陸頌檀二十一歲接管公司的氣勢,漸漸地風言風語就少了。
張秘書跟在陸頌檀身邊,每天看着他高強度工作,完全不休息,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到周末的時候張秘書終于找着了機會和他說工作以外的事情:“這個是奶茶的券,攢夠三十個能兌換一個奶茶娃娃,小少爺以前很喜歡,讓我給他攢來着,我昨天才攢完。”
陸頌檀把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這些天臉上第一次帶了笑容:“給我吧,我去兌換了給他。”
張秘書也不自覺放松:“小少爺最近還好吧,高三畢業得到處玩兒一玩兒。”
“嗯,很好,每天都在家裏。”陸頌檀放柔聲音,“我先替他謝謝你。”
傍晚,陸頌檀抱着奶茶娃娃回到家中,打開門,黃昏的餘韻還沒有褪去,易安的房間半開着,和他走的時候一模一樣,陸頌檀叫了句安安,然後走了進去,就這麽坐在易安平時坐的小沙發上。
手機屏幕亮起,是陸權打過來的電話,他按下免提,對面人的聲音傳過來:“我們在墓園給安安辦了一個小型葬禮,你要不要來送送他。”
“他沒死。”陸頌檀只有這一句。
“你以前最疼他,他肯定希望你來,陸頌檀,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對面聲音換成了陸漾,他從發燒之後聲音就一直啞着:“過來吧哥,他喜歡熱鬧,只有我們幾個人他該傷心了。”
兩邊都沉默,最終對面還是挂斷了電話。
陸頌檀眼角閃過一絲淚花,抱着易安的枕頭躺下,餘光瞥到桌子角落裏躺着的紙張,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可能是被風吹到那裏去的。
他踉跄着起身,拿到了那張紙,顫抖着手把紙張展開了。
【哥哥,你要是能看到這封信,證明我已經不在你身邊了,接下來的話你就當是聽我說胡話。我們所在的世界是書中的世界,我只是一個推動劇情發展的小炮灰,注定無法留下,所以不要因為我的離開感到悲傷,下面我寫的是這本小說的詳細情節......希望你幫助到你們。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可能會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重逢,我期待着那一天,在那一天,你一定要第一眼就認出我。如果可以也請不要跟和我親近的人說我去哪裏了,我怕他們擔心,這是我的一點點小私心,哥,祝你快樂。】
房間裏面傳來壓抑的哭聲,響徹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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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某片海域,巨型游輪前行了,甲板暴曬,有股木頭和海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易安站在欄杆旁邊,不可置信地望着一望無際的大海,不太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上一次這麽迷茫,還是他發現自己在一裏面,是一的炮灰,而現在,他在這艘船上又有了一個新身份。
易安嘗試跟以前一樣接收劇情,這一次得到的信息很簡單,只有粗略的介紹。
他是一個旅行愛好者,孑然一身,喜歡到處旅行,在路上結識了逃婚出來的琳娜,兩人成為旅行搭子,輾轉于世界各地,據說他一個月之前掉進水裏之後就迷迷瞪瞪,到現在才能說話認人。
“我是真的以為你傻了,我都在想該怎麽瓜分你的錢了。”和他說話的是個女生,帶着大大的太陽帽,穿着吊帶襯衫,手搭在他的手上,“你怎麽這個表情,不認識姐姐我了?易安?”
“啊?”易安想,還好自己還叫易安,不然該反應不過來了,事實上他現在确實有點反應不過來,“我手機呢?”
他得确認一下自己是不是還在這個世界。
打開手機,日期正确,城市正确,能搜到陸家的信息,能搜到濯家的信息,世界正确。
他默默地松了一口氣,往房間裏面跑:“謝謝娜娜!”
“是琳娜!”琳娜不滿,“你到底有幾個好姐姐。”
易安嘿嘿笑兩聲,關上房間門,有點緊張。
他不知道事情往哪個方向發展了,但是按照現在的邏輯來講,這個世界上好像還有另外一個他,是和他長相一樣,名字一樣,比原來更積極更陽光更健康的他,聽起來都不像他了,有點像是文章簡介上的說的主角受了。
易安在網頁上搜索濯家林嘉的名字,只能看到一些之前濯家認兒子的新聞,網頁上并沒有他現在的狀态。
現在是最重要的一步,易安憑借記憶撥通陸頌檀的電話,電話嘟了兩聲【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他又撥通其他幾個電話號碼,得到的是一樣的回應。
他挂斷電話,又推門出去:“琳娜,我們現在在哪片海來着?”
“布羅列!還要一個月到A國,到時候你要陪我好好購物!”
地理不好的易安有些蒙圈:“離s市遠嗎?”
琳娜忙着給船上的其他人拍照:“你怎麽學的地理,一個在南邊一個在北邊,你說遠不遠?”
“奧,那電話能不能打通啊?”
琳娜差點翻白眼:“這已經不是古代了大哥。”
易安收回手機,看樣子他還處于劇情裏面,畢竟文裏面他死之後書中的劇情還持續了四年,那應該證明四年之後,這完結,他就能完全按照自己的人生去過了。
只是這四年他都要跟過去說再見了,易安悵然若失。
琳娜拍照回來了:“苦着個臉幹什麽,我們的目标是什麽?”
“好好活着?”
“及時行樂啊笨!那些爛事,愛發展成什麽樣就發展成什麽樣吧!”
易安不自覺被她感染也笑起來,他穿着寬松的外套,跟他墜海時穿的衣服一模一樣,往兜裏一摸,他竟然把機器人易安也帶過來了。
和以前有着關聯的東西讓他感到安心,他撫摸着小機器人易安:“及時行樂,及時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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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福科大學,易安跟在琳娜身後,順利混進校門,跟着她站在校牌面前,尋找中心會議廳的位置。
這幾年他們兩個人依然全國各地跑,看過極光去過沙漠,在去年稍微穩定下來,定居在A國,琳娜的家裏人不允許她在國外亂跑,于是現在琳娜每天都在a國追潮流。
今天也是,聽說會有國外帥哥過來做演講,把易安從被子裏挖過來,死活要他一起跟過來。
而易安來的唯一原因是——帥哥學霸是從s市過來的。
易安一直在關注s市的消息,他對于故人的關注只能停留在不影響劇情的層面,比如給陸漾擔任副總的消息點個贊,給陸頌檀搬入愛巢的新聞送朵小紅花,濯家的消息搜不到了,前兩年資金鏈斷裂已經轉手他人,據說濯塵是幕後黑手,但是濯塵自從四年前出事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大衆視野,整個人跟失蹤了一樣
至于顧知簡,易安看着演講的宣傳單上的名字,這是他離過去最近的一次,雖然他并不知道這次顧知簡的演講題目是什麽。
琳娜熱衷拍帥哥,扛着自己的相機:“安,到時候你跟我擠到前面去,我要怼臉拍攝。”
易安都不知道他出現會不會造成意外,有點忐忑:“我還是就坐在後面就行了。”
“不行。”琳娜拒絕,“據說這個項目的投資人也會在,也是帥哥!就是你經常看的那個。”
“誰?”
“陸松檀。”
易安手一松,宣傳單掉在地上,彎腰去撿,已經調整好表情,糾正她的發音:“是陸頌檀。”
四年過去,陸頌檀今年已經快要三十,終于在去年年底被媒體拍到和愛人一起購買戒指,疑似已經隐婚,甚至流傳出了戒指的款式。
那張照片糊得只能看得清陸頌檀的背影,他沒有第一時間出來否認傳聞,一傳十十傳百,這事已經被敲定死了。
現在的陸頌檀已經不是四年前在家門口,靠在他肩膀上哭的那個人,他由衷地為陸頌檀的幸福感到快樂。
“對對對,陸頌檀,腰窄腿長禁欲系,不過我還是喜歡清爽學霸那款。”人流量大起來,琳娜着急拉着他走,“速速速速,沒位置了。”
落座,周邊都是外國人。
易安以前外語好,但是口語不太好,本來只能勉強和別人交流,這些年東奔西跑,聽慣了各種口音,聽力和口語能力蹭蹭上漲,聽着周邊的人聊天,小聲問琳娜:“他們怎麽都是醫學院的?”
“因為今天講的就是跟醫療有關的啊,好像是關于心髒什麽的,來了來了,別說話!”
劇烈的掌聲響過之後,話筒裏面的音效被拉長,說話的人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各位,讓大家久等了。”
顧知簡穿着簡單的白襯衫,五官較四年前更加成熟,身上那股子少年感沒有減弱,在此之上又沉穩了幾分。
再見面真是恍若隔世,易安聽着他用熟練的英語說着那些專有名詞,有些不解。
為什麽顧知簡還是成為了一個醫生?
“那個,就是在前面校長旁邊坐着的那個,就是陸頌檀。”琳娜激動得拉他過來看,在攝像機上面把畫面放大了,整個攝像機畫面上只有陸頌檀的側臉,“好羨慕你,今天能見到偶像!”
“不是偶像。”易安否認,視線一點都沒有從陸頌檀臉上移開,他瘦了許多,五官更加深邃,大多數時候都是面無表情的,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會稍微側身,很少笑,笑起來也只有一個弧度。
“別開玩笑了,你每天都搜陸家,我對我偶像都沒有這麽熱烈,我今天暫且喜歡小簡!”琳娜又興致沖沖地去拍顧知簡。
顧知簡的第一段發言完畢,響起熱烈的掌聲,進入互動環節。
主持人還沒開始提問之前,琳娜就已經把攝像機扔給了易安,堅持不懈地舉起兩只手,主持人想要不抽她都難。
大熒幕上出現琳娜的臉,主持人走下來,問她:“這位同學,你想問什麽問題。”
琳娜來之前就做好了工作,接過話筒:“聽說您專門研究法洛氏四聯症,請問現在有沒有什麽介入治療可以針對這個病症。”
易安盡職盡責的扛着攝像頭,沒有故意擋住自己的臉,大會堂攝影機掃過他的瞬間,整個大會堂熒幕都黑了。
“天吶,看來是這個熒幕容不下我了。”琳娜開玩笑,整個會堂的人笑起來,大多數人都轉了過來。
在臺上的顧知簡一直沒吭聲,直到主持人叫了他一聲,他才開始用不太流暢的話為大家介紹四聯症的介入治療方法。
易安把臉完全藏到攝影機後面,不知道剛剛那瞬間顧知簡和陸頌檀有沒有看到他。
不過出現黑屏的場景,就證明現在還不是和他們見面的最好時機。
等到琳娜坐下來之後,易安把攝影機給琳娜:“我突然想起我還有點事,我就不陪你啦,拜拜。”
琳娜不滿地叫他,易安還是走了。
他走之後在前面坐着的陸頌檀轉了回來。
身旁的校長用不太流利的國語問他:“怎麽了,陸?”
“抱歉,我想我應該要先走了。”陸頌檀站起來,快步走出去,步伐越來越急。
就在剛剛,他看到屏幕上一閃而過的臉時久違地陷入恍惚,轉頭時看到那個舉着攝影機的人還以為是看到了易安,再轉頭那人就不見了。
大會堂外,陸陸續續有人出去,人來人往,就是不見熟悉的身影。
他随着人最多的那條路走,在人群中穿梭,目光搜尋穿連帽衛衣的少年。
等快到校門口,依然易安的蹤影,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左前方傳來熟悉的聲音:“請問鄧林路是要沿着大路走,然後在第二個紅綠燈左拐嗎?”
易安用流利的口語和安保對話,穿着簡單的衛衣和牛仔褲,瘦了,臉上的嬰兒肥已經消失,健康又鮮活。
陸頌檀眼眶發紅,他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看到易安,沒聽到他的聲音。
現在看到他,陸頌檀的心髒猛烈跳動起來。
如易安走的時候在信上所說,在看到易安的第一眼,他就認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