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先抱抱
先抱抱
慌亂的人群中, 兩人靜靜站着,彼此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易安甚至能聽到他心跳的聲音。
周遭的一切都很吵鬧, 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動。
易安把這次離開看作一次詛咒, 跟睡美人等着王子來吻醒自己一樣, 他也需要一個契機來告訴他對于他的懲罰結束了。
現在就是那個時刻。
易安有些哽咽:“你為什麽在這裏?”
“因為你在這裏。”陸頌檀回答。
易安忍住撲進他懷裏的沖動, 不敢轉頭, 怕美夢破滅, 陸頌檀把他往後一拉, 替他完成了這個擁抱,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黑暗終于結束,失去的光在這一刻回來,人群又是一陣喧嘩,兩人站在中心, 過于顯眼, 已經引來不少目光。
易安想象過重逢的畫面,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既驚喜又有些不好意思,拉着陸頌檀的衣袖:“我們往旁邊站一點, 會擋到別人。”
陸頌檀并沒有放開他, 手在他後頸部狠狠揉了一把:“聽你的。”
還沒等到易安要拉着他走,易安先一步被拉開了,消失的琳娜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頭發是亂的, 嘴唇上的口紅也是亂的, 幾乎是把他從陸頌檀懷裏扯出來,挂着笑臉:“不好意思陸先生, 我朋友是你的粉絲,他應該是看到你太興奮了。”
擁抱的溫度迅速消失,陸頌檀的手從他身上離開,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劃過他的手背,嘴角帶着笑意。
易安用另一只手覆蓋住被他碰過的地方,有點慌張:“不是粉絲。”
“那是什麽?”陸頌檀接話,很好奇的樣子,似乎真的不認識易安,是和他第一次見面。
易安回答不出來,陸頌檀已經不是他哥哥了,要說其他的關系又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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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快點給陸先生賠禮道歉,你怎麽能往別人懷裏鑽。”琳娜是真的在關心他,恨不得自己道歉了。
陸頌檀卻還在笑,易安輕輕瞪了他一眼,開口:“對不起。”
“沒關系。”陸頌檀又把易安拉回自己懷裏,攬好了,“不好意思琳娜小姐,我在和安開玩笑,他是我很珍惜的人。”
琳娜看着他們兩個人的姿勢,嘴巴張得能塞得下一個雞蛋。
歐文也攬住了琳娜:“安是陸最親密的家人,不用擔心他們會怎麽樣,你是不是忘了剛剛答應過我什麽?”
淩亂的頭發和口紅,任誰都知道他們兩個人剛才度過了多麽火熱的時刻,歐文的手背也有口紅,走的時候手指是空的,回來的時候戴了戒指:“去跟爸爸說吧。”
琳娜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撒開他的手:“你應該自己去說,如果要結婚,這個宴會簡直算得上非常寒酸。”
“好吧,我道歉。”歐文牽住琳娜,“不好意思陸先生,我們需要先去确定我們的感情問題,如果很累,你們可以去休息室休息。”
昨晚發燒燒了一個晚上,現在心情又極度起伏,易安的身體本來就吃不消,但是他現在有一籮筐的話想要和陸頌檀說,處于振奮狀态:“你是自己過來的嗎,其他人都沒有來?家裏面情況怎麽樣,聽說媽媽已經可以回家住了,我在網站上看到了她和陸漾的合照,李嬸還好嗎?舅舅呢?”
“好了,行了。”陸頌檀一直牽着他,沒放開過,直到兩人走近休息室,坐到沙發上才開口,“這些事情我會全部跟你說一遍,現在先抱抱。”
易安愣了一下,伸手環過他,把下巴墊在他的肩膀上:“我真想你們。”
陸頌檀把他抱緊了,手一下一下在他背後拍着:“你這幾年過得好嗎?身體會不會不舒服。”
“很好,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易安一個國家一個國家地跟他細數自己到過的城市,“而且我也不怎麽生病了,最近體檢醫生說我可健康了,我還會夢到你們。”
“夢到什麽了?”
易安要開口,又把話咽了回去。
本來他想說自己經常夢到他們重逢時候的樣子,張嘴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昨天晚上那幾個若有似無的吻。
他走之前才得知陸頌檀對他的感情,那時候他整個人都是亂的,無暇顧及那些事情,知道那些之後他就無法只把陸頌檀當成哥哥。
四年過去,物是人非,不知道人的感情會不會變,他轉移話題:“就是以前的夢。現在好了,如果我能見到你的話就能回去了,也不知道外公他們想不想見到我。”
“想的。”
那時候易安離開,只有少數幾個人才知道真相,陸權一直認為易安是死了,但陸頌檀跟家裏人說的是易安不想讓家裏人因為感情的事情為難,所以自己離開了。
老爺子只當易安是因為自己的态度走了,在家中自責不已,連帶着對陸漾也多愧疚了幾分。
外面傳來歡呼鼓掌的聲音,易安眼睛一亮:“去看看,我猜是他們官宣了。”
樓下,琳娜和歐文在人群中擁吻,臉上是甜蜜的笑。
捉奸變官宣,意外收獲。
杯籌交錯之後宴會上的人散盡,在場只有易安知道琳娜是抱着怎麽樣的目的過來的,現在看琳娜一臉嬌羞地和歐文在大門口調情,感嘆歐文在對付琳娜這方面确實是個高手。
陸頌檀和歐文還有一些公事上的往來,站在車前交談,易安跟琳娜站在臺階上。
“禁止用這樣的眼光看我。”琳娜拉着易安,“你和陸到底是怎麽回事,并沒有聽說過他還有同性戀人。”
“不是戀人。”易安否認,“反正很複雜,你有聽說陸家還有一個養子嗎?”
琳娜的重點完全不在後一句話上:“像他們這種有錢人會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你很危險。”
“琳娜。”易安無奈,“不是你想的這樣,他們說完了,我要過去了。”
“好吧。”琳娜在他背後拍了一下又往他手裏塞了東西,“希望你可以做好措施。”
易安差點把燙手的東西給扔出去,接收到陸頌檀視線的時候把它們快速塞進了包裏面,心跳如雷地上了陸頌檀的車。
他看全世界黑色的車都眼熟,把這輛車和上次在自己家下面停着的那輛車聯系在一起,不過沒有說出來,而是問他:“你是要住酒店嗎?那你可以把我放在我家樓下。”
陸頌檀單手打方向盤,語氣晦澀不明:“你家?”
“我租住的地方,是個小套間,你肯定住不習慣的,你可以把你住的酒店地址給我。”
“我沒有住酒店。”陸頌檀道。
易安問他:“那你住哪裏?”
你家隔壁。
陸頌檀并沒有說出這個答案:“過來得太急了沒來得及訂酒店,我住在車裏也行,把座椅放下來,可以睡覺。”
“那怎麽行?”再怎麽說在車裏睡覺肯定是不舒服的。
陸頌檀:“沒事,想離你近點。”
易安有些苦惱:“先說好,我住的地方真的很小,而且只有一張床,還是一米二的小床。”
陸頌檀完全不在意:“沒關系,我可以跟你擠一擠。”
以前也一起睡過,那時候易安還以為兩人的感情是純純的兄弟情,而且他們睡的床都是兩米的大床,誰也挨不着誰,四年不見面,他對這些肢體動作已經很生疏了,況且陸頌檀現在好像不是一個人。
“你現在不住家裏住外面嗎?”易安裝作不經意地問他,“我看到新聞了,你好像買了新房子。”
已經抵達目的地,陸頌檀停好車,過來給他開車門,把手遞給他:“是住在家裏,我們的家,你不記得了嗎?”
那個陸頌檀親自設計好,但是兩人并沒有一起住過一天的地方。
那個時候易安在新聞上看到報道的時候都沒有點進去仔細看,不知道媒體說的房子是那套房子,心髒被“我們的家”四個字擊中了,沒有再開口說話,沉默地領着陸頌檀上去。
昨天從陽臺的門偷偷摸摸進來,今天被人領着進來,陸頌檀坐在易安的床上,說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視線跟着易安移動,手摩挲他的床單:“需要幫忙嗎?”
“不用。”易安正在收拾自己浴室裏面的髒衣服,今天下去他去醫院之前換了衣服沒有整理。
本來也沒什麽,但是浴室總共就那麽一點點位置,那堆髒衣服就十分顯眼:“熱水往左邊調,只有最大的花灑可以用,洗發水和沐浴露都标好了。”
“現在已經是獨立的安安了。”陸頌檀站在他身後,高大的身影擋在門口,抱手靠在門框上。
易安現在看到他依然會覺得恍惚,懷疑自己還沒從昨晚的夢裏醒過來,從他身旁擦過:“你先洗澡,我給你找t恤穿,以前我的室友留下來的。”
“室友?和你住在這裏?”
易安敏銳地察覺出他語調中的不滿:“不是這裏,是學校,我把可樂倒在他衣服上了想給他賠,沒賠出去。”
陸頌檀沒再多說,進去了,浴室裏面傳來流水聲。
易安呆呆地盯着浴室的門,拿出手機給孫醫生發消息
【如果要做心髒造影的話最近就可以做】
【我現在有家長啦】
同時,他給anne發過去的那條信息依然沒有得到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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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易安也洗完澡出來,陸頌檀已經在他的床上躺着了,一米八八的個子在一米二的小床上顯得有些憋屈,看到他出來,坐起來,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好久沒有給你擦過頭發了。”
易安已經不知道夢到過多少次這樣的場景,夢到他們還住在陸家的時候,他晚上做噩夢去找陸頌檀,陸頌檀就會抱着他安慰他。
昨天晚上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看着空蕩蕩的房間,他更加想念過去的人和事。
今天陸頌檀就出現在這裏了,毫無預兆地,像個救星一樣。
“現在可以躺下睡覺了,我看到你的體檢單了,明天是不是要去醫院?”
陸頌檀在靠近牆的那一面,和易安換了個位置,攬着他躺下:“等檢查完,把這邊的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們就回家。”
易安無數次想過要悄悄回去看看,都不敢,問他:“林嘉怎麽樣了?”
“被濯塵送出國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陸頌檀拍着他的背,哄他,“他不一定就是你信裏說的那個人,不要擔心,以前發生過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a國已經快進入七月,到達氣溫最高的時候,兩個人這麽貼在一起,溫度上升,誰也沒想分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易安開口:“沒擔心,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濯塵呢,怎麽樣了。”
陸頌檀握着他的手,很輕地捏着,似是安慰:“不知道,他讓濯家破産之後就消失了,他一直不相信發生過的事情。”
對于濯塵的性格,易安也有了解,多少知道他不會接受:“那時候我看到他和我一起跳下去了。”
在掉入水中的時候,所有的感官都被蒙上一層紗,易安感覺到有人在拉自己,然後就那麽活生生地從濯塵眼前消失了,換成誰都接受不了。
現在想來,他在掉入水中之前就消失了,那應該是錯覺才對。
“你就那麽消失,我吓壞了。”陸頌檀說到這裏的時候把易安往自己懷裏拉了拉,抱緊了,“還好情況沒有那麽糟。”
“我沒事。”易安回想起那天,心情也有些低落,“睡吧。”
相擁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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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也是個豔陽天,天早早就亮了,陽光燦爛。
陸頌檀清醒了幾分,手往旁邊一摸,沒摸到人,馬上吓醒了,坐起來:“安安?”
屋子裏面空蕩蕩的,沒有人回應。
過去的事情再度重演,陸頌檀想也沒想就起來了,一邊穿衣服一邊撥打易安的電話。
好在易安的電話還能撥通。
手機鈴聲響了幾遍對方都沒有接,他實在坐不住,打開了房門,和在門外正準備開門的易安對上視線,心落回原處:“你怎麽自己出去了?”
“我去買早餐,有一家很好吃的面包,是堅果的,我不能吃,想買給你吃。”他炫耀似的提了提手中的面包,“人超級多!”
陸頌檀表情緩和,替他接過手中的東西:“以後叫醒我一起去。”
他臉上冒着汗,開門的時候連鞋都沒穿,說一句狼狽也不為過,易安拉了拉他的手:“知道了,我不會突然消失的,吃完早餐我們就去醫院吧。”
有人陪着,去醫院的心情又不一樣,車上滿是堅果面包的味道,易安坐在副駕駛,查看體檢報告單:“可以把我之前的報告單給醫生看一下。”
“他們知道。”
易安:?
陸頌檀瞥到他的表情:“今早已經發過去了。”
易安疑慮未消:“我上次在學校就看到你了,你這幾天都在幹什麽?”
“你想問什麽?”
易安不太自然:“看看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那天晚上會不會不是在做夢。
陸頌檀問他:“會批評我嗎?”
“假如你知道我去醫院了。”易安轉頭看他,“你是不是跟顧知簡聯系過?”
“你可以自己問他。”陸頌檀沒什麽表情,把車停好。
索菲亞醫院大門外,顧知簡就站在那裏,臉上挂着笑,穿着白大褂。
易安還記得他說不喜歡醫院時的表情,那時候的他們只有十八歲。
他下車,顧知簡走過來,很輕地擁抱了一下他:“好久不見。”
十八歲的記憶全面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