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 30 章
渝也快步走進營帳, 就看到她坐在硬床上,乖乖地呆着,好像在等他。
營帳本就是為此次武舉而設, 環境簡陋, 也沒有什麽待客的地方。他将弓箭挂在一旁,徑直走向孟昭寧。
“瘦了。”粗糙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 渝也的眼神細細描繪她的容貌。明明都有每天給她送好吃的,怎麽就是長不胖?
他半個多月沒回家了, 可是孟昭寧夜夜都有入他的夢境, 渝也都不知道以後要是回了漠北, 他要怎麽處理這種情緒。他的指腹輕輕描摹着孟昭寧的容貌, 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像是要給人吃了。
他好想她。
他的想念快要溢出來了。
或許是抱着她睡習慣了, 現在他一個人睡硬邦邦的木板子床, 是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他每晚都在想她在做什麽, 有沒有偶爾想起他, 會不會給他回信?
武舉考試離結束還有一個月,他作為考官,這段時間都得呆在營地,不能出去。渝也想到這裏, 忍不住皺皺眉頭,将她的腦袋輕輕一按,按到自己的懷裏,“我需要等武舉結束了再回家, 你最近多和母親聊聊天, 要是悶了,可以常來找我。”
“放心, 我不悶。”她如實答道,“我每日都和母親去禮佛,她最近喜歡上了聽話本故事,錦繡常常念給她聽。雖然我不喜歡那些奇怪的故事,但是錦繡倒是講的有趣,有時候一講一天就過去了,日子過得很快。”
是日子過得很快樂吧?
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暫停了摸她腦袋的手。
“母親有和你說些什麽嗎?”
“有呀,說讓我參加一個聚會,最近多去宮裏轉轉,去陪陪渝貴妃。”
“然後呢?她還有說別的嗎。”
“沒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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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也抿了抿嘴,瞬間不甚開心。
他的昭寧很實話實說,但是眼下這種時候,實話實說也太傷人啦。
他爹和他娘都老夫老妻了,但是這半個月他爹已經收到六封信了。他娘裏面絮絮叨叨都是些家事,但是爹娘書信來往飛鴿傳書很密集。但是昭寧這半個月沒有任何信件給他,他每天找各種好吃的送回府裏,也沒見她有個回信。
渝也越想表情越耷拉。
他眨眨眼,但是看她如今坐在自己眼前,情緒又好上許多,“那今日來是所謂何事呢?”是不是想來看看我。
孟昭寧的臉上浮現些許不好意思,她很少求人,只能同樣眨眨眼,猶豫開口道,“前兩日朝朝送來的東西都很好吃,叫人印象極深。我想問問在哪裏買的,這樣以後每年冬日我就可以自己買,不用麻煩世子了。”
還每年冬日?
是壓根沒有指望他再回來過年是吧?
“……”渝也背過身去,雙手狠狠交叉在胸前,眼眸低垂,看樣子不是很想理她。
“朝朝?”
“我不是朝朝,這裏沒有朝朝。既然在軍中,我們還是公事公辦些好,嘉陽郡主。”
孟昭寧:“……”
-
也不知道是哪裏惹到他了。
自從那日去了軍營以後,每日的飯後零食供應就斷了。錦繡已經連着好幾日守在門口,路過的賣糖葫蘆的、賣豬蹄的、賣考糯玉米的小商販都要被她看出個洞,但是就是沒有看到渝也指定的那個跑腿。
錦繡已經買了好多次同樣的飯後零嘴,但是沒有一家比得上渝也送來的好吃。
她想來想去,輕聲問道,“小姐,世子是不是和您鬧脾氣了?”
孟昭寧搖搖頭,“沒有,我記得他那日脾氣還是很正常,送我出軍營的時候也沒說什麽,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錦繡那日沒有進軍營,不知道渝也到底是什麽表情,但她看自家小姐這麽信誓旦旦的模樣,心中隐約生出些不好的猜想。
別人不知道孟昭寧的脾氣,她可是知道的。她家這位小姐根本不懂情’愛,特別是大病一場以後,心境像是已經離開的凡塵俗世的欲望一般。
以前在孟家,她整日在閨房,硬要說認得的男子也只有謝迎寒。但是謝迎寒不是好人,自家小姐對他也是出于客氣。
後來她嫁給渝也,因為她本來脾氣就沉靜,除了遇到和渝夫人有關的事會着急外,這麽長時間她就沒和世子鬧得臉紅過。但是不是也說明,其實自家小姐對感情之事看得很淡,對這些既沒有體會,也沒有體會的想法……
錦繡想了想,越想越皺眉,“小姐,我聽話本上說,遇到喜歡的人會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你看到他時都覺得喜不自禁。您對渝世子,有那種感覺嗎?”
錦繡描述的這種感覺。
很陌生。
孟昭寧還認真地想了想——
沒有。
從來沒有。
她這輩子和上輩子加一起都沒有過錦繡描述的這種虛幻的感覺。她在孟府的生長環境讓她變得謹小慎微,每日都在想明天吃點什麽能填飽肚子。後來來到渝府,終于不用再為那些事發愁,但想的也是如何陪着渝夫人,兩人安安穩穩度日。
渝也的出現是個變數。
但她也知道,這個變數遲早會回到漠北。
看她這茫然的神情,錦繡就知道答案了,“小姐,為什麽我感覺您好像不奢求那種美好的、花前月下的感情呢?多浪漫呀!話本裏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多動人呀。”
孟昭寧的腦海裏回想起了渝也的幾個畫面,但她搖搖頭,順帶拍了拍錦繡的腦袋,随手沒收她手中的話本,輕聲笑道,“世上哪兒有那麽多才子佳人?別胡思亂想了。你呀,小腦袋瓜裝的什麽?明晚不是還要入宮赴宴嗎?”
渝夫人前段時間和她說了冬宮宴的事情,說是每年冬日,皇宮裏都會舉辦一場宴會,邀請各家年輕的世家公子、小姐赴宴,聯絡聯絡朝中重臣們後輩的感情。
渝夫人以前也沒收到過這些,畢竟渝也不在家。但是今年收着了,她也沒有細看,轉頭就把請柬交給孟昭寧了。她對這些宮裏的交流聚會是絲毫不感興趣的,但是想着孟昭寧年輕,興許還能交到兩三個手帕交也指不定。
既是渝夫人的意思,她肯定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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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還沒有見過這樣的大場面,冬宮宴,說是宴會,但是利用了整個禦花園的空間。身着绫羅綢緞的世家小姐們三五成群地說說笑笑,而那些文質彬彬的世家公子們也是三三兩兩并肩走着。
他們互相之間好像都挺熟悉。
唯獨她和他們家小姐誰都不熟悉!
錦繡安安分分地跟在孟昭寧身後,但看看她疲倦的面容,錦繡忍不住輕聲問道,“小姐,您是昨晚沒睡好嗎?”難道也是和她一樣,太緊張了?
孟昭寧輕聲點頭,但腦海裏卻忍不住想了想從錦繡那裏沒收的話本,她看到哪兒來來着?好像是看到女主在一個月黑風高的雨夜,孤身逃離陷阱,在男主的幫忙下來到一處破廟避雨,然後就扛不住睡意睡着了。
她在心裏默默搖頭,這些亂糟糟的話本沒什麽好看的。
她本是這樣想的。
但昨晚睡前沒忍住多翻了兩頁,越看越精神,差點看到天亮。她不理解為什麽女主要離家出走,也不理解為什麽就突然喜歡上男主了,想來想去,今晚還是早點回去,這樣說不定可以翻到結局,解開疑惑。
以後,她不會再看這些東西了!
是做事要有始有終罷了。
孟昭寧神游天外。
“這位就是孟大小姐吧?本宮可是聽聞你的名聲許久了,早就聽聞是京城第一美人,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呀。”一個身着湖藍色衣裙的女子,在一衆世家小姐們的簇擁下,笑着向她走來。
“喲,看來我們孟大小姐還不認識我,也沒個人來介紹介紹,真不是道渝貴妃是怎麽辦這場冬日宴的。”她嬌嗔一聲,旁邊人立刻附和。
“孟小姐,這位是薰漾郡主,常住嘉州,不常回京。”一個身着鵝黃色衣裳的小姐眉眼都要飄到天上,看孟昭寧的時候也沒用正眼,自顧自地說道,“郡主年幼的時候在京城,常常同我們在一起玩,後來嫁給嘉州太守後就離開了盛京,你不知道也正常。”
言下之意就是她們自幼就是盛京城裏的貴女,從小認得,孟昭寧不過是個半路殺出來的無名小卒,不知道她們也是合情合理的。
薰漾郡主果然很受用這番話,她微微仰着下巴,目光帶有明顯的挑釁意味看向孟昭寧。可看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似乎并不打算讨好她們。
薰漾接着道,“我早聽說孟小姐書畫一絕,家道中落能修的這麽一身的才能,着實叫人刮目相看。孟家,畢竟已經沒落了。聽說好像是流放嶺南了是吧?”她壓低聲音說着最後一句,問到身邊的人。
但聲音卻又拿捏地剛剛好,足夠讓在場所有人聽見。
“不是不是,郡主說錯啦!她不是孟家的人,是孟家的養女罷了。她到底是從哪兒來的,還查清楚呢!”鵝黃色衣服的女子補充道。
“哦,原來是這樣啊。”薰漾用團扇捂着臉,笑着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這些,碰到你的傷心事了,你不會怪我吧?”
錦繡已經捏緊拳頭了。要不是怕給孟昭寧生事,她非得罵罵這群人不可!整天的都是些出身門第抱團,也不知道腦袋裏都裝得些什麽!
孟昭寧擡起眼,眼裏的情緒毫無波瀾,“不會,不知者無罪。”但她說話的語氣冷冷的,像是在看什麽死物一樣,眼神令人毛骨生寒。也不知道她一介弱女子,是哪裏學來的這麽兇巴巴的眼神!
但兇她又如何,她就是要給孟昭寧點顏色看看。本來她在盛京城中的時候,她才是第一美人,沒想到她離開京城不過幾年,這稱號易主不說,她男人還總在臺她耳邊說來說去,惦記着想來看看孟昭寧到底長什麽樣,真是煩死了。
她今天就要來出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