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感天動地
第24章 感天動地
喝了虞白溪親自為他收取的銀月桃花露, 不知道是不是天帝的這份心意頗重,戚葭覺得自己的傷勢又恢複了不少。
他又出去晃了一圈兒,暫時未在天界找到像桃花露這樣的東西回饋虞白溪,便幹脆繼續施行下一個戀愛筆記中的內容——
下午, 天帝外出歸來, 依舊坐在書案前處理奏折。
小胖啾撲扇着翅膀飛進來, 趁着對方處理案牍的空檔, 将一封書信遞到了對方面前。
“……這是什麽。”
天帝看着信封封皮上書寫的“情書”兩個大字,狠狠地頓住了筆。
“是我給你的情書。”小胖啾乖巧蹲在桌上, 說完作勢還害羞地低了低頭:“我親筆寫的噢!”
虞白溪:“……”
午後的斜晖裏, 天帝長長的眼睫重重向下一落, 在眼底落下一片陰影, 表情仍舊無有喜悲。
待眼睫重新掀開後, 他擡手, 将那封書信放在了一旁。
“你不看看麽?”發現他的動作, 小胖啾仰頭問。
“本座處理完這幾份緊要折子便看。”虞白溪說,說着便在手頭的那份折子上面落下二字:已閱。
“好吧。”戚葭覺得自己即為天後,便更加不能做出加塞兒的事,于是很寬心地将情書留在天帝桌上。
他又蹲在桌邊, 看虞白溪批閱那些奏折。
相處這麽久了, 戚葭已然發現規律,天帝給這些折子的回複普遍都言簡意赅,基本上只有兩種答複:“已閱”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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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閱”要麽便是允許, 同意了的意思;要麽便是不置可否, 沒有同意但也不反對, 只表示天帝知道此事的意思。
“不可”就是字面意思的不可。
至于其他的情況,要麽就是提議不夠完善, 需要陛下親自叮囑;要麽就是嚴重、特別不符合陛下心意的事情……此二種情形下,第一種還好,可若是第二種……天帝就不會提筆寫字了,而是直接将上折子的仙叫來,或是親自去找對方。
而無論是哪種處理方式,都挺考驗上折子的仙的心态。
天界裏通常沒有人會想要獲得單獨面見天帝的機會。
戚葭在桌子上蹲了一陣,發現這些要緊的折子都是自己不感興趣的財政方面的,便打了個哈欠跑路,不再跟着一起看了。
他自己夾着小翅膀蹦到一邊小桌上,又驟然化作人形,兀自練字去了。
自從在天帝書房接觸到筆墨後,戚葭便發現自己的字竟然十分好看。
不管是寫行書還是楷書,筆鋒都遒勁有力,端正秀氣中帶着很足的氣勢。
而讓他比較欣賞的是,虞白溪的字也不錯。
天帝給奏章做批注時通常用的都是端正的簪花小楷,看似随意省力,實則同樣矯若驚龍,大氣蓬勃。
……這讓戚葭都不禁開始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什麽特別有此造詣的文人墨客。
若不然的話,怎麽明明是記憶全無、此前也全無接觸的狀況,他卻可以輕易辨別別人字裏的好壞呢。
有了這種想法後,戚葭便愛上了親手寫字這件事,每日都會扯張宣紙留下些墨寶,總覺得這樣就會與自己的以往相通。
書房裏一時間陷入安靜。
待鐵畫銀鈎、創作完整整一篇墨寶後,戚葭欣賞一番後含笑擡眸,重新看向虞白溪。
此時天帝已經處理完了那幾份緊要的折子。
看樣子,他給他的情書也被看過了。
戚葭當即重新變回嫩黃小鳥飛到天帝桌上。
天帝見他過來,便動作自然地将信封遞給了他。
戚葭:?
他給他的信,對方怎麽又還回來了?……
難道是,虞白溪在跟他交換書信?
嫩黃圓啾的圓眼睛下意識一亮。
在他看過的數十本甜甜的話本中,至少有一大半兒,裏面有互相戀慕的情侶互通情書的情節。
但戚葭沒提這茬兒,他并不想強調要虞白溪給他回信。
因為那樣子說不準便又會搞得像梳毛和取桃花露一樣……明明是自己要對對方做的,結果卻變成了虞白溪為自己而做。
……
不管怎麽說,既然對方回信了,那戚葭自然也樂得一看的。
他又變回人身,接過那封書信,伸手展開。
卻見裏面的信還是自己寫給虞白溪的那封。
不同的是,最後一頁信紙的空白處多了一些紅色筆墨……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天帝筆觸生輝,飄逸靈動,筆走龍蛇地用朱筆寫了二字——
“已閱”。
戚葭:……?
???
“你你你、這這這……”戚葭傻眼了,怔了半天才想出一個詞彙來形容:“這也太敷衍了!”
“如何敷衍?”虞白溪擡眼看向他。
戚葭:“我這又不是折子!”
就算他是天後,可這是他給陛下寫的私鳥情書。怎麽能還是只有“已閱”兩個字呢!
當即當着天帝的面再度展開書信,只見第一行便寫作“纖雲弄巧、飛星傳恨”,确定是他手書的情書無疑。
戚葭不由高聲道:“你究竟看沒看人家寫的,這麽明顯的情書,你竟然批複‘已閱’?真是、真是,毫無情趣!”
虞白溪卻有不同意見,他慢吞吞道:“信上內容我看了,的确是封情書,只是前四句摘自古詞,中間部分和最後部分,則分別出自你看的話本《神祖保佑,我們天長地久》中的兩個片段。”
戚葭:“……?”
戚葭漂亮的眼眸一晃,驟然從氣勢洶洶變得心虛:“你、你都記得啊……”
天帝扯了扯唇角:“摘抄得不錯。”
“……”
戚葭想起,那話本昨日他的确拿到天帝面前、給他看過。
而作為仙,若以神識閱讀,的确片刻就能取得書中精髓。
但問題是虞白溪統共只拿在手裏一會會兒,粗略閱讀真的可以記住這麽細節的片段麽?……他摘抄的內容,就是話本上一方寫給另一方的手書,一共就沒占什麽篇幅!
……
總之,戚葭偶爾也覺得,自己以前應該不是什麽文人騷客。
雖然寫字好看,但頭腦空空,甚至提筆忘字!一時間根本想不到要寫什麽情書送給虞白溪。
就還是只能先借助書本裏的智慧。
但摘抄本來沒毛病,摘抄被人家發現了、甚至還能精确地說出是出自哪裏,就有點尴尬了。
這樣一來,也難怪對方只給他回了“已閱”二字。
戚葭驟然覺得十分挫敗,五指一收,便要将那兩頁信紙團成紙團。
但在那之前,虞白溪已經更快的擡手,兩頁信紙連帶信封都飛入天帝掌中,迎着戚葭一雙黑瞳,虞白溪眸光一晃:“留着吧……雖然是摘抄,但你也有心了。”
天帝聲音驟然變得不自然,長指緊緊捏着那兩頁信紙,沉吟片刻後又說:“便當是你練習作文章。本座暫為代你收下。”
戚葭:……
聽他這樣一說,戚葭眼眸霍地一亮!
對啊!雖然是摘抄,可情書的作用不就是在兩個人之間傳遞個心意麽,又不是要拿去出版冠名、非要體現一個人的文采,怎麽就不能摘抄了?
再說他可是足足找了一首詞、話本的兩個片段內容摘錄進來,怎麽就不是心意呢!
黑發黑眸的俊美青年忽然道:“你的意思我懂了,我現在的确什麽都想不起來,也沒什麽文采,但你放心,本君出手,必然感天動地!”
天帝:?……
然而蛾眉皓齒的青年在發出一陣爽朗笑聲後便變回了圓啾,撲愣着翅膀直飛出窗外,只落下一句:“我去趟藏書閣,你先忙着。”
便不見了。
虞白溪:……
隔日,早朝過後,回到書房的天帝忽然發現自己桌上的奏章變厚了許多。
恰好因有些事情需要單獨讨論,首輔仙臣及幾位內閣仙臣與他同往,虞白溪便順口問:“今日奏章怎麽這樣多?”
天界九重天地域遼闊,單是一個玉京便占地兩百萬公頃。即使仙族人數不多,可每日彙總過來的奏折也多如雪花。
這樣的情況下,一般奏折則都由內閣仙臣們先行批閱審批,感覺需要向陛下彙報的才會呈到天帝面前。
是以虞白溪的這個疑問,內閣仙臣們最适合回答。
但這次,衆仙臣們卻面面相觑——因為他們今日呈上來的奏折原本并沒有這麽多。
“……啓奏陛下,這疊奏折下面,那些大紅色錦緞花紋的奏折,臣等沒有印象。”一內閣仙臣戰戰兢兢地彙報。
另一仙臣也趁機說道:“還有那幾本深綠色的,臣也無甚印象。”
因天界常以素白為主,萬萬年來從上到下的仙都更喜歡素淨之色,所以呈給天帝的奏章裏更加不會有花紅柳綠的顏色。
……除非有誰給這些奏折施了障眼法,不然這些奏折便是未經過內閣的奏折。
那麽事情就更嚴重了——誰會、或者說誰有能力不經過內閣,直接将這麽多奏折呈給天帝?……
“會不會是天後君上?”
首輔仙臣提出疑問。
他很清楚這幾日君上一直在陛下的書房裏跟着學習政務。
虞白溪:“……”
其實不用首輔仙臣提,天帝已經想出了這個可能。
而且戚葭昨日說的“感天動地”四字,忽然便映入了他的腦海——昨天飛走後,小胖啾就失蹤了一下午兼一個晚上,夜裏快要就寝時才飛回來,回來以後還一臉神秘。
如今想來,那應當算是志得意滿的笑。
想到這裏,虞白溪擡手,從那些群臣沒見過的奏章中抽出兩本,一本大紅,一本墨綠。
大紅色錦緞外殼上,連腰封也是紅色的。
或許是紅色過于醒目,那上面用黑色墨水手書的兩個大字也分外惹人注目——
“情書”。
虞白溪:“……”
仔細看,除了那兩個大字之外,旁邊還有一行規整又疏狂的蠅頭小楷,上書“天歷三十萬萬六五八八年,天後葭敬上”。
衆臣:“……”
……
虞白溪沒将那本奏折當場打開。
反而重重地捏了捏那折子,指尖泛白。
一愣後,他沉住氣息,将大紅色寫着情書二字的、根本不是奏折的折子抽出,貼合掌心放在下面,接着去看外表皆為墨綠的那一本。
墨綠色、象征端莊尊貴的折子外殼上,腰封仍舊是紅色的。
那上面的大字也仍舊醒目——
“還是情書”。
天帝:“……”
群臣:“……”
看到這裏,其餘多出來的奏折是什麽內容已經不用多說,不言而明了。
估計上面還會有手書是“沒想到吧,還是情書”的手書。
……
書房裏靜了片刻。
還是首輔仙臣先笑出聲,贊道:“天後君上還真是出其不意,靈動可愛。老臣一恭喜陛下覓得良人,二賀陛下與君上迤逦情深。”
其他仙臣們都反應過來,也忙跟着恭喜陛下,順便還有人誇贊君上有心了、君上的字可真好看。
贊美之聲絡繹不絕,首輔仙臣又不知想到了什麽,望着龍章鳳姿的陛下忽然雙眼濕潤:“旁的不說,君上一連手書了這麽多封情書,其對陛下的愛慕之情真是感天動地、日月可鑒,老臣只覺得欣慰……”
其他仙臣們也忙跟着欣慰:“日月可鑒!感天動地!”
虞白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