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情根深種?
第25章 情根深種?
有時候公務處理完畢, 天帝便會去到院子裏面泡澡。
雖說不必日日都泡,但似乎如果不入藥池,虞白溪身上的傷口便不會好,表現就是他手臂上的一處傷疤未愈, 旁邊已然又裂開了一處。
這還是戚葭偷懶、在書桌上玩耍時扒住對方衣袖, 無意間看見的。
他看不見的、藏在天帝端正潔淨衣袍下面的, 不知還有沒有傷口、還有道多少傷口。
……
戚葭舉着自己的小翅膀, 想象那上面有傷的話,都不知道會有多疼。
雖說壽數動辄上萬的仙族或許都不會在乎這些皮肉傷。
但那也是實打實的痛!
所以瞧着沒事的時候, 小胖啾也會主動趕虞白溪去泡澡, 并且在對方入池的時候盡量不去搗亂。
有時候他會趁機去睡個午覺。
有時候則會蹲在藥池旁邊的白玉蘭花樹上曬太陽。
而對比起來, 相較于鴻蒙宮內天帝寝室的小床, 戚葭還是更喜歡蹲在樹梢。
似乎待在虞白溪身邊久了, 他聞他身上的藥香都已成習慣, 也不覺得那藥池的味道有多難接受了。
尤其是偶爾有風吹來, 滿院都是白玉蘭花香,很好聞。
問題是,“為何天界都少有樹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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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葭問朔靈仙子。
他的想法是,如果整個院子都種滿蘭花樹, 那該多香啊!
但朔靈不解其意, 以為他問的是整個天界,便回答說:“山川樹木是滋養凡界生靈的,天界并不需要, 所以少見。”
她這樣一說, 戚葭才意識到的确, 整個天界都白茫茫的,的确少見山川草木。偶爾有, 也多是某個剛飛升不久的仙還眷戀着凡間的風水,自行在院子裏種植的。
于是戚葭更好奇了:“那為何鴻蒙宮裏會有一株白玉蘭花樹?是誰種的?”
這個問題朔靈說不出來,她來鴻蒙宮就職時就已有那株樹了,并且花開正盛。
還是旁邊的韓将軍主動回答道:“回君上的話,那株蘭花樹是陛下種的。”
“哦?虞白溪看起來不像是會喜歡植物,甚至還要親自種下的龍呀?”戚葭又問。
“那是陛下早年種下的。”
韓默想起早些年的事,不由一笑:“是大概陛下才兩千歲的時候?有一次他去凡間游歷,回來後就種了棵樹……”
“哈哈,這事兒我記得很清楚。”韓将軍說:“因為四界中都有種樹是心有所屬、為情人種樹是表達愛意的說法嘛,那時候陛下忽然不聲不響地種了棵樹,先天帝便以為陛下是情窦初開了,才會忽然玩起了浪漫。”
“但龍一般不是在三千歲左右才發情麽,先天帝擔心陛下年少不懂情愛,把握不好,連着追問了他好幾次怎麽忽然種了一株蘭花樹,每次陛下都惱得臉紅否認。”
“哈哈。”戚葭聽也跟着笑:“真的?真臉紅了?”
原來虞白溪也有天真可愛的時候!
“真的。”韓将軍:“不過這事兒您現在可千萬別跟陛下提!不然臣就要性命不保了!”
“我懂,放心,我不提。”戚葭笑眯眯地答應下來。
又問:“不過虞白溪那會兒真的情窦初開了麽?對象是誰呀?”
不是他打算翻舊賬,只是如今他身為天後、虞白溪的配偶,了解些往事也是應該的。
當然,更多的是啾啾好奇,那般油鹽不進的天帝,到底會喜歡什麽樣的人呢?
韓默忙擺手說:“沒有沒有,先帝曾經追問過陛下好多次,還特意派人去打探了,事實證明陛下就是多年的鐵樹,沒開過花兒的。”
戚葭驚奇:“竟然還派人去打探?那先天帝似乎有些嚴厲啊……”
“也不是。”韓默忙說:“先天帝并不嚴厲,反而禦下寬宥。在臣的印象裏,先天帝是最和煦之人,也舐犢情深,他待陛下向來是最好的。……只是龍族性.淫麽,史料上就曾記載過,有未到發情期便因把持不住而做出荒唐事的龍。先帝一直很擔心教養不好陛下,是以便極為看重此事。”
韓将軍越說越嘆氣:“可嘆當初先天帝還擔心陛下早熟。誰曾想,他老人家純純是多慮了,這都萬年過去了……”
驟然想到自己在跟什麽人說話,韓默的後話驟然一收,拉回正題道:“總之小仙可以向君上保證,陛下絕對沒對什麽人動心過!”
戚葭這次是被他的反應逗樂了:“你這麽緊張做什麽,那些年少的事,本君又不是要追究什麽。”
韓将軍已經深埋着頭,強行控制自己不再瞎說話。
打聽完這件事兒戚葭也沒在意,過後就忘了。
只是下一次天帝泡澡的時候,在樹杈兒上小憩的啾啾、因為睡熟了而差點從那株白玉蘭花樹上翻折下來後,他忽然又想起來了,問虞白溪:“陛下當初為何要種這株蘭花樹?”
那時風過樹梢,枝頭上的蘭花搖晃,散發出一陣淡淡的香。
虞白溪和衣立在樹下,身上尚且帶着潮濕的水汽,低頭看着方才掉落時被自己接住、之後便安然卧于他掌中啾。
他并未回答,而是反問戚葭:“為何這樣問?”
“就好奇。我也很喜歡這個花的味道。”戚葭說。
虞白溪不置可否。
見他沉默,胖啾煽動了下小翅膀,又圓眼睛一轉:“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再種兩棵出來?”
迎着虞白溪淡漠的眼瞳,胖乎乎的啾随口解釋道:“這兒只有一棵這樣的樹,我每日換着樹杈兒蹲也都快把它們都蹲遍了,若不然,本啾怎麽會掉下來!再說,多一些樹到時候這裏就會更香了。”
“這有何難。”
天帝理解了他的意思,空出的那只手一擡掌,一株樹苗登時出現在他掌中。
緊接着那樹苗便飛向旁邊的一片空地上,一株白玉蘭花樹驀然生根破土,拔地而起,頃刻間便枝桠遍布,俨然就差開花了。
虞白溪雖是一條水龍,本命靈根卻屬木。以靈法種一棵樹出來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戚葭知曉此事,卻還是看呆了。
因為知道和真正見識到什麽叫易如反掌,差別還是很大的!
戚葭又下意識想模仿對方種樹:“還有樹苗麽?給我也來一株!”
“種樹最好是土水木,你是火屬性。”虞白溪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圓啾卻無所畏懼,眯眼笑了一下,挺起小胸膛:“我不是還有龍息麽。”
天帝:“……不可妄動靈力。”
“……”
但最後,戚葭還是拿到了一株小樹苗。
這些時日他每日都有使用培靈丹,精力法力是比以前旺盛了不少,但對于功法卻總想不起分毫。
尋常看書又練習不了技法,是以看別人施法的時候,他便總忍不住想要跟學。
更何況種一棵樹而已,消耗的靈力并不大。
然而對着小樹苗嘗試了半晌,別說長成參天大樹了,就連破土生根這個環節他也只是勉強做到,之後催動樹木生長的階段就完全沒進展……
甚至有一次因為過于用力,差點就将那株小樹苗給燒掉了!
戚葭:?!!
“術業有專攻。”虞白溪在旁邊安慰他:“你不擅長這個很正常。”
蹲在天帝肩膀上的胖啾表示不甘心:“但理論上應該可以……只是種一棵樹而已,我有那麽菜嗎?!”
按住跳腳的圓啾擔心他又把自己翻下去,虞白溪輕輕牽動起唇角:“只是細微之處需要練習,你失憶了不記得個中訣竅,慢慢來,別着急。”
戚葭:“……”
大抵是天帝說話雖然慢吞吞,但總是極正經,沒有嘲笑人的口吻且尾音溫潤。
戚葭還真就被安撫住了,當即沉下心又嘗試了起來。
一盞茶過後。
院子裏傳來戚葭不信邪的聲音:“呔!!”
……
折騰累了的小胖啾在空中撲騰翅膀轉了幾圈,最終飛回那兩棵茂盛繁密的蘭花樹上蹲好,安然地阖緊雙目:“術業有專攻。你說得對。本君不該強求。”
不願再往地上、被他連根拔起向一側栽倒的小樹苗一眼。
虞白溪:“……”
最後,戚葭還是把那棵小樹苗重新種上了。
是揮動小翅膀在地上挖了個坑,又親自将樹苗立在裏面,之後再填土掩埋住根須,如此栽種的……
用最土的方法種的樹,那也叫種樹!
他打算以後閑着沒事就來練習一會兒樹木催生之法。
只是在此之前……
“陛下先給它澆點水?”戚葭歪着腦袋看向天帝。
虞白溪:“……”
對于一條水龍來說,給樹澆水也易如反掌。
戚葭有理有據,翅膀托着自己的圓潤腮幫分析:“別讓它死了呀,就算我最終還是種不出來,慢慢澆水,過個幾年它也能長得像旁邊那兩棵一樣高吧?”
而仙界的壽命都很長,晚幾年長成與立即被靈法催着長成,其實并沒有什麽分別。
虞白溪:“……嗯。”
于是天帝此後無形中便多了一項工作——
每隔幾日便要親自給院裏的蘭花樹苗澆一次水。
但戚葭也不是什麽都不用做。
天界的土壤其實不适合種樹,所以虞白溪澆水的時候,戚葭要負責給它施肥。
施肥也絕不是随意灑下肥料那麽簡單,要每日都依據樹苗長勢和土壤變化,來判斷施肥的種類和數量。
戚葭:……
他這不是沒事兒給自己找事麽!
但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尤其是對于堂堂天後來說。
既然種上樹了便要将它養活,戚葭除了嘗試每日催生枝桠外,也只好每日咬牙觀察。
好在他平日裏就是呆不住、怕閑下來的性子,偶爾照顧一下一棵樹也算是打發時光的一種方式了。
清風拂過,院裏的兩株高高的蘭花樹樹影搖晃,散發陣陣清香。
它們腳邊的那株小樹苗也在帝後的雙雙照顧下茁壯成長,沒兩日便生出了一個鮮綠的小嫩芽。
這日韓默照例去天帝跟前述職。
天後在天帝那兒的時候韓将軍便不需要跟着保護了,這幾日帝後又常常形影不離,韓默便不曾進過鴻蒙宮院裏。
是以路過院子時,韓默才發現原本空蕩蕩的花園突然多了一棵樹,不由驚喜問道:“新長出的那棵樹是陛下為君上種的嗎?”
坐在書案前的陛下并沒有說話。
韓默笑道:“前幾日君上還問了陛下和那棵樹的關系,想來君上是很喜歡那樹,陛下便就為君上又種了一棵,當真是浪漫,浪漫啊!”
“……”
虞白溪聞言,終于緩緩擡起頭來。灰藍色的眼瞳沒有情緒,看人時卻霜雪般冷厲:“誰說是本座為他種的?”
“啊?”韓默傻眼了:“不是為君上種的,那那,君上日日與陛下相伴,難不成這期間還來了別人?!……”
虞白溪擺了擺手,止住了他的無端猜測:“是他讓本座種的。”
“啊?這二者有何區別?”
“是他讓本座種,本座才種的。”天帝認真解釋:“并非本座自願……”
“嗨,君上讓種陛下便種,這不還是陛下為君上種的麽。”
韓将軍露出憨厚的笑,俨然不覺得有任何分別。
“……”
天帝沉默。
灰藍色的眼眸向旁邊一晃,身為天帝他少有神色不定的時候,只因他此前并沒有想到如此深層的糾葛——
種樹等于情根深種。為人種樹屬于暗傳情誼。四界都有此民風民俗。
……
是他獨處高位太久,将此忽略了。竟是方才看見韓默的激動之态才驟然想起來。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戚葭他記得、知道這些嗎?……
韓默眼見陛下反應不對,便又試圖緩解氣氛地笑道:“不過那下面那棵小樹苗是什麽呦,那麽好的苗子就一個芽兒,瞧着可憐,是長不起來了嗎哈哈!”
韓将軍深知陛下是木屬性,不以為天帝會有種不出樹的時候,因此才覺得這事詭異,所以才笑了。
不想他不提那棵小樹苗便罷,一提出來,天帝竟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那是你們君上種的。”虞白溪目光晦澀,表情也是諱莫如深。
韓默:“……怪不得!屬下觀此樹輪廓分明茁壯有力生機勃勃,想來是厚積薄發,日後它必長成參天大樹!”
君上種的樹,韓将軍必須立刻吹起彩虹屁。
須臾後他又愣住,眼睛瞪大如銅鈴,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所以陛下和君上,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都已經是互相種樹的關系了??
可惜天帝撂下話後,便獨自擡步去到窗前。
窗明幾淨,燭影搖晃,天帝身長玉立。
從窗口的位置向外望去,正好可以看見兩大一小并立着的樹木。
天帝便注視着它們,看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