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行與不行
第29章 行與不行
天帝氣息熾熱而又混亂, 全程并沒有去看戚葭。
戚葭也已經意識到了不對。
“那藥……”
他每味材料是都放得有點多。
“但是藥王說你真身是龍,體積比尋常生靈都大,就應該加量一些的……”
虞白溪:“……”
天帝嗓音重重地往下一壓。
“你先睡。”
說着便起身。
戚葭卻捉住了天帝的一片衣袖:“你別走。”
白皙如玉的面頰上泛着一片不正常的紅,戚葭同樣粗喘一口氣:“我、我難受, 我想……”
虞白溪聞言, 這才回眸, 眼見青年神色不對, 不由詢問:“那藥,你也喝了?”
“啊?……就嘗了一點點……兩口算麽?”
“……”
黑發披肩的俊美青年模樣頗為無辜, 一時間天帝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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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戚葭并不安分, 也不等天帝有何反應, 他已經依照本能掀了自己的被子, 作勢向天帝的方向爬去。
虞白溪:“……”
深深地屏息。
極度安靜的寝宮中, 驟然傳出一陣布料的摩擦聲。
緊接着便是戚葭不滿的哼唧:“呃, 你放開我。”
“虞白溪, 你!放開我!”
“別動。”
——天後的雲床上,天後被人用被子裹得嚴嚴實實,任他如何掙紮也未掙脫得了分毫。
虞白溪說別動,嗓音極度暗啞, 在黑暗的夜裏聽上去極度危險。
“忍一忍。”
而自打天帝開口後, 戚葭便覺得有一股清爽的靈力自他的天靈蓋處不斷湧入,洶湧磅礴,很快充斥他的四肢和靈府, 将體內不住流竄的燥熱裹挾、壓制, 及至消失。
好像忍耐幾個呼吸後, 當真就不那般難受了。
攤在被子裏,戚葭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地眨眼, 片刻後又忽然覺得自己能動了——那緊緊裹挾他的被子已不再是束縛。
然而,方才還站在他眼前的人卻消失了。
“……虞白溪?”戚葭對着寝床外面叫了一聲。
回應他的只有寝殿的空曠與黑暗,以及外面因為什麽東西疾馳而過,而産生的呼嘯風聲。
……
半盞茶後,戚葭拍打着翅膀,一路罵罵咧咧地追向了鴻蒙宮。
難受的感覺過去以後,他也搞清楚了今夜的狀況——所以就是他給天帝的那碗藥加料有點猛,太補了,以至于睡到半夜兩個人都有了反應,有點兒按耐不住。
戚葭是第一次有這種反應,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就上了頭,反應不及時也就算了。
但虞白溪很明顯是懂的。
表現就是他很快反應過來那藥有問題。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盡管補藥是意外,可他們分明是幹柴烈火、孤男寡男共處一室的情況,怎麽最後又變成……什麽都沒發生,虞白溪一個人跑路的狀況??
對方甚至在離開前,還先把自己安撫住了!!
這這這!
飛在玉京上方的小鳥擠眉弄眼,神色古怪……這他該跟誰說理去呀!
他說出去估計都沒人能信!
按照天将們的指引,戚葭判斷出天帝是回了鴻蒙宮,遂一路猛扇翅膀疾行追去。
今夜他倒要問問虞白溪究竟是什麽情況!
戚葭趕到鴻蒙宮的時候,從整個宮殿上方俯瞰,便在後院的藥池裏所鎖定了天帝的蹤跡。
嫩黃小鳥直接俯沖而下。
虞白溪在他即将接近時掀開了眼皮。
“回去。”
天帝似乎并不奇怪他會追來,聲音聽起來也是無悲無喜。
但戚葭卻聽出了與往常不一樣的能量……對方的聲音裏加了靈力,聽上去更加威嚴嚴厲,帶着很重的威壓。
搞得小胖啾一時之間竟然無法靠近,戚葭便在池邊的蘭花樹上落了腳。
他站在樹梢上俯視池中的天帝,半晌後問:“你不會真不行吧?”
整個身體都沒入池中、僅脖子以上露出的天帝,當下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只是望着岸上的眼眸不同于以往淡漠的灰藍色,仔細看去,是他的瞳孔又變成了紅色。
聽見他的問話,那紅色的瞳孔驟然一縮。
變化并不明顯,卻讓戚葭聯想到了蛇。
……
以及,方才他做的那個夢。
夢裏,他被一條巨蟒纏住。
……咳。
站在樹杈上的小胖啾下意識夾緊了腿。
……他堪堪反應過來,如果沒搞錯的話……或許那不是夢。
被纏住的,不是他小鹦鹉的形态。
那緊緊纏繞住他的,更加不是蛇。
而是……
咳咳!
戚葭覺得他嬌鳳現在可能有點玄鳳鹦鹉的特性了——兩邊腮幫子忒紅——如果有人可以透過他毛絨絨的外表看見他面頰的話。
然而與他此刻的不自然相比,藥池裏,靜靜注視着他的虞白溪什麽都沒說。
戚葭忽然有些惱火,覺得蹭都蹭了,那說不定他倆就直接雙修了呢!
樹上的小鳥不由眯了眯眼,陰陽怪氣,尾音很輕:“可陛下若真的不行……就該沒有反應。又逃什麽呢?”
話音剛落,戚葭便陡然向下一躍!
他順勢化回人形,擡手,紅色的天罡罩氣自他面前升起。
玉骨修長的青年便如此頂住了天帝釋放的威壓,直接向藥池的方向飛速靠近!
這時,藥池中的人表情終于有了變化。
虞白溪看着淩空躍下的俊美青年,瞳孔再度一縮。
方才好不容易平穩下去的氣血重新湧動,一條整體青色、泛着銀光的龍尾驟然破水而出,直向空中的青年探去。
而與此同時,天帝古雕刻畫的輪廓上,額角處也隐隐浮現出了兩枚龍角。
戚葭親眼見到對方這種變化,但下墜的勢态仍舊堅定,未有遲疑。
讓他真正遲疑的是,對方那已經破水而出的龍尾在僅探出一截後被主人及時按下,重新藏于濃黑色翻滾的藥池中。
長長的龍尾重重砸入漆黑水面,引得藥漿翻騰,濺起不少汁液,聲勢浩大。
戚葭注意到了,低眸看了一眼,只覺那截龍尾光潔光亮,體積龐大,最關鍵的是,長。
而也是這個瞬間,額角上徹底生出兩枚龍角的天帝擡手,在戚葭即将落入池中時将他隔空托住。
戚葭便立在虞白溪面前、與他對視着,并沖這個人眨了眨眼。
長出龍角的虞白溪愈加英俊無俦,驚才風逸,淡漠的神色多出幾分神性,倒叫人下意識想起,對方萬年前便是即将邁入神境的驚世之才。
……不過等等。所以剛剛是什麽情況……
戚葭與眼前之人對視,剛才他怎麽覺着,他差點就要被那條尾巴纏住,然後拖進水裏……
龍是四界數十萬年才可能會誕生一條的存在。
除虞白溪以外,現在這個世界上沒法見到別的龍。
而按照戚紹胥曾經的說法,就算當今天帝是龍,絕大多數生靈一生也仍舊都無緣見到一次龍的真身。
戚葭不算是第一次見。但卻是第一次見那條龍尾出水。
尤其方才虞白溪似乎還跟他的龍尾打了一架……差一點就被拖進水裏的戚葭難掩驚詫。
“龍性本淫。”
淡漠的聲音響起,虞白溪并沒有碰他,只是以法術令他浮在空中,緩緩說:“如果今晚我對你做什麽……你,受不住的。”
戚葭:……
“對不起。”
戚葭沒想到一碗補藥對天帝的影響竟然如此之大,畢竟那只是補藥,不是春.藥。
而從前虞白溪在自己面前,一直都過分地冷靜自持……他還以為這次天帝也只是找個借口跑路。
“我不是有意要讓你難受。”戚葭說:“我做什麽可以幫你……”
戚葭想到方才虞白溪渡靈力給他的事。
不想他話一出口,天帝長睫又重重向下一耷。戚葭甚至明顯感覺到對方的故意屏息。
“啊,啊……那我先離開?”戚葭反應過來了。
這種時候說“做”和“幫”,對于對方來說或許都……!
“嗯。”
虞白溪重重地應了一聲。
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了一樣,再擡眼時他擡手向外一揮,戚葭便再次淩空而起。
順勢變成鹦鹉,戚葭在鴻蒙宮上空撲扇起了翅膀。
望着被天帝以法寶罩住、任何人都不得再靠近的宮殿,小圓啾表情仍是呆呆的……
片刻後,他撲扇着翅膀,往藥王的住處飛去了。
藥王和老君他們明明說那藥沒問題的呀!
……
第二日,天帝罕見地罷了早朝。
這是自從虞白溪即位後都不曾發生過的事。
“正常來說,陛下每月應當有兩到四日的沐休。”
朔靈給戚葭解釋:“但是自從咱們陛下即位以來,除了每年特定的長節假日,以及陛下外出不在玉京外,陛下從未有因自己的私事休息過的時候。”
“即使按照每月兩日算,陛下即位已近萬年,他也積攢了二十多萬天的沐休日了。”
戚葭:“……”
話說二十多萬天究竟是什麽概念噢!
戚葭伸出自己的小翅膀,并沒有試圖數數,只覺得自己渾身的羽毛和小絨毛都沒有那麽多!
“是以陛下此次忽然閉關,大家都覺得驚奇極了。”朔靈說。
說到這裏,朔靈面對君上也是幾度欲言又止:“所以,君上,昨日晚上……”
這兩日恰巧朔靈休假了,不在玉京,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只知道今日她回來時,便聽說昨日深夜陛下突然只身離開未央宮,返回了鴻蒙宮。
之後天後追到了鴻蒙宮。
再之後未過多久,天後便被陛下逐出了鴻蒙宮。
陛下甚至升起了防護法寶“玉照”,将整座鴻蒙宮籠罩不許任何人再進入,并且罷免了早朝,這樣一過就是一天。
朔靈:“現在滿玉京都在傳,說您惹怒了陛下。還有更過分的,說您想暗中行刺陛下!”
戚葭:“……竟然說本君被逐出鴻蒙宮,這種臆測是不是太過分了?”
他明明是自己提出要離開的,虞白溪只是趁機送了他一程,怎麽成了逐出了!
朔靈:……
所以她說了這麽多,君上就只關心這個麽?
朔靈仙子繼續義憤填膺:“更可笑的是傳這話,有些還是玉京之中的重臣,比如內閣仙臣!呵,他們怎麽也不用腦子想想,若您真的暗中刺殺陛下,怎麽還能在玉京裏好好地待着,早就像先前那些人那樣,被陛下給生撕了!……君上放心,我爹已經叱責他們了。”
對此戚葭擺了擺手,倒無所謂:“可能他們都知道你們陛下與我的情意感天動地,考慮到虞白溪已經對我情根深種,以為陛下不舍得殺我呢。”
朔靈:……
“都什麽時候了,君上怎麽還開玩笑!”
朔靈都快急紅眼了:“所以究竟是怎樣一回事?小仙才離開三日,就出了這麽大的事!”
“……其實也沒有什麽事……”說到這裏,戚葭再度心虛地眨眨眼,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但朔靈表現出了掌事女官的責任感和擔當,她勸自己主子道:“無論如何,陛下如今連您都不見,這外頭就說什麽的都有了!現在外面流言四散,大把的人都說您失寵了,而且就連我爹都不知是什麽情況……有什麽事,君上您還是要跟小仙說呀,這咱們才好應對接下來的……”
“不是你們陛下連我都不見。”
朔靈仙子是越說越着急,戚葭則是越說越心虛:“他将整座鴻蒙宮都封了起來,大概獨獨是為了不見我。”
朔靈:???
朔靈仙子的心直接提了起來!
“放心,我與你們陛下依然迤逦情深。”
見對方實在是急了,知道朔靈仙子最怕的就是他倆崩,戚葭便拿出了兩張小紙條,表示這是天帝“閉關”期間他用來與對方進行聯絡的。
“是傳信仙鶴!”
傳信仙鶴并不是真的鶴,而是可以被折成紙鶴的法寶。
朔靈見了這個立即就笑了,陛下的玉照還允許此等法寶進入、陛下還與君上互通文書,這說明陛下與君上的感情依然牢固,并沒有什麽不合。
只是對于上面帝後二人書寫的話,朔靈仙子仍是帶有幾分疑問——
「行了嗎?
——不行。」
「還不行嗎?我想見你。
——不可。」
“……這是何意?”
“就是行了的時候,你們陛下自會見我。”戚葭喝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