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君上
第31章 是君上。
半柱香後, 虞白溪重新回到書房。
“芙蓉山那邊的事都辦好了?”天帝嗓音無悲無喜。
“回禀陛下,都辦好了。我姐明天會回玉京,還有這些是證據。”
虞白溪接過一枚玉簡和幾份折子,打開來看了看, 之後放在一邊道:“無事了, 你回去吧。”
“是, 陛下。”
對面的人應了, 但是并沒有離開。
韓将軍一臉難掩八卦的表情:“……臣聽說陛下閉關了一日,還和君上鬧了別扭。”
“無稽之談。”虞白溪說。
“是, 是, 臣也聽朔靈仙子說了, 您沒有和君上鬧別扭……所以您是身體……?那何必趕君上走!……”
“韓默。”
“是。”韓将軍立即閉嘴。
天帝以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 修長的指尖點了點自己的眉心, 突然沒前沒後地問:“他來玉京多久了?”
“誰?君上嗎?”韓默驟然一愣:“……有一個月了吧?”
“是一個月又五天。”
韓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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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都算着呢您還問!
“他需要大概三個月恢複記憶, 三個月也不過是九十日。”虞白溪忽然又說。
聲音依舊無有喜悲。
只是襯着今晚的夜色, 韓默竟然硬生生地聽出了一種惆悵感來……想起陛下孤家寡人的宿命,韓将軍覺得也是該惆悵一下的……
然後他聽見天帝又說:“本座也不知能不能撐過這剩下的幾十日。”
韓默:……??
不是陛下,對君上,您怎麽能用“撐”呢!
難道不是很不想讓君上離開麽!!
說着這些的天帝語氣又凝重起來:“他已經懷疑自己沒有身孕, 乾坤鏡也不日便會出世。”
“……您擔心君上得知真相會直接離開?”韓默松了口氣, 搞了半天陛下是擔心君上還未徹底恢複記憶和實力就中途離開!并不是覺得照顧君上麻煩。
“……不過按照君上的脾氣,的确,他若真心想走的話, 不好攔。”
韓将軍也不由擔心起來, 總不能到時候讓陛下将君上捆上軟禁, 直到他恢複記憶吧?
可如果現在放君上離開,的确很危險……
虞白溪沉默, 整個書房裏都一靜。
韓默又說:“但是這段時間深入接觸,我倒覺得君上人很好,不像過去傳聞中那般……”
“嗯?”虞白溪打斷了他,燭光明滅的變化裏,天帝危險地眯了下眼:“深、入、接、觸?”
“……不,不是!”
韓默心裏哭爹喊娘,感慨這麽多年了他仍不知陛下究竟都是何心意的同時,表面上已經連忙改口:“是這段時間臣每日正常當值時與朔靈仙子一同伴駕、陪同君上的時候!”
眼見天帝這次沒意見了,韓将軍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繼續道:“總之,臣覺得君上剛柔并濟,其實為人很講道理,也非常容易心軟,很會為人着想考慮……”
“你究竟想說什麽?”天帝冷聲打斷。
“臣想說……要不陛下您就抓緊時間跟君上把關系确定了!反正君上現在也急着跟您确定下來呢,這不是一舉兩得?尤其是這樣的話,等君上恢複記憶,說不定他也不願意離開您了呢!”
韓默越說越上頭,已經構想出一幅帝後和諧、他偶像願意永遠留在玉京,甚至真的有小鳥了的美好畫面!
倏爾卻驟覺脊背一涼,一股陰森寒冷的感覺如附骨之蛆般纏上了他,與此同時韓默也望見了陛下一雙灰藍色的冷戾眼眸。
“……對不起陛下,是臣失言。”韓默忙低下頭。
“他如此信任本座,本座又豈能在他失憶之時趁人之危。”虞白溪聲音嚴正冷肅,不容置喙:“此種事永遠不許再提。”
“是。”
天帝這才收回冰冷視線,又說:“本座已經同他說好,待他恢複記憶仍願意與本座成婚之後,才可以……算了。”
虞白溪最後說:“這段時間本座會減少派你外出,你盡量跟緊他,看護好他。”
“……是。”韓默應着。
第二天,戚葭醒來以後才知道,就在今晨他呼呼大睡的時候,參他的奏章已經如雪花般飛進了九霄雲殿。
戚葭:“參我?”
“還不是槐積仙上!”
朔靈一邊替戚葭挑選着裝,一邊給戚葭做彙報:“昨日陛下閉關,他聽說是您與陛下之間起了矛盾,大概由此以為您在陛下那裏失了地位,所以今早他竟帶了一些人,公開在大殿上說您的壞話!……”
“哦?”
戚葭半倚在榻上,正喝着一杯果茶。
聽見朔靈義憤填膺的敘述他也沒跟着急,只慢悠悠地問:“槐積仙上被放出來了?”
朔靈:“……上次他頂撞您,被您罰入輕獄面壁思過,已經被放出來十多天了。”
“哦。”戚葭低低應了聲,又問:“那他們參我什麽了?”
朔靈:“還是立您為後的事呗,他們要陛下三思,說您出身不辨、來路不明,便是司命也算不出您的來歷等等……”
戚葭聞言輕撩眼皮,倒是仍保持尋常語氣:“就連你們的司命都不知道我是誰?”
這些時日他在玉京招搖地走了一圈也沒碰到一個熟人,他還想去司命那兒逛逛來着,據說司命可以通過天象去看古今未來。
只不過司命殿雖在天界卻不在玉京,距離甚遠,這事兒便被耽擱了。
沒想到還沒等他去,就傳來了消息……
不過。
戚葭眯了眯眼睛:
“司命是真算不出,還是為了配合槐積仙上說自己不知道?
“本君近日觀察,感覺天界似乎并不重視天象之說,司命一職有些形同虛設了,且上一次,槐積沖撞本君時的理由也是司命說陛下紅鸾星未動,當時本君便覺得司命是槐積那邊的人,他會不會與槐積仙上有什麽勾聯?”
“那倒不會。”朔靈擺手解釋:“君上您剛來不久不知道,司命大人最為固執也最為‘耿直’,但凡是他看到的算到的都從不會撒謊,且他應該也不會與槐積仙上那樣的人合作。”
“哦?這說法是怎麽來的?”戚葭好奇問:“你認識司命?”
“不認識,小仙出生時司命便不住在玉京,小仙也只在天界重大集會見過他幾次。”
朔靈吐舌頭,對戚葭說:“司命是個脾氣很怪的老頭,天界這些年也的确不看重天象,除了槐積仙上和宗老們,很少還會有人提。不過小仙之所以說他耿直,是因為小仙知道一件往事……”
“什麽往事?”
“據說很早以前司命還是正常在玉京任職的,那時候天界也很重視那些星辰演變天道玄學之說,只不過當年司命因為一則天象觸怒了先天帝,最後他還被先天帝趕出了玉京,從此天象一說在玉京便很少有人提了。”
“……什麽天象這麽嚴重,還讓先天帝直接廢了司命?”
戚葭回想自己近段時間看的衆多史書,似乎沒有看見過這段兒。
朔靈說:“……據說是關于陛下的。”
“你們現在的陛下?虞白溪?”
朔靈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具體的小仙也不知,當年先天帝對那件事情的封鎖極嚴,而且按時間推算,那會兒陛下還是顆龍蛋,小仙就更未出世了。我也是無意中看見父親的手劄才知道此事的。……啊,君上,咱們哪說哪了,您可千萬別跟陛下提是我說的!”
“放心。”戚葭試了試朔靈拿過來的發帶,鏡子裏的青年身型修長,如中月之姿,偏五官又過分明麗,便煞是醒目惹眼。
他笑了笑,鏡子裏的絕美青年也展顏。
“咱們說的話就只是咱們說的話,不與旁人說。”
朔靈便也跟着笑了笑。
她很親近戚葭,幹脆不跟君上藏着掖着:“觀這麽多年發生的事情,小仙猜測,司命可能是算到陛下是以殺止殺的邪天帝,然後不想讓先天帝将帝位傳給陛下?畢竟在陛下以前,每位天帝都是以仁德著稱……主要是小仙曾無意中聽說,這些年也有人提出要迎司命回玉京,可原來不是陛下不許司命回來,是司命自己不願回。”
“虞白溪讓他回,他不回?……行吧,你們天界的熱鬧還挺多。”戚葭說。
說完又喃喃自語:“他連你們陛下都不喜歡,便更不喜本君了,看來本君就算去拜訪也無用……對了,今日你們槐積仙上在大殿上參我,那虞白溪說什麽了?”
“虞……陛下什麽都沒說。”朔靈差點兒就被君上帶跑,幸而及時改口,慶幸之餘她又不禁笑着說:
“嗨,陛下能說什麽呢,您的事兒司命看不出來又如何,陛下又不是不知道!這世上再也沒有像陛下和君上這般親密無間的眷侶了……”
朔靈言笑晏晏,一臉八卦:“就連小仙都不知,昨日小仙離開時,君上明明還歇在未央宮。怎麽一早上君上又是在鴻蒙宮起身的?”
“別提了。”沒人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戚葭就要炸:“想起這事本君就腰酸。”
他看了看閨帏深處的那張小床,不禁滿腹怨念……就說了那床不能睡!
即使只有一只鳥睡在上面,不擁擠,但他仍覺得硬!
更絕的是——讓他生胖氣的事情還不止一件——
虞白溪竟然把他精心煉制的、那含有兩百多種天材地寶的大補丹給沒收了!
昨日睡前他明明就放在書案上的。今日卻找不到了。鴻蒙宮旁人無召都進不來,除了大渣龍收走了以外,還能有誰!!
戚葭的怨念直接寫在臉上,還順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
不知朔靈想到了什麽,只見她不禁埋頭掩住面上的薄紅,唇邊也溢出更多的笑容:“君上與陛下新婚燕爾,鹣鲽情深,那槐積仙上自然是挑撥不到哪裏去的。更何況還有我爹他們呢!”
“首輔仙臣?”
“是呀,君上您放心,我爹他們是絕對擁護您的!”
朔靈說到這裏更是笑得不行:“這事兒說來也好玩兒,以前朝會上都是我爹為了陛下的婚事跟韓将軍吵架,現在變成我爹為了您和陛下的婚事,同韓将軍一起跟別人吵架!”
戚葭:“這麽說來……”
朔靈:“我爹跟韓将軍已經‘化敵為友’了!”
戚葭:“……那真是,意想不到的進展……可喜可賀。不過韓将軍回來了?”
“是呀,對了,韓将軍的長姐也回來了。”朔靈忽然壓低了聲音:“朱雀将軍韓凰羽,那位可是實力僅次陛下的将領。”
這位戚葭大致聽說過,因為名號的确響當當。
其中最備受世人傳頌的是她在萬年前的天妖大戰中身先士卒,以身守護世間蒼生,險些身死道消。卻又因禍得福、完成涅槃,徹底覺醒了鳳凰血脈,成了四界僅有的、也是唯一一只火鳳凰。
如今凰羽将軍便鎮守在九重天與妖、魔三界交彙之處的焚城,萬年來焚城因其守護而固若金湯。
“哦對了,還有!以前我爹他們吵架的時候陛下都只是在上面看着,任他們吵。”
朔靈一邊将一頂玉冠拿到君上頭側比量,一邊說:“但是這次,陛下在他們吵完後忽然發難,直接開口發落了槐積仙上。”
“什麽?”戚葭原本還對着鏡子看玉冠是否合适,聞言不由看向朔靈:“怎麽發落的?”
“……這個小仙也只是聽說了個大概,好像是最初有人向陛下檢舉?說槐積仙上與妖族芙蓉山那邊密謀造反。陛下今日直接在朝會上将此事道出,之後就命人将槐積仙上押回輕獄等候調查了。”
“朔靈。”
戚葭聽後微笑地看向她:“你消息還真挺靈通的嘛。”
君上一笑唇紅齒白的,朔靈見了立即又有點害羞:“為君上服務,小仙自然要及時掌握各種情報。”
戚葭繼續微笑:“就是這彙報的順序,是不是應當先可着最緊要的來?”
“啊?”朔靈臉上略微驚慌,“小仙以為君上不在乎槐積仙上……”
“本君是不在乎他。”
戚葭略微正色說:“可是他怎麽會忽然與妖界勾結?此前他不是很怕虞白溪,因而一直很本分?這兩次他針對本君,只是想讓他的兒子做太子而已,且本君才來多少時日,若他真的因此謀反豈不是太沉不住氣?”
朔靈被說得一愣一愣:“君上不會懷疑……是陛下故意……”
朔靈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是不是,本君去看看就知道了。”
戚葭說着起身,見朔靈表情慌亂恐懼,知她有時仍舊很怕虞白溪,便重新笑起來安慰道:“放心,我還是很相信你們陛下的。比起槐積仙上真的謀反,本君更相信你們陛下不會胡來。”
“哦哦。”朔靈這才松了口氣,下意識又擡了擡手中的玉冠:“那這個……”
“戴着吧。”戚葭說。
“好啊!”朔靈重新開心起來,一邊給君上作打扮一邊抱怨:
“先前君上都不喜戴這類發飾,搞得小仙這一手穿搭技術無處施展,小仙正手癢呢!”
“……前段時間是以為你們陛下只喜歡毛絨絨。”
戚葭道:“本君為了取悅他,多半都以鳥形現身,也懶得作這些打扮。”
“噢。”朔靈應了一聲,沒怎麽太走心——先前明明是君上嫌這些發冠重!
那些漂亮的衣服君上您可沒少穿,都恨不得每天換兩套……
“現在本君卻不知他究竟喜歡什麽?”戚葭對着鏡子眨了眨眼睛,表情茫然。
朔靈已經毫不猶豫地說:“這還用說,只要是君上,陛下都喜歡啊!”
“那可不見得。”戚葭不贊同,覺得自己真是有苦難言。
比如朔靈以為他昨夜夜宿鴻蒙宮是帝後關系親密如膠似漆,卻不知昨夜虞白溪根本就沒回寝殿!
但最終戚葭還是什麽都沒說,反而被朔靈仙子天真的模樣和歡喜的表情給逗笑了。
原本下了朝會後,天帝都會回到鴻蒙宮的書房裏處理政務。
但大抵是戚葭昨夜睡在鴻蒙宮中、且一向起得遲,今日下了朝會後虞白溪未回鴻蒙宮,而是去了同樣作為天帝書房的州容殿。
戚葭打探到州容殿的具體位置,便拍着翅膀飛出了鴻蒙宮。
他有些心事,原本飛得便不快,于是忽然在靠近州容殿的地方停住——
他聽見有人在議論着什麽事情。還是與自己相關——
“要我說虞槐積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竟還認定陛下與君上之間的關系有假?……我方才遇見韓将軍部下,這會兒他們正遵陛下旨意,在安排人給鴻蒙宮的寝殿換床呢!……換成好大一張床了!”
……
?
虞白溪叫人換床了?
戚葭茫然地眨了眨鳥眼。
……昨日那人不還一臉冷酷地說不換床,一副完全沒有商量餘地的樣子。
今天卻直接安排人換了……
戚葭驚詫,又忽然覺得心情很好,一個呼吸間便變得非常好!
于是他又仔細去聽那夥兒人的談話聲,便聽見說:
“要我說,即便今日槐積在大殿上沒有針對天後,也免不了這一劫,勾結妖族謀反可是重罪!”
“可是仙上他怎麽可能勾結妖族?……這事要是解釋不清,那世子也遭殃了!”
“可那些證據又真真切切……哎!雖說也不是徹底不能解釋,可陛下一向冷酷薄情,眼裏又一向容不了沙。如今還有了天後和龍嗣,只怕連世子也不待見了罷!……”
“說這些有什麽用?咱們應當快些将世子勸回來的好!這個關口還是先保下世子,可千萬別讓他再去為仙上求情觸怒陛下了!”
“對對對,陛下哪是會顧念親情的人!世子一跪他就能不追究了?不過适得其反!別說叔侄一場了,就連……哎,不說,不能說。”
這些人急急向着州容殿的方向飛去,或許是太過心急,他們并沒有注意到一只嫩黃小鳥就在他們附近。
而戚葭也認出來,那些人中,有上次随虞槐積一起去找他茬的宗老們。
看樣子,這些人或許很不看好槐積仙上,但對于他們口中的“世子”,也就是槐積仙上那“剛”滿三千歲、天界目前唯一一個還算優秀的、同時也極可能是未來天帝繼承人的後代,宗老們還是上心極了的。
渾圓的鳥身懸空,戚葭繼續拍打小翅膀前行,無所謂他們有沒有發現自己。
州容殿是一座獨立的宮殿,作為歷任天帝的主要工作地點,臨空望去,這裏竟是一處環廊水閣。
期內怪石嶙峋,複廊蜿蜒,亭臺樓閣,古木蒼天,直比諾大但孤零零的鴻蒙宮要熱鬧漂亮了許多。
臨飛進州容殿時,戚葭又注意到一身形看似少年模樣的人正跪在殿門外,沉默地目視前方,脊背挺直如松。
戚葭一路暢通無阻地飛入州容殿。
那少年顯然也看見了他,眉宇稍動,卻依舊沉默,只是跪着。
至于那幾位在半路上便議論紛紛的宗老和仙臣們,竟比戚葭還要晚一步趕到。
遙遙地看見一只鳥直接飛進州容殿,而他們的世子殿下還在門外跪着,一名槐積府裏出來的仙臣不禁不明道:“他為何可直接進入州容殿?!”
他嗓門不低,原也是在質問州容殿外、那些将世子攔在門外的鐵面天将們。
可他身邊的宗老卻率先将他拉住,表情忌憚語氣森嚴道:“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那位便是天後君上!”
話音剛落,便見那只嫩黃小鳥又直直地飛了出來,臨到近前,搖身一變,便化作織錦白衣的俊美青年。
他落在少年面前。
他的出現讓跪在那裏的少年直接一愣,緩緩擡頭向上看去,不禁撞入了一雙漂亮但淩厲的眼。
……
少年再度愣住。
戚葭今日也穿了一身帶着金絲條紋的華貴白衣,頭戴玉冠,面如傅粉,容貌明麗近乎妖冶,偏偏氣質凜然,氣宇軒昂。
他垂眸望着面前容貌與虞白溪有三分像的少年,緩緩開口:“知道我是誰麽?”
少年的瞳孔再一次放大,眼裏的疑問也很深。
戚葭便不等答話,直接道:“先前聽說你在閉關,是以我們不曾見過。……按輩分講,我該是你未來叔嬸。不過你也可以同其他人一樣喚本君君上。”
少年:“……”
他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誰。這些日子他早就聽說過他……
但他聽說的都是這個人如何忽然出現在了天界,如何纏粘着天帝,如何仗着腹中龍子好吃懶做、作威作福……
當然他也不全信身邊人的話。
他也曾聽外面的人說,天界重臣們都很喜歡這位,很支持他為帝後……
凡此種種,傳聞頗多。
畢竟是沉寂萬年的天界,驟然出現的準天後,圍繞他的讨論聲不斷才屬正常。
但無論如何,少年都從未想過……一只普通的鹦鹉精怪,竟然如此沉穩持重,氣質拔擢。
虞德昭先是下意識望了望青年的小腹,但最終,他整片視野囊括的都是對方的一身華貴。
他想了想,叩首叫了一聲:“叔嬸。”
戚葭點了點頭說:“起來罷。”
然而德昭世子沒動。
戚葭也不驚訝,只是略微揚了揚眉,低眸看着跪地的少年,緩緩問道:“世子此時跪在這裏、堅持求見陛下一面,是為了向陛下說明情況以保全自身,還是打算為你父親槐積仙上求情?”
.
州容殿內,身着火紅色甲胄的女将軍威儀煥發,英姿飒爽,正于殿內向天帝細致陳述此次妖界芙蓉山一行的經過。
末了,凰羽将軍道:“如今乾坤鏡即将出世,萬不可有何閃失,将槐積仙上關于重獄等候發落便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眼下德昭世子還跪在外面請旨要見陛下,臣以為不可。”
“何止不可!”未等天帝作何反應,一直站在旁邊的韓默忽然蹦了出來:“重臣們都還在商讨他爹的事,世子這時候在外面長跪不起,像什麽樣子!陛下,要不然臣去……”
“你是陛下身邊近臣,你出面便相當于在為陛下傳話。”女将軍聲色冷厲地打斷他。
“哎呀姐!那你說怎麽辦?你雖不常在玉京但你也是知道的呀,那些宗族長老們最會借題發揮為難陛下,偏偏又是長輩,動不得也說不得……”
一想到那些整日禮義仁孝、卻道貌岸然的仙族長老們,韓默就氣得牙癢:
“世子此時在外面長跪不起,這指不定是受誰指使呢!眼下槐積仙上還沒被論罪,陛下若此時見了世子便會被說徇私,屆時天界威儀便會被動搖。可若陛下不見,呵呵,那便又是冷酷無情六親不認……”
“啓禀陛下。”
韓将軍話沒收完,守在外面天将忽然進來通報:“德昭世子已經自行起身離開了,宗老們見狀便也……”
“哈?他走了?自己就走了?”話都沒說完的韓默驚詫回身。
“……是君上。”
天将連忙道:“君上來了,在門外與世子說了幾句話,世子便離開了。”
“君上來了?”韓默稍愣,須臾後就反應過來,自己以拳擊掌,興奮道:“不愧是君上!”
說完他看向自己身邊的紅甲将軍,雙眼亮亮:“姐,你還沒親眼見過君上不戴面具不施幻術的樣子吧?我跟你說,君上他不僅風華絕代,相貌也真是一頂一的俊美!……”
赤色铠甲的女将軍挺拔站立,聽自己弟弟手舞足蹈地敘述時依然巍立如山。
只是不經意間擡手整理自己身上的戰甲和腰間的皮條時,神色略顯期待。
但她的關注點與韓默還是不大一樣。
英姿飒爽的女将軍下意識喃喃自語:“……君上,也是護着陛下的。”
“他人呢?”上首的天帝則忽然問。
自聽說是小胖啾勸走了德昭世子時起,虞白溪便保持緘默,将長睫下耷,眼中思緒盡數掩藏,意味不明。
但想來對方來這州容殿,定是為尋自己的,眼下卻只見天将,而沒有見到那只鳥……故有此一問。
“世子離開了,宗老們也想要走。但君上卻忽然叫住了其中幾位,不允他們離開……”
天将看了眼座上的天帝,便不禁想起君上攔住宗老們時、一邊笑着一邊又一副不容推辭的威儀樣子,語氣都跟着打怵:
“君上說,若陛下問起他,便說他正與宗老們唠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