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娘親是個香饽饽(1)
吃過飯,鄭遠山應該回房,想做啥就做啥去,但是,沒有,他坐在廳裏,用笨拙的動作喂韓邊吃米湯
兩、三個月大的孩子身體很軟,不愛吃米湯,卻因為餓極了,不得不讓米湯滑進喉嚨裏,只是一張可愛的小臉上滿是委屈
幾個小孩手腳麻利地把桌面給布置好,韓歲拿出祖先牌位,安放在桌前
原本他親手做了牌位,可簡樸粗陋到星星看不下去,進城時買了塊上好的
瞧,這就是星星
一面說祖先是用來放在心裏懷念的,不是拿來作為演出名為“孝順”劇碼的道具,還說祭拜燒紙燒香,是在制造有毒空氣,可是到最後……掏銀子買牌位、買祭品紙錢的,還是她
菜肴果酒擺好,韓歲道:“去把娘請出來拜祖先”
“啥?”韓暮瞠眼,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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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哥為了想讓兄弟幾人被賣在一塊兒,坑星星一把,逼得她不得不出聲喊價,可她終究……
“大哥?”韓遠也對這個決定深感懷疑
“她現在是一家之主,自該祭拜韓家先祖”韓歲道
韓歲下意識看一眼鄭遠山,隐隐的不安讓他企圖表态,也許是他身上的氣勢太強,也許是他迫人的目光讓韓歲感到危險,他直覺……這個男人會搶走星星,而他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韓家事,鄭遠山沒有資格插話,他甚至連眼皮也沒擡,只是笨拙地和韓邊嘴旁的湯匙奮鬥,這會兒他明白了,原來喂孩子也是個體力活兒
大小雙胞胎向來聽哥哥的,韓客邁着小短腿、趿着拖鞋,咚咚咚往星星房裏跑去,不久又咚咚咚往回跑,臉上帶着驚恐“哥哥,星星……呃,娘不見了”
不見?怎麽可能?明明看見她進屋的,衆人紛紛跑向星星房間
鄭遠山遲疑片刻後,跟在衆韓走進她屋裏,目光所及處,沒見到人出去了?不可能,窗戶由裏面闩着,而這排房子的唯一出入口在客廳,他一直待在客廳裏
韓為驚了,他輕扯韓暮衣袖問:“二哥,娘是不是生氣,不要我們了?”
韓暮拍拍韓為的肩膀,在他耳畔低聲安慰,“如果娘不要咱們,她會把我們趕走,而不是自己跑掉”
鄭遠山凝神細聽,目光搜索,這屋子很簡單,和其他幾間房一樣,空間相當大,靠牆處除了床櫃、洗臉架、梳妝臺和一個軟榻之外,什麽都沒有,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屋裏點着蠟燭,櫃子上的梅花散發着暗香,軟榻上擺着一本沒看完的書……目光掃過一圈,鄭遠山走向床旁的大衣櫃前,沒有太多猶豫,他拉開衣櫃,果然——
星星躺在裏面,懷裏抱着軟枕,他視力夠好,一眼看見她臉上的清淚
是覺得委屈了?為什麽?因為孤立無援?因為肩膀太小,卻被迫挑起不屬于自己的重擔?
沉下眉心,鄭遠山有說不出口的壓抑
韓歲站在鄭遠山身旁,他也看見星星的淚水,罪惡感迅速翻騰,他深感抱歉,但是……
再看一眼鄭遠山,韓歲硬起心腸,刻意在他面前推推星星“娘起床,該拜祖先了”
夢裏,星星趁媽媽不在,偷偷翻看媽媽珍藏的《尼羅河女兒》,她正化身凱羅爾,正在享受埃及王曼菲士的無邊寵愛……
然後,她被推醒了,看見帥到爆表的小正太,星星傻笑道:“王,我愛你”
又說夢話?韓歲嫌棄地将她拉起來“起床了,要祭祖”
“祭祖?我們家信耶稣的呀”
鄭遠山一把将韓邊丢進她懷裏,星星看看鄭遠山、看看韓歲,再看看手中的小家夥……
啊!想起來了,她穿越了……
然後,她被鄭遠山拉起來,然後韓歲接過韓邊,然後韓暮給她拿來披風,然後韓為、韓客各拉起她的左右手,然後……她拿香了?
呵呵、哈哈,要是被教會裏的牧師看到,會不會把她罵到臭頭?
她随便搖兩下清香,本想閃人,卻發現一排小家夥們面色凝重地對着一塊木牌說話,眼底還閃着淚光,沉下眉,她理解他們心底的哀愁
他們在向祖先祈求那種小說式的、不可能發生的美夢?她真的真的很想對他們當頭棒喝,只是不愉快交談剛結束,她不想挑起另一波戰争
耐着性子,等他們對祖先說完話,搜集完所有清香後,一起插進香爐裏
她才正想說“可以睡了吧”,誰知轉身竟看見幾個孩子抱在一起痛哭
不要吧,她只會欺負孩子、不會安慰孩子,星星求助地看向被自己怨怪一整晚的鄭遠山,沒想到……他也在看韓家祖先牌位?
有這麽好看嗎?是不是她花太多錢、牌位買得太優,他正欣賞精致雕工?
屋子裏的氣氛頓時變得無比凝重,凝重到她不知所措,只能幹巴巴地拍拍幾個孩子肩膀說:“別哭了,大過年的,長大一歲,應該開心才對”
沒想韓客竟轉身投入她懷裏“娘……我想爹了”
她額頭冒出幾道黑杠娘?不是早就說好的,他們是主仆關系啊!可孩子們哭得這麽慘,現在和他們讨論身分關系好像有點殘忍
她拍拍韓客的背安慰說:“別難過,你們的爹也許正在趙國享受過年慶典”
不是說投敵了嗎?沒有好處,誰要投敵,說不定在那裏連新娘、新家、新岳父都有了
星星發誓,她只是想活絡氣氛,沒想無數道目光從身後和身側同時射向她
“我爹沒有投敵!”韓歲凝聲道
“做人看事不能光從一個角度,這樣未免流于狹隘,對殷國而言,韓鎮是投敵,可對趙國而言,那可是棄暗投明不管你爹在殷國或趙國當将軍,做的都是服務百性的大好事,有什麽關系?”
韓暮氣急敗壞道:“有關系,我爹是堂堂鎮北将軍,他對皇上忠心耿耿,絕不是叛國小人!”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互相的,沒有誰該對誰忠心耿耿,人只需要對自己忠心就行,也許殷國皇帝對韓鎮夠好,好到你爹一個腦子發熱,把兩肋拿出來讓人家插刀可這種事,一點都不聰明,要是換成我,我寧願我爹好好活着,不管是在殷國、趙國、周國、吳國都行,就是別死,因為一死百了,有再好的名聲也只能在旁人嘴裏繞繞,嘉惠不了自己”
她真心相信這是安慰,沒想到對一屋子韓家人而言,這是明明白白的諷刺
“別對孩子講這種無謂的話”鄭遠山聽不下去,跳出來說話
必你屁事啊,我在跟我家小子講道理……星星直覺想回嘴,卻被他兩顆比別人深邃、比別人炯亮的眼珠子給制止
他的眼神中帶着強烈警告,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她性子很痞的,從小到大還沒真正害怕過什麽人,她大可以将他的警告直接無視,但……很悶,很氣,很怨自己的俗辣,她下意識閉嘴
鄭遠山走到孩子中間,模模他們的頭,大大的掌心搭在韓歲肩膀上,鄭重說:“鎮北将軍是個大英雄,他絕對不會叛國,終有一天,真相将會大白于天下”
星星輕嗤,這種華而不實的話,誰會相信?
但很顯然地,韓衆們信了,五個小男孩同時點頭,動作一致、眼神一致,連臉上的感動表情也一致到讓星星想吐槽
唉……這叫什麽?叫做代溝,他們之間隔着千百年的演進與教化,他們無法理解她的新思維
他們沒讀過三國,否則會知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這世界分的不是國與國,而是政權與政權,對老百姓來講,只要能安居樂業,誰當皇帝都無所謂,真正有差別的是那些掌握資源的當權者
可這觀念大概無法融入他們的思維吧,因此不管星星多不爽,鄭遠山三言兩語就迅速地在小子們心底占據了位置
韓遠問:“鄭叔,我爹爹還活着嗎?”
這問題始終存在他們心底,卻沒人敢發問,就怕問出一個他們不願意承認的答案,讓自己哀恸欲絕
鄭遠山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回答,“韓将軍武功高強,一定還活着”
“他會回來嗎?”
“為了你們,他就算是爬也會爬回來”
鄭遠山的答案再度滿足幾個韓,他們心底的凝重被他篤定口吻給安撫了
笑容浮上臉龐,終于有了過年的喜樂,這些話是自從抄家之後,他們聽過的、最讓人感到幸福的話
星星很想堵鄭遠山幾句……說話要有證據、要負責任,你随手畫大餅很快,有沒有想過當希望轉為失望,孩子們會有多難過?
但是孩子們笑容洋溢,一個空口白話的篤定安撫了他們的心情,她再白目也不會選在這時候毀去他們的快樂
看着鄭遠山站在中間,與孩子們的尴尬陌生,随着方才的對話一筆抹去
星星不得不承認,她有點小吃味,那感覺就像是養了很久的小狽認了新主人她撇嘴、搖頭,在想什麽呢,他們又不是她的誰
失笑,把客廳留給他們,星星想回房
韓歲喚住了她“娘要睡了嗎?先吃點東西吧,免得半夜鬧胃疼”
明晃晃的關心?這小子還算有良心,總算沒白疼他們只是心裏這麽想,她卻擡高下巴,“天冷,廚房太遠,不吃!”丢下話,她還是回了房
韓暮悄聲問:“娘還在生氣嗎?”
韓遠推推最會撒嬌賣萌的小雙胞胎說:“阿為、阿客,你們去哄哄”
韓遠什麽話都沒說,直接穿起外衣,打開廳門朝廚房走去
待他回到廳裏時,見星星抱起一個木箱也走回廳裏
真是超重的,內容物不重,重的是箱子,長期訓練下來,星星深信,就算活到八十歲,她也不會發展出蝴蝶袖
這時候,她分外想念又輕又好用的塑膠袋,即使它很污染地球
見她吃力,韓歲趕忙跑去幫手,但鄭遠山快了一步,輕輕松松把木箱提起
韓客撒嬌地抱住星星的腰,說:“娘別睡,陪我們守歲好不好?”
“娘,我想玩大老二和惡毒排七”韓為抓起她的手,在臉上磨蹭
星星笑了,誰有本事對這麽可愛的“萌萌”發脾氣——鄭重申明,萌萌指的不是林志玲接生的那匹馬
“今晚不玩撲克牌”她笑着說
“那要玩什麽?”
她拍拍木箱子“玩煙火!穿厚一點,到院子裏去放吧”
聽見煙火二字,韓暮幾人發出歡呼聲,連忙穿上外襖
罷從廚房過來的韓遠把托盤放在桌面上,拉拉星星的衣袖說:“娘再吃幾口吧,鬧起胃疼很痛的”
星星笑開,揉揉他的頭、捧起他的臉,忍不住親一口,害得韓遠臉紅撲撲的,既歡喜又害羞“知道了,去放煙火吧”
這群孩子,韓歲冷酷,韓暮鬼靈精,韓遠體貼細心,韓為膽小、老愛躲在哥哥們身後,而韓客最會撒嬌,五個孩子、五副性子,但有他們在身邊,孤單離得很遠
鄭遠山提起木箱,領着男孩們到院子放煙火
星星坐在窗邊,抱着韓邊一面吃飯一面看着窗外,孩子們的尖叫、大笑,不自覺地染上她的心,微笑勾起
星星很開心,來到異世的這個新年,她不是一個人……
夜深,孩子們困得很,鄭遠山打發他們去睡,由他和星星守歲
星星想抗議,又不關她的事,守哪門子歲啊,但鄭遠山一記眼神讓她乖乖妥協,唉,怎在他的眼神攻勢下,她就氣短了呢?
你說說,兩個啥事都不做的人面對面看着對方,會看出一朵花兒嗎?當然不會,只看得頭昏眼花,想打磕睡
但某男堅持要她守歲,怎麽辦?
簡單,讓她清醒清醒不就得了
于是一床棉被,她被裹成粽子,然後被抱到屋頂看星星
天氣很冷吶,況且屋頂是好坐的嗎,一個不小心就會摔成肉餅,她哪會樂意?為保障生命財産安全,星星不得不往他身上靠,拿他的身體當支點,試着保持平衡
這一靠,淡淡的竹葉清香竄入鼻息
星星深吸一口,承認吧!為什麽同意他住進來?恰是因為他身上的竹葉香讓她起心動念,讓她克制不住想親近他的慾望,然後……就這樣了
她的狗鼻子實在讓人深感困擾!“為什麽睡在衣櫃裏?”
淡淡的聲音、淡淡的提問,卻讓她鼻子發出酸澀訊號
這個習慣,爸媽不知,哥哥姊姊發現過,卻只丢出一句“怪癖”批評,沒人想要深究原因
“習慣了,不開心的時候,密閉空間會讓我感到溫暖舒服”
“好端端的,怎會養出這種習慣?”
仰頭,今天沒有月亮,讓滿布夜空的星星更亮眼,她不确定愛去山上看星星的哥哥,有沒有也在看着同一片星空,她想家了,非常想,即使家人沒那麽愛她……
“我爹娘很忙,非常非常的忙”
“然後?”
“八歲那年,我在回家的路上看見一個人被車子碾過,堅硬的頭骨被壓碎,裏頭白的紅的東西被擠出來,灑了滿地,我這才曉得,原來腦漿是白色的,從那之後我再也不敢吃番茄蛋花湯”
鄭遠山不懂,這和睡衣櫃有什麽關系,但他耐心聽她說話
“我回到家裏,知道爸爸肯定不在,哥哥姊姊一定在學堂上課,但是我的恐懼迫切需耍安撫,我沖進娘屋裏,娘聽見開門聲,立刻從床上跳起來大叫,‘完了完了,我要遲到了’然後随手套上一件衣服,匆匆忙忙往外跑
“我追在娘身後,想告訴她自己有多恐懼,但是她沒發現我的不對勁
“叩!門關上,偌大的空屋子将我的恐懼放大數千倍,我害怕、驚恐,八歲的孩子解決不了這種複雜情緒,我只好抱着自己的小棉被躲進衣櫥裏
“小小的衣櫥、很多的衣服,讓我感到溫暖而安全,讓我被放大的恐懼縮小再縮小,那次的經驗教會我,當不安寂寞、傷心委屈來襲,只要躲進衣櫃,就可以獲得解決”
她有很好的敘事才能,短短的故事,讓他聽見她無助委屈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他擁有爹娘全部的關愛與照顧
“你爹是做什麽的?”
“他是個畫家……畫師,他的畫很厲害,許多人願意捧着大把銀子買他的畫作,我娘會喜歡他、想嫁給他,恰恰因為她也喜歡畫畫,并且深深崇拜他”
靜看她的表情、細聽她的言語,他确定這不是謊言“你有手足嗎?”
“有,我哥哥叫朱陽陽,他很會讀書,也很會賺錢,但性情冷漠,總喜歡一個人,一個人旅行、一個在夜空下看星星,一個人享受孤獨的狂歡與洗禮
“我姊姊叫朱亮亮,長得很漂亮,很會唱歌跳舞,但最厲害的是很會吃,她有一票喜歡她的男女,他們說,看姊姊吃東西,有種舒壓的幸福感
“我叫星星,是個又醜又胖、一事無成的家夥,我們家有星星、月亮、太陽,我問娘,如果再生個弟弟要叫什麽?娘回答,照顧你們三個長大,我都快累死了,再生一個,直接送養,名字由養父母取,與她無關”星星失笑,老媽什麽時候照顧過他們?與其陪孩子,她更寧願把時間浪費在畫畫上吧!
“看吧,我娘多不負責任,身為娘的女兒,我肯定不會是個合格娘阿歲他們跟着我,肯定會很辛苦,但沒辦法呀,是他們決定要跟着我,我旁的沒法教他們,只能教會他們莊敬自強、處變不驚、獨立自主、拿吃苦當吃補,要不然……”
“不然什麽?”
“不然他們會跟我一樣,什麽都不行,只能混吃等死,從下流青年混成下流老人”
“你沒有混吃等死,你很有本事”他中肯道
星星長嘆,那是在這裏啊,在二十一世紀,她的功能已經被照相機取代
“這是你說過最好聽的一句話”
“這是誇獎?”
“不,這是諷刺,諷剌你的臉很臭,嘴更臭”星星咯咯笑出聲,原來不看他嚴肅的眉眼,她就有勇氣嘲笑對方,再吸一口他身上會讓人減壓又愉悅的竹葉香,她笑彎一雙眉毛
“你也沒有好到哪裏”他悶聲回答
“至少我比你漂亮,美女就算捧心蹙眉也是美”
“你自比西施?”
“西施算啥?我是周子瑜”
“周子瑜是誰?”
“全球公認第一美女”
全球是什麽東西,聽不懂,但“第一美女”這四個字下得很重啊,他嫌棄地看她一眼,不曉得她是從哪兒得來的自信
接着,他們又叨叨絮絮聊起來,他的身家故事很貧瘠,除“家中雙親早逝,尚未成親,無兄弟姊妹、孑然一身”之外,沒了,她只好往旁的方面聊
笑話?他不行,兩性關系?他不行,星星東拉西扯,終于扯出他在行的
他居然擅長政治?星星對政治冷感,但她不排斥藉由這個話題多了解身處的時代
于是他告訴她,大殷的朝局與百姓民生
她是個滿分傾聽者,她耐心聽着,不懂之處也沒忘記發問,她表現得專注而認真,鼓動起他說話慾望
這場談話讓餐桌上的不愉快煙消雲散,在住進朱家的第一天,鄭遠山成功地拿下孩子的信任以及星星的友情
天際剛浮上一抹魚肚白,韓衆陸續起床
刷牙洗臉後,大雙胞胎進廚房燒水煮早餐,小雙胞胎掃雪掃地,而酷老大在腰間系上柴刀準備出門
這是大年初一,每個人都應該好好休息的大年初一!
冷眼旁觀孩子們俐落的動作,可以見得平日裏訓練有素
問題是他們才幾歲啊?而家裏年紀最大、輩分最高那個,還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大覺,這樣公平嗎?但凡有一點點良心的人都做不出這種事
鄭遠山想抗議,想把星星從床上拽下來痛罵一頓,但他沒立場也沒有資格
強壓下不滿,他擋在韓歲身前“你去哪裏?”
“砍柴”
餅了年才九歲的孩子啊,她知不知道山上很危險,竟讓他一個人上山,萬一碰到野獸怎麽辦?
“我來”他接過簍子和柴刀
有人接手,韓歲走到牆角,拿起木桶“你又要做什麽?”
“提水,小麽尿片用得兇,家裏得多備點水”
鄭遠山眉頭越皺越兇,這是孩子該做的嗎?他們應該習文學武,而非做家事他吞下不滿,咬牙道:“放着,我去提”
韓歲看他一眼,點過頭後,轉身進廚房
鄭遠山彈指,兩個黑衣男人出現,他把東西交出去,道:“去提水、砍柴”
大人叫他們做啥?他們是隐衛,不是下人啊,不過……帶着幾分委屈,他們還是照做了
鄭遠山大步流星走到星星房前,猶豫片刻後,舉手敲門
終于不必上街頭賣藝,終于可以睡到自然醒,終于可以睡足四個時辰……她覺得人生美景無限
可……砰砰砰,吵死人的敲門聲正在嚴重破壞她的幸福感
星星把棉被拉到頭頂,拒絕災難降臨
鄭遠山在敲過數十下門,星星絲毫沒反應後,直接推開門,不請自入,他走到床前,拉開棉被——
天!就算有地龍,外面是低于零度的天氣欸,這一扯,冷空氣以撲天蓋地之勢将她包圍
有沒有良心啊!她鼓起腮幫子,昏沉睡眼瞪上鄭遠山
她的眼神迷蒙,頭發在身後散亂,臉頰紅撲撲的,神态嬌憨可掏,帶着微怒的眼睛美得驚人,那一眼……讓他心頭怦怦跳個不停
他真沒想到,剛睡醒的女人會這樣美麗
他吵醒她,就為了把這傻樣子擺給她看?
“你口口聲聲規矩,難道擅闖女子香閨是規矩了?”星星氣急敗壞
她的指責喚回他的神志,鄭遠山努力恢複正常“我們必須談談”
“不能等我睡醒再談?”都談一整晚了還沒談夠?她是房東,不是心理谘商師好嗎?
“這件事非常重要”
重要到顧不上他最在乎的規矩?悶吶,怎地這家夥才搬進來,就俨然成了半個主人,他是不退不理解“房客”這兩個字的定義?
算了,等精神旺盛時再花點口水和他談談主客之分,眼下……她還想睡回籠覺,盡快将他打發為首要之事
星星拉過棉被圍住自己,無奈道:“說吧”
“洗衣煮飯、砍柴提水,不是孩子們該做的”
“所以呢,我來做嗎?對不起,你可能沒有弄清楚,我沒打算把他們當成少爺供起來”
“他們喊你娘”
就說吧,那幾個小子不知道發什麽神經,從昨晚開始就一口一句的喊娘,明明說好了的事,怎麽說反悔就反悔,害她不知不覺間也以娘自居
“我和他們不是那種關系,需要我拿他們的身契向你證明嗎?”
“他們是韓将軍的後代”
“又如何?我跟韓将軍、信将軍都不熟,他們現在的身分是下人,這是個不必争論的事實,他們不做事,我幹麽養着他們?難不成我是為了想要做牛做馬才買下他們?”
“你不養,我養”
神志在瞬間變得清明,星星坐直身子,凝聲問:“你要把他們帶走?”
如果是在他們剛加入那幾日,她會拍手叫好,大聲說“請便”,但是現在……念頭剛起,心便空落落的,好像有人拿刀子往她心上刨肉似的
幸好他的回答,不是她想的那個
“他們還是住在這裏,但我去買幾個人回來,往後家事不必他們插手,下人的吃喝及孩子們的生活需要,我會負責”
“不做家事,他們要做什麽?難道要從早混到晚?”他可知道,無聊的小孩子會招惹出多少麻煩嗎?
“這年齡應該念書習武”
“我教?”
“你行?”
這兩個字已經夠可惡,再加上他又伴随一聲冷哼,簡直是徹頭徹尾的輕視與羞辱
“有錢就可以踐踏別人的尊嚴?”她斜眼冷笑
“我買人、找師父,月銀由我支付,另外我還給你……”他挑眉輕笑“每月一百兩,這樣你的尊嚴能被踩兩下嗎?”
惺忪睡眼在最短的時間內洗淨擦亮憑空掉下來的一百兩欸,大年初一就撞到這等好事,新的一年肯定幸福圓滿、快樂無限,雖然有些丢臉,但是……她笑容可掏,道:“行!只要有錢,想踐踏的朋友請抽號碼牌”
“所以,達成協議了?”
“我……再想想”她這是在試探漲價空間
沒想他竟翻臉不認人,道:“不行的話,直接把他們轉賣給我”
“想都甭想!”
星星斬釘截鐵的回答讓他一愣,眉頭微皴,嘴角卻輕輕揚起“為什麽不?他們不過是幾個下人”
他問住她了,對啊,為什麽不?
鄭遠山那麽有錢,說不定一個轉手,又是幾百上千兩銀子入袋,她的人生還很長,不該在韓衆身上耽誤,何況她長得這麽美,說不定很快就會覺真愛,而再多的真愛也無法讓對方接收六個拖油瓶……她應該點頭的,應該、用力、給他、點頭、下去
但是……不想啊,不願意啊,她就是不肯啊!
“為什麽?”他追問
“哪有為什麽,不要就不要啊,一定要有原因嗎?”因為她習慣小孩哭聲相伴行不行?
因為她想把小正太養成大正太,再吃掉他們行不行?
“為什麽?”他咄咄相逼,企圖催出她的答案
大概是覺得聲音不足以威吓星星,他擺出身材優勢
鄭遠山上半身朝她逼近,迫得她不得不往床裏側仰倒,他彎腰看着她的眉眼,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下十公分,害得她……又聞到他的氣味
那味道會讓她安心、安穩、安定,會讓她忍不住想朝他靠近
好想啊,好想化身大野狼,一把将他的臉拉下,朝那兩瓣紅唇狂親猛啃
好想啊,好想在他身上滾來滾去,做盡體力活兒,好讓全身上下沾染他的氣息
只是他的動作很暧昧,他認真的表情卻半點不暧昧,彷佛打死都要追出答案似的,有人這麽固執的嗎?害得星星腦袋已經一團混沌,眼睛還得骨碌骨碌轉,非要轉出一個合理答案
“很、很簡單啊,我更喜歡放長線釣大魚,如果你把他們買走,我每個月還能賺到一百兩嗎?”
他不是傻子,一看就曉得是硬擠出來的答案,不過這號言不由衷的表情讓她看來更甜更美了
他見過的美人不少,卻沒碰過能讓自己心跳加速的,但是星星能,她讓他某部分的慾望節節攀升,這種感覺很陌生,但是不壞
鄭遠山道:“想要錢,就別苛待他們”
苛待的标準誰來定?星星想問卻沒問,因為她很忙,忙着壓下心頭不斷冒出來的“好想啊”“談完了?我可以起床嗎?”
無來由的感覺襲來,當了一輩子正人君子的鄭遠山突然好想調戲星星
他想,便做了,打橫抱起她!
一陣天旋地轉後,星星發現自己被他抱在膝間,這種動作比起方才,暧昧度上升百分之兩百“你想做什麽?”
他反問:“你想要我做什麽?”
啥,這樣的對話是在同一個頻率上嗎?
目睹她的錯愕,鄭遠山笑開懷,他是實踐率很高的男人,裹足不前不在他的字典裏面,于是俯,他想撷取她的紅唇
看着越靠越近的鄭遠山,星星的心跳從六十直奔一百八,她的初吻……歷經兩世仍然保存的初吻,就要丢了嗎?
随着他的靠近,竹葉香越來越濃,她的腦漿越來越糊……
“娘起床,早飯做好了”韓客軟軟的聲音傳進屋裏
動作倏地卡住,兩顆狂跳的心髒被箝制,韓客女乃聲女乃氣的叫喚成功保住星星的初吻
星星恢複理智,連忙将他推開
鄭遠山有點冒火、有點不甘、有點……
他一笑,趁星星再度被迷惑時頭低下,用力一啵!
這個吻不夠浪漫,像小狽占地盤似的,但星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