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這還是祝時朗頭一回被“好好先生”拒絕,而且這個請求對紀臨昱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不算什麽麻煩。

“好吧,那我只能把她帶回去青陽了。”祝時朗也理解,畢竟他見識過“祝昕月”任性起來有多難搞。

聞言,紀臨昱心情略有波動,但很快被他壓了下去,沉默地跟在祝時朗身後。

祝時朗折返回到祝昕月的面前,說:“妹啊,不是哥不想讓你自己做選擇,但你在我這裏的信用額度實在不高。你才離開家多久?就把自己搞進醫院了,回去當個衣食無憂的千金大小姐不好嗎?

“有我和爸爸在,沒人能讓你受委屈。”

祝昕月擰着眉頭,她現在腿腳不便,眼神又不好,軟的不行,來硬的條件又不足。

在小說裏,原主為了留在天澤市,離紀青源更近一些,對家人說了很多重話,還說要和他們斷絕關系,傷透了家人的心。

所以原主的心願之一就是和家人重修舊好。

無論是為了原主的心願,還是為了自己的未來,祝昕月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和祝時朗撕破臉。

不如以退為進,先穩住祝家這邊,再徐徐圖之。

“……能先送我回出租屋,讓我收拾一下東西嗎?”祝昕月怕祝時朗連這點要求都不肯答應,會在她上車後直接掉頭去機場,于是向身後給她扶着輪椅的保镖大哥提出請求。

保镖看向他家老板,後者點了點頭,答應了這個請求。

祝昕月和紀臨昱同一輛車,祝時朗的車跟在他們後面。

“這是地址,導航就行。”祝昕月從手機裏翻出一個住址,遞給司機。

随着她在這個世界呆的時間越久,原主的記憶就越清晰。

原主離家出走來到天澤市,住了一段時間酒店公寓,祝家停了她的卡之後,她就只能變賣從家裏帶出來的奢侈品,去租便宜的房子。

停卡也就是上個星期的事情,原主在這裏沒住多久,祝昕月就來了。

豪車駛離市中心,越走越偏,到了郊區,周邊不再是高樓大廈,而是普通的居民房。

“這邊車子進不去,你們停在這裏就好。”祝昕月示意車子在巷口停下,自己推門下車,單腳站立,扶着車門搖晃了一下。

紀臨昱看着她搖搖欲墜的單薄身影,擡眸望向她身後的巷子深處,那裏的路燈昏暗,忽明忽滅,光亮照不到的地方像是在孕育什麽危險。

“紀先生,謝謝你送我回來。”祝昕月看不清紀臨昱的表情,對着他的方向道了一聲謝,招了招手,關上車門,轉身往巷子深處走去。

祝昕月一瘸一拐地往前走進黑暗,才走了幾步,腳踝就傳來鑽心的疼,她吸了一口氣,伸手想要扶住旁邊的牆。

身後傳來一記車門開啓又關上的響動,腳步聲靠近。

祝昕月以為是祝時朗,停下了摸索牆壁的動作,以免被他發現自己的視力不好。

就在她要收回手的時候,她的手腕被一個力道握住,牽引着她,将她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默許她可以向他借力。

祝昕月在被他握住手腕的時候,身體不受控制地戰栗了一下,被他的動作吓到。

清冷的月光散落下來,巷道狹窄,被樓與樓之間的窗臺、空調外機等等遮蔽,落在巷子裏的月光就細成了一條蜿蜒的繩子,前面的路燈燈光也弱得可有可無。

借着昏暗光線,紀臨昱看見她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像是受驚的小動物。

她在害怕他,或者說,在害怕危險。紀臨昱松開她的手,向旁邊移動了一步,與她拉開距離。

“紀先生?”祝昕月輕聲詢問,像是在确認她的猜測,又像是在問他怎麽會在這裏。

紀臨昱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她只是把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臂上,并未将她身體的重量交付于他。

“時朗的車跟丢了,我讓司機去接他,保镖在巷口等着。”紀臨昱頓了頓,多解釋了一句,“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

哦?他這話說的……像是把所有人都排除在外,卻把他自己劃為“安全”裏,看來他對她一點想法都沒有,才會自認為他對她來說是安全的。

祝昕月笑了起來,說:“紀先生,你人真好。”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這麽說了。

紀臨昱感到不自在,畢竟他們才見面,他就當衆拒絕了她的告白,之後還拒絕了她哥讓她住在他家的請求。

如果他答應下來,她也就不用違背自己的意願,跟她哥回去相親了,她居然還說他人好?

“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好。這只是基本禮貌,換作是別人,他們也會這麽做。”紀臨昱不想給她錯覺,讓她誤以為他對她也有好感,他們會有發展的機會,所以他拒絕的态度很明顯——這也是他對所有追求者一貫的态度。

祝昕月聽出了他的意思,笑容更盛。

“紀先生,如果是其他人,他們會很享受和追求者暧昧。況且,我的條件也不差吧?不看家世,我年輕貌美,有我這樣的追求者,別人高興還來不及。

“紀先生對待不熟的我尚且如此,想必對待其他人也一樣。這更說明了,紀先生是個善良又有涵養的好人。”

紀臨昱瞄了她一眼,她并未看他,似乎并不在乎他怎麽想,只是表達自己的看法罷了。

與那些別有用心,故意說些好話,讨好他的人不一樣。

紀臨昱沒有回應她的話,只是放慢了腳步,與她同行。

祝昕月之前上班的時候就住在類似的出租屋,對這種環境早已習慣。

“這裏的路不太平整,要避開松動的磚塊,不然你都不知道哪一塊磚會濺你一腳水。”

話音落下,紀臨昱就踩到了一塊松動的磚塊,濺起的污水落在他的皮鞋上,也落在祝昕月穿着拖鞋露出的腳背上。

“抱歉。”紀臨昱有些懊惱,低頭看着她白皙的皮膚上多出的零星污點。

祝昕月不太在意,“沒事,道路年久失修,都是這樣的。快到了。”

原主記憶裏的出租屋,再拐個彎就到了。

兩人最後停在拐角的居民樓前。

紀臨昱擡頭向上看,牆壁斑駁陳舊,牆皮剝落後露出紅磚,看着很有年代感。

說是年代感可能還算美化了,這更像是危樓。

她放棄優渥的生活條件,離家出走來到天澤市,就住在這種地方?

“我們在這裏等等我哥。”祝昕月并沒有進去,而是對紀臨昱狡黠一笑,解釋道:“得讓我哥知道我剛才說的不是漂亮話,我真的下了決心,打算自己一個人在天澤市生活,走自己的路,選自己想選的人。我既然能在這裏住,也能夠在其他地方住,才不是他想的那樣,沒有一點自理能力。”

她毫不避諱在他面前展露她的小心機,仿佛他倆成了可以交付信任的戰友。

紀臨昱觸及到她輕快的笑容,唇角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盡管他并不覺得她哥看了這個居住條件,會如她想的那樣,對她改觀,倒不如說正好相反,她哥說不準會立刻帶她走。

她也只是個想法天真,一心想證明自己的小朋友。紀臨昱轉過身,陪着“小朋友”站在居民樓門口。

他們頭頂那盞感應燈長亮,燈光落在她的身上,祝昕月将手扶在門框上,身體重量都放在左腳。

晚風吹來,祝昕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為了美美地參加紀青源的派對,原主今天穿了一條吊帶紅裙,纖細的肩帶在她的肩膀上系成蝴蝶結,冷風一吹,她就發抖。

紀臨昱往前走了一步,擋住了從巷口吹過來的風。

祝昕月眼前的光被他擋住了大半,但沒有直吹冷風那樣冷了。

夜深人靜,兩人一前一後地站着,只有樓上的空調外機運作時發出的噪音。

祝昕月望向紀臨昱的方向,他站在她的斜前方,背對着她,正對着巷口方向,如她所說的那樣,陪她等祝時朗。

“紀先生。”祝昕月不習慣這麽安靜,開始沒話找話。

紀臨昱雙手環胸,與她保持着距離,聽見她的聲音,側過身子看向她。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是祝時朗的妹妹的?”她問。

“剛到醫院不久。”紀臨昱也是在醫院碰到祝時朗,才知道原來祝昕月是他的妹妹。

祝昕月垂下眼眸,盯着隔在他們之間的那塊地板,“……我現在确實是付不起醫藥費。紀先生,我不是要博你同情,故意騙你,我本來沒打算去醫院的。”

“嗯,我知道。”紀臨昱的語氣雲淡風輕,“你沒必要向我解釋。”

等她跟她哥回去之後,他們就不會再有交集了。

祝昕月松了一口氣,又擡起頭,雖然看不清紀臨昱的表情,卻還是很努力地望向他的方向。

“那就好。”她彎了彎眼睛,語氣明朗輕快,“解釋還是有必要的。我怕紀先生會覺得,自己的善意被有心人利用。”

紀臨昱的心髒像是被人輕輕地撞了一下。

她對他的好感,太明顯了。

一點也藏不住。

大概這也是小朋友的做法。

紀臨昱回過身,面向祝昕月,板着臉說:“祝小姐,我目前并沒有戀愛結婚的打算。我送你去醫院,給你付醫藥費,送你回出租屋,陪你在這裏等人,都只是因為你是我弟弟的朋友,是時朗的妹妹,出于人情,稍加關照,除此之外,我對你沒有其他意思。”

祝昕月愣了一下,意識到是紀臨昱誤會了。

她的這些好話,完全是出于感激他,畢竟她是一個很懂得感恩的人。

試問,如果有一位陌生好心人,錯過自己本來定好的航班,給她花費上萬塊錢醫藥費,陪着她做完檢查,又送她回家,這還不感激對方,她不就成白眼狼了?

“……哦,我知道你對我沒有其他意思。”祝昕月垂下腦袋,語氣低落,“如果你覺得我剛才說的那些話,對你造成困擾了,我很抱歉,這不是我的本意。”

她退了回去,後背靠着鐵門。

感應燈暗了下去,所有光線都消失了,周圍落入昏暗寂靜之中。

兩人相對而站,紀臨昱無法看清她的表情,被她語氣裏的小心翼翼刺痛。

其實她也沒有做錯什麽,她只是喜歡他,對他有濾鏡,希望他開心,所以總誇他好。

紀臨昱抿了抿唇,沒來由地煩躁。

至今為止,除了最開始的告白,她并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困擾,是他自己提出送她去醫院,也是他自己要付醫藥費,更是他主動送她回來,陪她在這裏等人。

紀臨昱把這些都歸咎于“恻隐之心”,只是這次他的“恻隐之心”動得有點久了。

沒聽到紀臨昱的聲音,祝昕月有些忐忑,怕他還是覺得困擾,又補充了一句:

“我、我不喜歡你了。”

紀臨昱呼吸一頓。

啧。

更煩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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