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紀臨昱所說的話, 是在說他沒有什麽想從她身上得到的,他只希望她的眼睛能好,在此之前, 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祝昕月很難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嗎?
至少除了她在原來世界的媽媽, 她還沒有遇到過第二個會無條件對她好的人。
也許是她在強迫自己不要去相信。
只要她一開始就不相信, 那麽即便他最後食言了, 也不會太失望, 她也不會受傷。
人總是說得好聽,最後受傷的總是最先付出信任的人。
《桃花源》劇組出事,在外界引起了很大反應。
紀臨昱除了在給祝昕月找醫生之外,就是在忙事故後續的公關,畢竟這也是晉幻集團投資的項目。
祝昕月失明之後,換了幾家醫院, 最後回到了天澤市的醫院, 梁玉宇特意飛到天澤市探望她,還給她帶來了事故最新的調查進展。
“這不是意外, 是人為。”梁玉宇坐在病床旁邊跟祝昕月說話, 他的經紀人正在給坐在客廳的紀臨昱遞名片。
祝昕月是這場事故當中最大的受害者, 除了她之外, 其他人都算是及時地從失火區撤了出來, 頂多是被鐵鏈打到, 受了一些輕傷,或者被火焰燙到,用涼水沖一沖, 或是用燙傷膏塗一塗就好了,都不算嚴重。
“誰幹的?”祝昕月隐約猜測到是人為, 因為在小說裏發生的事故和這次事故不同,但針對的人都是一樣的——紀青源、姜蕊、梁玉宇,他們三個如果躲避不及,是最容易受傷的,尤其是這種着火的事故,稍不注意很可能會毀容。
這對一個演員來說,說不準會直接斷送職業生涯。
“……”梁玉宇躊躇着,不好開口。
如果不是有拍攝花絮的攝影機在運行,剛好拍下了這一切,恐怕梁玉宇也沒想到會有人這樣心狠手辣。
梁玉宇也在後怕。
那個視頻裏,吊燈掉下來的時候,梁玉宇并不在中心區域,但他是當時距離紀青源和姜蕊最近的人,他遇到危險的第一反應是自保,遠離危險源,這是他的求生本能。
然而,紀青源的第一反應卻是保護他身邊的演員。
除了紀青源之外,還有祝昕月這個本來在安全區域,卻一往無前地沖進去保護紀青源和姜蕊撤離的小配角。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還好紀青源和姜蕊都沒什麽事,否則梁玉宇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只顧自己逃跑的行為,一定會受到譴責。
盡管自保是人之常情。
“梁老師,我都瞎了,還不能有個知情權嗎?”祝昕月自嘲般笑了笑。
梁玉宇做了個深呼吸,說:“是姜蕊的私生,他拿到了道具組的工作牌,故意在布景的時候安裝了定時裝置。他以為……我和姜蕊有關系,粉轉黑之後,想要毀掉姜蕊。”
祝昕月拍完殺青戲,換完衣服出來,就看見姜蕊和梁玉宇抱在一起,系統突然上線,跟她說是今天出事,當時祝昕月就隐隐有個猜測,說不定事故和他們有關,果不其然。
“對不起。”梁玉宇感到愧疚,盡管這件事與他的關系并不大,但他還是非常抱歉,追根溯源,是他沒有處理好他和姜蕊的關系。
祝昕月身體後仰,靠向身後的枕頭,腦袋卻不小心磕到身後的牆,發出“咚”的一聲。
梁玉宇連忙起身去摸她的腦袋,“你沒事吧?”
他起身起得着急,身下的椅子都被帶倒了下來,發出巨大聲響,把什麽都看不見的祝昕月吓了一跳,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外面的紀臨昱聽到動靜,立刻走進房間,皺着眉頭盯着梁玉宇,“怎麽了?”
梁玉宇正要解釋,祝昕月以為紀臨昱是在和自己說話,開口說:“我不小心磕到腦袋了。”
紀臨昱意識到自己剛才跟梁玉宇說話的語氣不太好,抿了抿唇,朝祝昕月走去,取代了梁玉宇的位置。
梁玉宇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見紀臨昱走過來,身體就下意識避讓,自己站在了病床的床尾,看着紀臨昱用掌心輕揉祝昕月的腦袋,溫聲問她疼不疼。
他們……是在談吧?
“不疼,就是撞了一下。”祝昕月把紀臨昱的手拉了下來,剛才被梁玉宇碰了腦袋,她下意識躲閃,換成紀臨昱之後,她不确定碰她的人是誰,只是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猜測是紀臨昱。
祝昕月握住紀臨昱的指尖,像是在丈量他的手,攥了攥又松開,确認是他。
“梁老師還在嗎?”
紀臨昱看向床尾的梁玉宇。
“在的。”梁玉宇立刻回應。
祝昕月聽到他從床尾傳來的聲音,确認他還在,便跟紀臨昱說:“我還有些話想跟梁老師說,你可以和其他人先出去一下嗎?如果房間裏還有其他人的話。”
紀臨昱不會拒絕她的請求,只是覺得站在這裏的梁玉宇有點礙眼罷了。
他帶着梁玉宇的經紀人離開了房間。
房門關上後,發出一記輕響。
“你有什麽話要和我說?”梁玉宇重新把椅子扶了起來,坐在她的身旁。
在小說裏,梁玉宇的人生從這場事故開始發生轉折,急轉直下。
祝昕月不希望他內疚,她的失明和別人沒有關系,是系統。
她感激梁玉宇這些天來對她的教導,他幫了她很多,如果她還有機會當演員的話,他教的這些很有用。
“我雖然眼睛看不見了,但好像比以前看得更加清楚了。”祝昕月對着梁玉宇笑了笑,這個笑容很淺,像是對什麽東西釋懷了。
“我以前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我只是跟着世俗定下的标準,給自己框定了一個成功的标準。比如我要賺很多很多錢,這樣我才能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于是我想,只要能變有錢,讓我幹什麽都行。”祝昕月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意。
梁玉宇安靜地注視着面前的盲眼姑娘,仿佛第一天認識她。
娛樂圈裏,多數都是她說的這些人。
畢竟是名利場,進娛樂圈的,有幾個是不想賺錢的?
“可是當我變有錢之後,我失去了很多,才發現原來我真正想要的東西,在我沒錢的時候,我就已經得到了。”
梁玉宇有些意外,看着她那雙空洞的眼睛,心頭好像壓了一塊無比沉重的巨石。
祝昕月雙手交叉,像是在暗暗祈禱,又像是在許願:“我想要健康的身體,不那麽健康也行,原來的身體就很好。我想要家人朋友都在身邊,想要他們平平安安的,不那麽愛我也行,這樣就不會因為哪天失去我而太悲傷。
“我想要一份能夠養活自己的穩定工作,如果工資不高的話,我希望留給自己的空閑時間可以多一點,這樣我可以周末的時候回家喝湯,跟朋友約着去看電影、逛漫展、聽演唱會,休年假還能旅個游。”
這些,是她在穿越之前過的生活。
但她已經回不去了。
“梁老師,外界的聲音很吵,有時候會影響自己的判斷。”祝昕月松開雙手,表情平靜,“如果哪天你覺得那些聲音影響了你,不如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問問自己真正想要什麽。”
梁玉宇內心深受觸動。
他沒想到一個只是認識了沒多久的小姑娘,能夠探知他的內心。
沒有哪個演員不想要成功,不想要受人追捧,名利是他想要的,但演戲的快樂也是他想要的。
他在娛樂圈混了這麽多年,他知道年代不一樣了,觀衆選擇太多了,酒香也怕巷子深,營銷和炒作才能提高知名度。知名度高了,劇本的選擇就多了。
可是他也愛惜自己的羽毛,他不希望別人提起他的時候說他是營銷咖,說他的演技在爛劇裏越來越差了,更不希望自己的粉絲為了他去沖鋒陷陣,像那些流量明星的粉絲一樣,辛苦地做數據、打榜,喜歡他成了一件不純粹的事情。
他就想單純演好戲,讓觀衆看到他,如果觀衆喜歡這部戲,喜歡他的角色,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段日子,和紀青源一起拍戲的時候,梁玉宇總忍不住滋生出嫉妒心,他很難用平常心去對待這位出道一兩年就爆紅的年輕後輩。
他聽到很多将他和紀青源做對比的聲音。
即便他知道自己并不比紀青源差,但紀青源太紅了,紅得讓人羨慕。
但是現在見了祝昕月,梁玉宇才明白,他只是純粹想演好戲,得到觀衆的欣賞罷了。
“謝謝你,昕月。”他由衷地希望她也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眼睛快點好起來。
梁玉宇離開之後,剛好到飯點。
紀臨昱将祝昕月扶坐起來,把她的拖鞋放在她的腳下,等待她穿好鞋,在她站穩之後,又讓她握住自己的手臂,帶她走出房間,去外面的小廳吃飯。
祝昕月嗅到食物的香氣,肚子咕咕叫了一聲。
最近她吃的都是粥,因為喝粥好歹可以自理,但吃飯就很麻煩了。
紀臨昱握住她的手腕,讓她左手先碰到沙發,說:“這是沙發,坐在這裏。”
然後又讓她右手碰茶幾,“這是茶幾,距離有點近,小心碰到膝蓋。”
等她轉過來,紀臨昱看見祝昕月臉上的笑,覺得她笑得怪好看的,問她:“笑什麽?”
這段日子,祝昕月的生活起居基本上都是護工在照料,但今天梁玉宇和紀青源都說要來探望她,兩人一早一晚的飛機,先後落地。他們是公衆人物,《桃花源》事故的熱度還沒過去,為了減少關注度,少些人注意到他們,就少些人關注,所以給護工放了假。
祝昕月的vip病房沒有其他人,就紀臨昱一個人在房間裏,他的保镖則守在門外,不讓閑雜人等靠近。
這還是紀臨昱頭一回這樣照顧祝昕月,很細致,先前讓她抓住他的胳膊,也是之前護工引導她走路的方式,還考慮到她不熟悉新病房的布置,先讓她摸到實物,确認它們的位置。
像是特意學過照顧失明者的方法。
祝昕月笑彎了眼睛,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學紀臨昱說話:“這是祝昕月,眼睛不太好的祝昕月。”
然後指向剛才紀臨昱出聲的方向,說:“這是紀臨昱,體貼的紀臨昱。”
紀臨昱看着她指尖的方向——在他空蕩蕩的身旁。
他不動聲色地挪了一步,走到她指的地方。
她的指尖剛好指在他的心髒處。
紀臨昱重複她剛才的句式,眼裏含着笑意:
“這是紀臨昱,祝昕月的專屬護工紀臨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