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做了個“美夢”的祝昕月是被太陽曬醒的。
祝昕月緩慢地睜開眼睛, 陽光進入她的視線。她呆了呆,把手放在眼前,纖細的指骨, 邊緣輪廓曲折明顯,透過指縫, 似乎看見坐在陪護椅上的男人, 單手撐着腦袋, 閉目養神。
她可以看見了?!
哇!昨天的美夢成真了!
祝昕月壓抑着喜悅, 用力地閉了閉眼睛,再次确認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看見了。
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前依舊是阖着眼的男人。
雖然視力還沒完全恢複到正常人的水平,看得不是特別清晰,但是也比以前的高度近視好很多了, 祝昕月一眼就認出了紀臨昱。
他這是晚上回去之後, 一早就來醫院了?累得都睡着了……
祝昕月內心觸動,輕手輕腳地起了床, 沒有驚動椅子上的男人, 自己去洗手間洗漱。
她沒有注意到, 在她醒來的那一刻, 紀臨昱的眼睫顫了顫, 又重新歸于平靜。
洗手間裏的祝昕月換好衣服, 對着鏡子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儀容儀表。
這幾天雖然看不見,但身體其他方面還算健康,素顏也不憔悴, 就是臉色過于蒼白了一點。
祝昕月用手沾水,梳了梳自己睡得翹起來的頭發。
昨天睡得太好了, 全歸功于那個好夢。祝昕月一想到夢裏的情景,就忍不住臉頰發燙,連忙用冰涼的手貼住自己的臉頰降溫。
如果這也是真的就好了……
祝昕月咬着下唇,看見鏡子裏臉頰泛紅的自己,又埋下腦袋,用涼水撲臉。
冷靜。
快想想等會兒出去,她要怎麽告訴紀臨昱,她已經複明了這個消息。
祝昕月雙手扶着洗手臺,回想起紀臨昱曾經說過的話——“在你眼睛好之前,我不會離開你。”
嘶……那她現在眼睛好了,他是不是就要離開她了?
這個想法像是一盆涼水,澆熄了祝昕月剛剛升起的雀躍。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從洗手間裏走出來,朝坐在窗邊的紀臨昱走去。
病房內只有他們兩人,陽光刺眼,他身後的窗簾拉了一半,正好遮擋住了曬在他上半身的陽光。
祝昕月靠近紀臨昱的腳步越來越輕,直到站在他的面前。
男人雙腿交疊,身材比例極佳,姿勢放松地靠坐在椅子上,阖着眼睛沉睡,像是一尊擺放在藝術館任人觀賞的雕像,對她一點也不設防。
祝昕月單手撐在椅子扶手上,朝他俯身靠近。
兩人距離近得她可以數清他的睫毛。
從第一次見面,祝昕月就覺得紀臨昱完全長在了她的審美點上。
五官深邃,鼻梁高挺,湊近了看,才發現他的鼻梁上有一顆很小的痣,這顆痣長得恰到好處,像畫作的點睛之筆。
他的唇形也格外好看,顏色像是草莓果凍的粉色,和他平時面無表情的冷漠形成巨大反差。
一本正經的紀老板,嘴唇卻看起來很好親。
祝昕月正在猶豫要不要趁着紀老板睡覺的時候,偷親一口。
但是這樣不太好,像流氓。
現實和夢境還是得區分開來,她敢在做夢的時候做得大膽一點,現實可不敢,她慫。
祝昕月正要起身,便見他的眼睫顫動,猝不及防地撞入一雙墨瞳——他的眼底一片清明,毫無睡意。
她像是被他點了穴,一動不動地定在原位,連呼吸都忘記了。
紀臨昱唇角微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待她的解釋。
祝昕月靈機一動,拿出自己最精湛的演技,眨了眨眼睛,雙眼無神,開始扮演盲人,神色自然地撐着沙發扶手起身。
紀臨昱眯起眼睛,目光緊鎖在她的身上,像是在判斷她是真的看不見還是裝的。
祝昕月視線沒有聚焦,退開的時候不知道被什麽絆了一下,身體不穩,往前傾去,膝蓋碰撞到他的膝蓋,撲進了紀臨昱的懷裏。
他身上好聞的氣味瞬間包裹住了她。
像春風拂過綠植的芳草香。
“……紀、紀臨昱,是你嗎?”她時刻謹記自己的盲人人設,盯着他的領口扣子,繼續放空眼神。
“嗯。”聽不出他的語氣好壞。
祝昕月心虛,小聲說:“我不是故意的。”
紀臨昱扶着她的肩膀,與她拉開距離,目光卻沒有離開過她的眼睛。
祝昕月不敢直視他,怕破功。
頭頂上方傳來他的聲音:“我是故意的。”
啊?
祝昕月差點就要擡頭看他了,還好克制住了,掐住掌心,撐着旁邊的椅子扶手起身。
紀臨昱垂眸看着她避開了他的手臂,準确無誤地找到椅子扶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祝昕月錯過了他的笑,還在琢磨着他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今天眼睛感覺怎麽樣?”紀臨昱問。
祝昕月從他的語氣聽出了一點不尋常,謹慎地說:“和以前一樣。”
以前,指的是失明以前。她也不算說錯吧。
紀臨昱都要被她氣笑了。
一個晚上而已,就翻臉不認人了。
好啊,好得很。
祝昕月瞧見桌上放着他的筆記本電腦和一些工作文檔,猜測他是為了照顧她,把工作都帶到醫院來了,醫院距離晉幻集團總部和梨山都不近,他兩頭跑挺辛苦的。
“反正在醫院也檢查不出來什麽,不如我們回梨山吧?”祝昕月問。
紀臨昱見她要裝傻裝到底,很氣,又拿她沒辦法。
也是他活該,誰讓他在她不清醒的時候回吻她?
“好。”紀臨昱站起身,走到她的身邊。
祝昕月下意識拉住他的手臂,畢竟之前他給她帶路也這樣。
紀臨昱的身形頓了一下,低頭看着面前的年輕姑娘——她看哪裏都好,就是不看他,裝得還很像。
“有、有風。”祝昕月此地無銀三百兩,話說出口就後悔了,他會不會看出來啊?她感覺她演技還可以的,畢竟她也算演員了。
紀臨昱挑了挑眉,轉過身,正對着她。
這個動作讓祝昕月不好再拉他的手臂,便随着他的動作垂下手。她心想這回一定不能主動碰他了,不然就會被他看穿。
她低垂着眼睛,看見他伸出手,然後……
牽住了她的手。
“這樣方便一點,你覺得呢?”他問。
祝昕月腦子裏炸開了絢爛的煙花,心髒加速跳動,撲通撲通,好像馬上就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他的掌心溫熱,和她剛剛浸過水,還很涼的手形成對比,格外燙人,像是要把她點燃。
與他觸碰的指尖傳來麻意,祝昕月不自覺地蜷縮手指,勾住了他的手。
“……挺好的。”祝昕月咬着下唇,壓抑上揚的唇角。
紀臨昱眼眸閃爍,像是發現了什麽樂趣,強勢地用手指與她的手指交叉錯開,掌心與掌心相貼,得寸進尺地與她十指相扣。
祝昕月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
嘶,她在和紀臨昱牽手!
十指相扣那種!
紀臨昱牽着祝昕月的手,帶她走到客廳的沙發前,讓她先坐下,然後起身往鞋櫃方向走去,給她找外出穿的鞋子。
祝昕月趁着他背對着自己,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臉。
好疼,不是做夢!
紀臨昱起身的時候,從反光玻璃看見了祝昕月的動作,忍俊不禁。
笨笨的,怪可愛的。
從醫院回梨山,祝昕月已經做好了一裝到底的準備,只要她演技夠好,就可以蒙混過關,到明天醒來的時候,再告訴紀臨昱自己可以看見了,他肯定會替她開心,就不會再計較什麽了。
祝昕月在心裏模拟計劃。
車子緩緩駛入別墅的地下停車場,停穩之後,保镖打開了祝昕月這邊的車門。
祝昕月正要動作,又忍住了。
她看不見,她看不見。
紀臨昱餘光看見她在車門打開的時候,往前移動了一下,他勾起唇角,下車之後,繞到她這邊。
祝昕月目視前方,安靜等待着,等紀臨昱過來牽她的手。
車外的光線被人遮擋,陰影覆蓋在她的身上,他的氣息逼近,祝昕月緊張得不會呼吸。
下一刻,她的身體突然失重。
紀臨昱繞過她的膝彎和後背,輕松地将她從車裏抱了出來。
祝昕月錯愕,瞪大了眼睛,轉頭盯着紀臨昱,看見他的喉結輕微滾動,又快速垂下視線,強裝鎮定。
“底盤有點高,我怕你看不見。”紀臨昱輕易就能為自己的行為找到借口,畢竟是她先開始裝的。
“好……好的,謝謝你。”祝昕月揪着他的襯衫。
為了圓謊,再離譜的理由建立在“她看不見”的前提下,她也會接受。
紀臨昱把祝昕月從車裏抱出來,平穩地将她放在地上。
還是循序漸進比較好,別把人逼得太緊了。
紀臨昱盯着她微紅的耳廓,又牽起她的手,往電梯方向走去。
祝昕月悄悄地瞄了旁邊的紀臨昱一眼,又收回視線,垂着眼睛看他們十指相扣的手。
他的手掌好大。
電梯在二樓停下。
祝昕月以為紀臨昱會帶她回她的房間,但是他牽着她的手,路過了她的房間,也路過了紀青源的房間,繼續往前走去。
嗯?去哪裏?祝昕月正奇怪着,紀臨昱便停了下來——在他的房間前。
紀臨昱垂眸看向祝昕月,她知道他在看她,也知道他帶着她停在了哪裏,但是她依舊什麽也沒說。
還要繼續裝嗎?
紀臨昱轉動門把手,察覺到與她相牽的手,她悄悄地收緊了力度。
空氣安靜了一瞬。
紀臨昱回眸看她,見她毫無反應,只是眨眼的頻率變快了一些,似乎是鐵了心要一裝到底。
“一會兒我要去公司,有個早會。”所以她可以放心了。
祝昕月聽他這麽說,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落。
紀臨昱推開自己的房間房門,牽着她走進昏暗的房間,帶她走到落地窗旁的沙發前,說:“你在這裏坐一下。”
然後往旁邊的衣帽間走去。
這還是祝昕月第一次進紀臨昱的房間,裝修風格和他本人一樣,幹淨溫暖,整個房間充斥着他的味道,清新的植物氣味。
她所坐的沙發旁邊有一張極具設計感的小圓桌,上面擺放着兩本財經雜志和小擺件。
祝昕月對財經雜志不感興趣,倒是注意到桌上的小擺件——被玻璃罩罩住的永生花。
花很眼熟,像是之前她在Y國跟着紀臨昱走下階梯,走到一半,在地上撿起的那朵,桃粉色的花,不知道叫什麽名字。
祝昕月還在研究擺件,突然聽到櫃子的響動聲,立刻正襟危坐,目視前方,注意力又忍不住被聲源方向所吸引。
他們從房間進來的時候并沒有開燈,窗簾半拉,長方形的陽光照入屋內,剛好落在祝昕月手邊的圓桌上,屋內的擺設靠這點陽光只能看個大概,但是當床尾對面的衣帽間亮起燈之後,整個房間所有的光幾乎集中在了衣帽間裏,一下子搶走了她的目光。
祝昕月看向衣帽間方向,便再也挪不開眼睛了。
紀臨昱背對着她換衣服,随着他的動作,暖色的光與暗色的影在他寬闊的後背起伏,冷白色的皮膚,緊實的肌肉,溝壑分明,光影像河流,在他的身上流動,将他的身材展露無遺。
不敢想象,它的手感會有多好。
呼吸放緩,祝昕月的視線順着他後背那條凹陷下去的陰影向上……
便看見已經穿好褲子,轉過身來的紀臨昱。
四目相對,她再躲閃已經來不及。
紀臨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語氣像是蠱惑,又像是邀請,問她:
“要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