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祝昕月洗漱過後就躺回了病床上。
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了, 但是按照紀青源離開的時間推算,現在應該也已經很晚了。紀臨昱當了她一天的臨時護工,明天還是工作日, 他也該回去休息了。
紀臨昱幫她蓋上被子,擡起手腕看表, 已經快零點了。
“晚安, 早點休息。”
之前護工在的時候, 祝昕月會戴上耳機聽音樂睡覺, 但今天是紀臨昱在,她想聽到他的聲音,于是安靜地躺在床上,跟他說:“晚安。”
祝昕月沒有什麽困意,失明的日子很無聊,除了有人來探望, 她的日常就是睡覺, 聽歌、聽電臺,配合醫生檢查, 然後得到一樣的通知。
但她從不表現出來自己對這樣生活的煩躁不安, 看她難受, 別人也會難受。這些壓力她自己承擔就行了, 沒必要把情緒轉移到別人身上, 別人也不欠她什麽。
黑暗之中, 她聽見紀臨昱關了燈,“嗒”一聲輕響,腳步聲越來越遠, 然後是一記從病房門口傳來的開門關門聲,整個病房歸于平靜。
病房好安靜。
房間內殘留着紀臨昱的氣味, 那種讓人安心的植物清香,随着他的離開,也漸漸消散。
祝昕月攥着他給自己蓋上的被子,緊閉着眼睛,把自己縮成一團。
她已經長大了,不該害怕莫須有的東西,把手腳都縮進被子裏,只要不露出被子外面,她就是安全的。
祝昕月安慰着自己。
突然,她聽到從頭頂牆壁傳來奇怪的彈響,像是小孩在玩玻璃珠。
祝昕月把腦袋也蒙進了被子裏。
沒事,她是瞎子,瞎子是看不見鬼的。
被子裏好悶,祝昕月又想探出頭,但是探頭的話,萬一它就在她的床邊怎麽辦?
祝昕月的腦海裏閃過無數看過的恐怖片,什麽臉色蒼白的小孩鬼,紅嫁衣的女鬼,長發無臉白衣鬼……她痛恨自己的想象力豐富,助長了她的恐懼。
穿越這樣離譜的事情都發生了,怎麽這世上就不會有鬼了呢?萬一真有呢?
祝昕月好想把這個想法驅逐出腦海,她的理智告訴她,這是她自己在吓自己,可是情感上又不受控制地進行想象。
嗚嗚嗚,就不該讓紀臨昱走的。
就算走,也該讓他幫她把耳機戴上,放《好日子》振奮人心。
祝昕月後悔了,她開始想念紀臨昱。
如果是紀臨昱的話,他就不會害怕,還會一本正經地給她分析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沒有鬼。
說來也奇怪,一旦開始想紀臨昱的事情,祝昕月好像就沒有那麽害怕了。
祝昕月的腦海裏閃過與紀臨昱有關的記憶。
在他面前,她可以委屈,可以幼稚,可以害羞難為情,可以任性放肆。不管她做什麽,紀臨昱都可以穩穩地接住她。
好像只要紀臨昱在身邊,她就可以安心做自己。
他會看見她的脆弱,送她去醫院,耐心地等她做完檢查;也會看見她的害怕,陪她走一段夜路;還會看見她的委屈,帶她去夜市逛街哄她開心……
她以為自己只是對紀臨昱有一點好感,但是随着記憶浮現,她才發現這好感不止一點點。
如果對方不是紀臨昱,她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委屈難過,也不會因為對方哄她就開心。
祝昕月在原來世界出生于多子女家庭,排行老二,盡管父母很想一碗水端平,但多數時候都是端不平的,于是只能委屈排在中間的老二。
一只烤雞它有兩只雞腿,一只給了大的,一只給了小的,排在中間的就只能自己懂事一點,說她不愛吃雞腿。
她習慣了懂事,習慣了委屈自己,于是面對世界,面對他人的時候,多少帶了點讨好。
最開始面對紀臨昱的時候,她也是如此。
直到那天《桃花源》的試鏡,她一個人躲在樓梯間裏崩潰大哭,第一次這樣出格地用他昂貴的西裝外套擦眼淚鼻涕,還無理取鬧,控訴都怪他太兇。
祝昕月以為他會生氣,會起身就走,會再也不理她這個大麻煩了。
可是紀臨昱沒有。
他留下來了,接住了她全部的委屈。
祝昕月又忍不住難過。
他這樣好的人,值得一個和他一樣好的人。
要和他一樣顏值相配的,一樣聰明優秀的,一樣成熟穩重的,一樣……身體健康的。
祝昕月不喜歡自己這樣患得患失的,連帶着都有點讨厭紀臨昱了。
她開始滋生陰暗的負面想法。
讨厭他太好看,如果他相貌平平無奇,她雖然自己看不見,但別人看見長得漂亮的她,也會說一句他倆勉強相配。
讨厭他太優秀,如果他能力一般般,她靠着對小說劇情的預知能力,提前投資大爆劇,賺很多很多錢,就能包養紀臨昱了——這條有待考證,感覺紀臨昱不是那種願意吃軟飯的男人。
讨厭他太成熟穩重,如果他幼稚一點,只考慮當下的快樂,說不定他們能發展成單純的床伴關系——畢竟成年人都是要解決生理需求的。
讨厭他身體健……這個還是不讨厭的,像他這樣的好人,就活該他身體健健康康的。
希望他平安,也希望他喜歡的人平安。
嗚嗚嗚……
祝昕月被自己的腦補氣哭了,哭着睡過去,又夢到紀臨昱和一個無臉鬼結婚。
他居然和無臉鬼結婚了,嗚嗚嗚什麽眼光啊……祝昕月又哭醒了,既生氣又難過,甚至因為哭得太厲害,沒聽見病房門口有人開門進來了。
為了方便照顧祝昕月,紀臨昱在附近的酒店開了房,洗漱過後回了一趟公司,帶着筆記本電腦和一部分工作回到醫院,擔心晚上祝昕月起夜的時候摔跤或者碰傷。
像她這樣內斂安靜的性格,肯定不願意按鈴喊人幫她。
她就是那種寧願痛死也會默默忍耐着不在人前哭泣的人。
某種程度上,紀臨昱太了解祝昕月了。
他走進客廳,将東西放在桌上,便聽到隔着房門門板傳來嗚咽的抽泣聲。
紀臨昱知道她這段日子很難過,總是在別人面前強顏歡笑,而且因為眼睛看不見,對任何風吹草動都很警惕,還特別恐懼過于安靜的環境。
聽着她的哭聲,紀臨昱的心髒也像是被揪住,疼痛蔓延。
他敲了敲門,推門進去的時候,祝昕月躲在被子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紀臨昱沒有開燈,走到祝昕月的病床旁邊,扯了一下她的被子,沒扯動。
祝昕月的哭聲一頓,被子裏的人開始抖了起來。
她就說有鬼吧。
嗚嗚嗚,鬼扯她被子了!她都這麽慘了,為什麽還要來吓她?!
紀臨昱隔着被子,拍了拍祝昕月,“蒙着被子,你能喘過氣來嗎?”
嗯?這個聲音?
祝昕月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抽抽嗒嗒地将被子向下移,露出半個腦袋。
模模糊糊的,她好像可以看見昏暗的光線了。
病房的窗簾只拉了一邊,皎潔的月光照射進病房裏,照見紀臨昱的側影。他一半落在月光之中,一半落在陰影裏,坐在她的病床前,僅憑這個身影輪廓,她就能确認眼前的人是紀臨昱本人。
是在做夢嗎?不然她怎麽突然可以看見了?而且還比以前看得更清晰了?
只有在夢裏,她才能不靠眼鏡就能看得這樣清晰。
祝昕月半撐着身子坐起身,面對着紀臨昱,瞪大了那雙通紅的眼睛。
“你……你為什麽要和無臉鬼結婚?”
紀臨昱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她。
她這是睡懵了,在說傻話嗎?
祝昕月揉了揉眼睛,雖然比以前的高度近視清晰了一些,但還是有點模糊,是她的夢境自動給他套了一層柔光和磨皮濾鏡嗎?
原來她這樣喜歡他,喜歡到做夢都這樣偏愛他,還給他加濾鏡。
祝昕月朝紀臨昱靠近,想看得更清楚一點。
兩人有身高差,光是她靠近還不夠,祝昕月幹脆伸手勾住了紀臨昱的脖子。
她突然靠近,身上還帶着好聞的沐浴露香氣,是一陣甜甜的花果香。
紀臨昱好像喝了一杯果酒,醉得他不由自主,只能随着她的動作,俯身靠近她,雙手撐在她的身側,眸色微沉地凝視着她。
祝昕月直勾勾地盯着紀臨昱,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眸倒映着他的容顏。
她看得很清楚,這張俊美的臉,一如初見。
“能不能別喜歡其他人?”也就在夢裏,她敢向他提出這樣任性的請求。
紀臨昱的眼眸幽暗,低低地應了一聲。
“好。”
這麽乖?
祝昕月忍不住得寸進尺,她伸出手指,用指尖小心地碰了一下他的眉骨。
紀臨昱的眼睛飛快地眨了眨,她的動作太輕,像羽毛撩過他的皮膚,有些癢,呼吸變得急促,撐在她身邊的手不自覺地攥緊成拳,克制着不去碰她。
祝昕月看見他躲閃的眼神,心想,這果然是夢,紀老板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麽會眼神躲閃?要是現實裏,他都不會躲閃,早就把她推開了。
既然是夢,不如做得更大膽一點。
祝昕月在他垂下眼眸的時候,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朝他靠近,跪坐在床上,親吻他的唇。
紀臨昱呼吸一頓,大腦一片空白,任由柔軟的唇貼上他的唇角,還未反應過來。
咦?沒躲?夢裏的紀老板好像有點呆呆的。
祝昕月對親吻不熟練,剛才沒找對正确的位置,見紀老板乖乖不動的樣子,又吻了上去。
紀臨昱眼睫顫動,感受到她蹭過他的唇角,像剛才那樣貼住他的唇,很慢,很輕,于是格外磨人。
聽到她的輕笑聲,他的情感瞬間淹沒了理智。
祝昕月正要向後退,“呆呆的”紀老板突然有了動作。
紀臨昱按住了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交纏的呼吸越發急促,他的掌心滾燙,向下移動,完美貼合她的後頸,迫使她擡起頭,承受他的疾風驟雨。
像是在品嘗一顆糖果,他的舌尖舔過她的唇,幾乎要将她融化,輕咬她的唇瓣,讓她下意識張開唇。
祝昕月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氣,下一秒卻被他全數吞沒,快要喘不過氣來,無意識地攥着拳頭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紀臨昱松開她的唇,定定地盯着她。
那雙漆黑的眼眸像是危險的深海,翻湧着欲色,祝昕月意識到了什麽,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渾身發燙,胸膛起伏不定,好像溺水後剛剛上岸的人。
“清醒了嗎?”他低啞的聲線極富磁性,在暗夜之中越發暧昧。
祝昕月滿腦子粉紅泡泡,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只知道看着面前的人發呆。
看着她迷離的眼眸,紀臨昱再次吻上她的唇。
祝昕月下意識揪緊了他的襯衫,如同抱住一根浮木,将全身的重量都托付在他的身上,不顧後果地承受這一切。
他的大掌游移到她的腰間,她的身體太過敏感,在他的懷裏顫抖了一下,便被他徹底鎖進了他的懷抱裏。
身體的溫度越來越高,房內的昏暗光線模糊了夢境與現實,令人耳熱的水澤聲在空氣中回蕩不絕,她被他的氣味包裹得嚴絲合縫,沒有一點逃脫的可能。
紀臨昱明知這樣不該,不該趁人之危,不該在她不清醒的時候吻她的唇,可他一早就告訴過她了,他不是什麽好人,更不是什麽聖人,他會有私情,也會有欲望,尤其是面對她,理智和情感從來不是選擇題。
懷裏的姑娘身體柔軟,溫熱的體溫相互傳遞,他只會比她更加燥熱。
一個吻還不夠,他想要的更多。
紀臨昱近乎失控地向她索取,但懷裏的人卻倒向了他的肩膀。
他的心跳突然空拍。
紀臨昱驚醒過來,扶着祝昕月的肩膀,聲音帶着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顫抖:“昕月?”
祝昕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過去。
紀臨昱也是初吻,毫無經驗的他還以為祝昕月缺氧到昏迷,急忙按鈴喊醫生。
好在醫生檢查完祝昕月的身體,告訴紀臨昱說祝昕月沒事,只是睡得太死了。
紀臨昱:……行,他等、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