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晚上熊氏母子五人回到家中,孩子們和往時一樣端着碗在堂屋等飯。

由于生産力低下,本朝素來只有朝食和晚食之分,中午那一頓加餐的兔子肉讓大房母子五人吃得心滿意足,但往日他們都叫餓,今天要是不做言語反而會引起向婆子的懷疑,于是熊氏還是讓幾個孩子還是和往時一樣喊着餓。

向婆子罵罵咧咧的讓老三媳婦将粥盛出來給他們幾個。

梨花看着碗裏同樣清晰見底的粥,道:“早上是粥,晚上也是粥,一頓比一頓稀,哪有力氣幹活。”

向婆子罵道:“村子裏誰家不是這樣,家裏沒幾兩米了,就數你最能吃,家裏的米就是被你吃光的。”

梨花心中叫着系統問道:“系統,廚房裏還有什麽好東西?”

系統掃描了一下道:“廚房炒了一盤雞蛋,蒸了一碟臘的豬耳朵,其他就是青菜和米飯。”

梨花沖着向婆子道:“你別血口噴人,我一天兩餐,每餐半碗粥,外加兩筷子的野菜,沒見半點油星子,更別提鹽巴了。”

說着沖着廚房的方向嗅了嗅,“我怎麽聞到臘肉的味道,還是臘的豬耳朵。”

向婆子雙目一瞪,“哪裏來的豬耳朵,家裏都好幾個月沒油吃的,就數你長着一對狗鼻子一副豬肚子。”

梨花又再聞了聞:“狗鼻子就狗鼻子吧,我好像還聞到炒雞蛋的味道。”

杏花和二牛聞言也皺着鼻子一起嗅了嗅,這着實把向婆子給吓了夠嗆,當初特意把大房的屋子分在西屋,不只是另外兩房嫌棄着靠近牲畜的棚子味兒大,主要還是離廚房遠,平日都是把粥端過來,二房和三房吃什麽大房那邊也夠不着,好操作。

可梨花這個小蹄子居然能聞得到今晚煮的是豬耳朵和炒雞蛋,莫非真的是長了狗鼻子。

“哪裏來的雞蛋,雞蛋要留着拿去城裏換錢,一天天腦子裏勁想吃的,豬都沒你能吃。”向婆子一口一個貶低着梨花。

熊氏聽着婆婆如此說自己的女兒,心中很是不快,道:“娘何必這麽說梨花,好歹她也是你孫女,平日我們母子幾個下地幹活也不曾有過半分偷懶,今年一年過半就沒吃過一頓肉,孩子們不過是說說,也值得你這麽大動肝火,你就算對媳婦不滿也別把脾氣發到梨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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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婆子不喜歡熊氏,更不喜歡她頂嘴,罵罵咧咧道:“要不是你不會教孩子,孩子才會像你這樣跟長輩頂罪,沒大沒小。”

梨花見母親被說,嗖的一下站起來道:“我鼻子向來很好,有沒有豬耳朵我去廚房看看就知道了。”

向婆子忙一把攔住了她,“去什麽去,我說沒有就沒有。”

熊氏見到向婆子這樣,心裏也跟明鏡似的,要是以往她或許只是懷疑,可梨花昨晚端回了那一鍋豬蹄後她就深信不疑了,如今女兒說有豬耳朵和雞蛋,那肯定就錯不了。

心寒極了,冷冷道:“有沒有娘心裏明白,我們母子幾個也不求吃肉,可這粥未免也太稀了,跟喝白水一樣,光喝水哪裏來的力氣幹活,能別往粥裏沖水我們娘幾個已經求之不得了。”

“今年家裏收成不好,糧食都是省着吃,你看別家哪個不是喝這樣的粥,就你們母子幾個金貴,還想學大戶人家吃幹飯。”

熊氏道:“不說收成好不好,大根在軍營裏服役,每次回來都把軍饷交給你,一個月也有三貫錢,可我們母子幾個連銀子碰都沒碰過,飯也吃不飽,這事說出去怕是都沒人敢信。”

“你這個潑婦,當初說好了老大的軍饷是要放到公中一家子用,你現在又想奪回自己屋,你這是怎麽當人家兒媳婦的,想要把家裏鬧個雞犬不寧是吧,當初我怎麽瞎了眼了讓老大娶了你這種女人做媳婦。”

熊氏一聽眼睛就紅了,當初嫁給向老大,就是圖他老實,可沒想到就是因為他老實,被向婆子夫婦吃得死死的,出去當了快二十年的兵,拿回來的那一點銀錢還都全都上交公中,也不知道自個兒屋裏媳婦孩子吃不飽穿不暖,真真是個好大兒。

就在這時,屋外響起了一道渾厚的聲音:“怎麽家裏這麽熱鬧,莫不是知道我要回來了,都在念叨着我的名兒。”

梨花等幾個小鬼一聽這聲音,都蹦了起來,二牛和杏花更是放下手中的外快朝門外跑去,嘴裏喊着“爹——”

大牛十三了,這兩年個性沉穩了不少,只是站起身來看着屋外,沒有像弟弟妹妹那樣無狀。

梨花如今也成了個大姑娘,更不能像兩個小的那樣。

可腦海裏系統的聲音跳了出來:“梨花,你爹身上帶了三兩銀子,應該是幾個月來的軍饷。”

梨花一聽,想起每次父親回來都會第一時間把省下來的軍饷交上去,向婆子當着他的面對她們母女幾個是那一個親熱,等她爹走了,又和以前一樣對她們打打罵罵,毫無半點情分可言。

自從昨日向婆子做出那樣的事情,梨花就對她恨得牙齒癢癢的,怎麽可能願意這筆錢落入那婆子的手中,立即丢下筷子,跟在杏花的後面朝門外跑去,嘴裏也跟着喊爹。

腦子裏一邊問道:“系統,我爹把銀子放在哪個口袋了?”

“在右邊腰間的一個小布袋子。”

梨花跟着弟弟妹妹跑到外面,看到向大根一把抱住了兩只小的,她也一臉高興地跑過去,一把抱住父親的右手臂,高高興興地叫了聲爹。

向大根好久沒見到幾個孩子,見他們一個個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心痛不已,隔着二牛也攬住了梨花道:“好孩子,爹總算見到你們了。”

二牛也笑嘻嘻地抱住他爹的脖子就是一頓蹭,梨花趁着這個時候摸走了父親右邊的小布袋。

這時候,屋裏幾人也出來了,向婆子一掃剛才尖酸刻薄的嘴臉,笑眯眯道:“老大回來了,快進屋。”

向大根這才一手牽着一個帶着孩子們進屋,梨花屁颠屁颠跟在後面,她摸着懷裏硬邦邦的碎銀子,心裏別提有多踏實,他們大房家的孩子,就沒摸過銀子,別說碎銀子,連銅板都沒摸過一個。

向大根進了屋,看到一旁臉色不太好妻子,再看到桌子上清澈見底的粥,臉上有些不是滋味。

向婆子哪裏看不懂他的神色,忙上前道:“大根,這些年家裏收成不好,你又好些日子沒有回家,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這不,也就一點粥能喝了。”

二牛一聽,想起剛剛大姐說的廚房有別的吃的,如今父親回來,就急着想讓父親做主,嚷嚷道:“爹,你別聽奶騙你,廚房有豬耳朵和炒雞蛋,但是奶都不給我們吃,只讓我們喝粥,早上也是這樣的粥和野菜,爹,上次你走後,我們就沒吃過肉了。”

向大根一聽,臉色十分難看,怪不得妻子的臉色不好,家裏居然是這樣的光景。

向婆子忙訓斥道:“你這小兔崽子瞎說什麽呢,哪裏有豬耳朵來着,大根,你別聽小孩子胡說八道,家裏什麽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家地少人口又多,你三弟還有三郎五郎都要念書,現在連束修都交不起,哪裏來的肉吃,苦也只能苦一段時日,等将來老三考了功名,家裏就不會這麽拮據了。”

梨花道:“三郎和五郎年紀比大牛還小,憑什麽他們能上學大牛不能去,憑什麽是我爹辛辛苦苦去當兵養的二房和三房。”

向婆子臉色不太好,道:“大牛腦子愚笨,就算去念書也是浪費銀子,還不如在家幫忙幹活,再說了,你爹是老大,做老大的哪能不愛護弟弟們,你三叔他們在外念書也傷腦子,比你爹還辛苦,再說你們母子幾個在家,哪一處不需要你二叔三叔幫襯的,胡咧咧就會瞎說。”

梨花瞪大眼睛道:“幫襯?幫襯什麽,地裏的活都是娘帶着我和弟弟妹妹去幹,他們都沒下地,幫了哪門子的襯——”

“老大媳婦,你是怎麽教孩子的,沒見過哪家的孫女敢這樣頂撞長輩的。”老向頭出來了,第一句就指向了熊氏。

熊氏先是瞟了一眼丈夫,看着他有些閃躲的眼神,才慢悠悠道:“梨花這孩子是傻了些,但就是不會撒謊,你們不愛聽真話我讓她不說就是。”

老向頭瞪了她一眼,沖着向大根道:“大根,這年頭鬧災荒,你又許久不回來,家裏日子也苦,各房的日子都一樣苦,哪有苛待哪一房的說法。”

聽到老父親的話,向大根臉上頓時露出內疚的神色,道:“近日我們兵營事情多,大家都走不開,這不才擠出時間來,回來看看孩子們。”

說着摸了摸腰間,突然神色一變。

向婆子見他去摸腰間,心想着定是和往時一樣把發下來的軍饷上交,可見他摸了摸卻沒摸出什麽,瞬間臉一沉,道:“大根,你近一年沒回來,總不該連銀子都不拿回來孝敬父母吧。”

大根趕忙站起身,上上下下摸了一通,果然沒摸到小布袋,頓時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珠,這可是他十個月辛辛苦苦省下來的軍饷,進村的時候摸着還在,怎麽這會兒卻不見了。

他心想着剛剛和幾個孩子玩鬧,說不定掉在外頭了,于是起身又出門去剛剛的那地方找了一遍,還是沒找到。

只得硬着頭皮道:“爹、娘,銀子不知掉哪兒了,找不見了。”

向婆子一聽,聲音頓時高出了好幾個分貝:“什麽——銀子不見了?”

向老漢眼睛也緊緊鎖住了他,眼底晦暗不明。

向大根道:“明明進村的時候還在,不知道掉哪兒了,不行我再按着原路回去找找。”

向婆子哪裏信他,尖聲道:“大根,你莫不是把想銀子藏起來留給大房吧,你忘了我們是怎麽把你拉扯大的,又給你娶了媳婦生了兒子,如今見我們老兩口幹不動了,就想抛下我們不管了!”

向大根瞪大了眼睛望着向婆子道:“娘,你怎麽能這麽想兒子。”

“你都敢這麽做,老婆子還有什麽不敢想的!

我看你就是存心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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