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一向憨厚老實的向大根直接被母親兩句話給問懵了,口中喃喃道:“我回來的時候是帶着銀子的啊。”

“帶着銀子,可現在銀子呢,你這麽個五大三粗的人,又當過兵,誰敢偷你的銀子!”

屋裏正在吃飯的向老二等人聽到老大回來了,也跟着跑出來看,沒想到這麽久沒回來的向大根居然沒帶銀子回來,還敢謊稱銀子丢了,向老二簡直像是踩了他的尾巴一般,黑着臉道:“大根,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爹娘這些年養你不容易,你不想着爹娘,也得顧着你媳婦孩子,你看她們吃的都是什麽,照出人影的白粥啊,大根,我真是看錯你了。”

老二媳婦和老三媳婦也在一旁指指點點,嘴裏說着他的不是。

連向大郎也吊兒郎當地道:“大伯,你那銀子莫不是在外頭養了小的吧,真是替大伯娘不值。”

“你——”向大根簡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弄丢了銀子,也不知道自己拿不出銀子,家裏的人居然是這樣一番态度。

“我沒有做什麽對不起家裏的事情,我只是不小心弄丢了銀子。”

熊氏見狀道:“她爹,丢了就丢了,反正你那銀子真的交上來了,我們母子該喝粥還是得喝粥。”

梨花也跟着道:“爹,你不知道,他們在小廚房豬肉吃,我們大房就沒吃過一塊肉,你的錢,可沒有一個銅板花到我們身上過,上個月娘生了病發熱,問奶要幾個銅板去買藥,被奶好生罵了一頓也沒拿到銅板,還是我們用布子泡了水給娘降的熱。”

向婆子一聽勃然大怒:“一天天的就知道搬弄是非,老婆子什麽時候苛待你娘了,家裏本就沒有銀子,去哪裏要的銅板看病,老頭子腳疼那麽久就沒舍得去治過病,都緊着家裏幾個讀書的。”

“你敢說你們沒有背着我們吃肉?”梨花難得強勢咄咄逼人。

“去哪裏來的肉,家裏一連喝粥幾個月了,都是拿筷子撩的油,一整天就知道胡說八道。”

梨花一聽,直接走過來拉着父親的胳膊往廚房的方向去,口中道:“爹,就讓你看看,阿祖和奶還有二房三房是不是背着我們吃肉。”

老向頭一見,趕緊沖着二兒子和大孫子使眼色,幾人趕緊擁上前去攔她二人,可誰知梨花如今力氣見長,加上向大根又是當過兵的,比起向老二和向大郎等人,力氣也要大出不少,一下子就将人給擠開。

向大根想到剛剛父母的态度,覺得寒心不已,再看到自己幾個像豆芽一般的孩子,對比二房三房那幾個簡直就是天差地別,如今大女兒如此執拗,妻子也不攔着,心中也覺得隐隐不對勁,于是也要執意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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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氣勢洶洶地往前走,剛到小廚房門口就聞到了肉香味,老三媳婦一路小跑着先一步沖進廚房,想要将桌上還剩的半碟豬耳朵和殘留的炒雞蛋渣子給藏起來,但還是來不及了。

向大根看着桌上一片狼藉,還有趴在桌邊吃的肚兒圓滾滾的向七郎,手上正抓着半條豬耳朵吃得津津有味,再想到剛剛妻子二女在外頭清澈見底的白粥和綠油油的野菜,這個粗犷的漢子瞬間就有些繃不住了。

向婆子這時候終于擠了進來,滿眼怨恨地瞪了梨花一眼,恨不得将她千刀萬剮,轉過臉來沖着向大根讨好道:“這豬耳朵本就是要端一些出去給你媳婦孩子吃,誰料你一回來就吵吵嚷嚷的,這不還沒來得及。”

向大根哪裏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一言不發拉着梨花出了小廚房,回來的時候遇到門邊的妻子,妻子眼裏幽怨的眼神讓他無地自容。

梨花道:“爹,昨天奶騙我說帶我去城裏買糖吃,然後把我賣給了兩個人,我跑得快,跑回來了。”

向大根愣住了,轉過頭來,沖着跟在後面一臉着急的向婆子,咬牙切齒地道:“娘你昨日把梨花拉去城裏賣了?”

“瞎說,哪有的事,是她自己貪吃跑去的城裏,怕是被人看上了捉了去,又怨到的老婆子的頭上來。”

熊氏冷笑道:“是不是賣的,過幾天就知道了,今早聽說城裏來了兩個人,說有個老太婆和一個婦人把家裏的孫女拉去賣,給了十兩銀子,但是現在人跑了,他們懷疑跑回家了,想進村子來查看,但被轟走了,想必不久人還是會再來,你就等着退銀子吧。”

妻子都這麽說了,就算向大根再怎麽不相信也不得不懷疑。

老向頭板着臉道:“大根,你莫要聽婦人們嚼舌根子,都是些沒有的事,爹還能賣了自個兒孫女不成。”

向大根恍恍惚惚,擺了擺手道:“算了,爹,什麽都別說了,我想靜一靜。”

向婆子心裏還惦記着那三兩銀子,問道:“大根你剛剛是從哪條路進村子的,西邊還是北邊那條。”

西邊是大路,北邊是小路但近一些。

向大根怎會不明白母親的意思,渾身瞬間充斥着無力感,道:“從北邊的小路回的,眼下天要黑了,怕是找不着了。”

“等天亮了早就被人撿了去了,哪裏還能找得着,老二,叫上大郎和大丫幾個,點着火把去找。”

向大郎雖然饞着銀子,可眼看天要黑了他懶得去養蚊子,又看着向大根這個樣子,總覺得他昧了銀子不想上交,更不想去做這無用功,懶洋洋地道:“大伯,這銀子是不是壓根就沒丢,還是你根本就沒拿回來,卻讓家裏人去一頓好找。”

向大根懶得跟他解釋,拉着妻子和幾個孩子一起回了西屋。

老向頭狠狠地瞪了向婆子一眼道:“看你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的。”

向婆子不服氣道:“誰知道他突然回來,再說了,你看他那模樣,明擺着就是不想交銀子。”

“我看你就是掉錢眼裏了。”

“說得你不愛錢似的,昨日那十兩銀子可都是被你牢牢攥手裏了。”

老向頭狠狠地瞪了老婆子一眼,道:“煮飯怎麽不注意點,豬肉還讓那幾個小兔崽子給看到了,眼下大根對我們的隔閡是越來越深了。”

向婆子有些不樂意地道:“誰知道這幾個小賤人像是長了狗鼻子,這麽遠也能聞到肉香味,連炒雞蛋都知道。”

“先去吃飯吧。”

剛剛向大根回來的時候,二房三房剛吃到一半,老向頭的酒杯都還沒收起來,一言不發又坐回了桌邊。

老三媳婦有些忐忑不安地道:“他大哥回來了,這麽晚怕是沒吃過飯,要不端些過去給他?”

向婆子拿不定主意,擡頭看了眼老頭子,見對方沒理她,沒好氣地道:“你沒聽到他剛剛進西屋時候關門關得多大聲,怕是也不稀罕家裏的飯菜了。”

老三媳婦聽了婆婆這麽說,也不敢再說什麽,默默地又給兒子再添了半碗飯,其他人也端起碗筷繼續吃飯。

西屋這邊,向大根坐在床邊一字不發。

幾個小的看到父親明顯不快,誰也不敢招惹他,梨花也忙帶着弟弟妹妹去了另外一個屋子,把空間留給父母。

近一年未見,見面卻是這樣的景象,熊氏也覺得心裏怪難受的,想到丈夫趕了一下午的路,想來還沒用過飯,道:“你餓了吧,我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飯,給你盛一些填一下肚子。”

向大根制止了她道:“甭去了,若是他們眼裏還有我這個兒子,也應該自己盛了端過來。”

熊氏嘆了一口氣,道:“如今你銀子丢了,爹娘心裏不高興,怕是沒有人送飯過來了。”

向大根聞言,仰頭往後面一倒歪在床板上,心裏覺得難受,還以為近一年沒見,家裏人見到他應該開開心心才對,沒想到因為丢了三兩銀子,母親居然說出那麽難聽的話來,這讓他心裏實在難以接受。

“你說爹娘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兒子,還是就盼着我拿銀子回來,不然我這個兒子就是可有可無的?”

熊氏苦笑道:“不只是盼着你拿銀子,家裏還靠着你服兵役呢,你要是不去從恩軍,二叔就得去。”

向大根道:“既然盼着我服兵役又盼着我拿銀子,不應該對我更好一些麽,我都服了快二十年的兵役了,也夠對得起這個家了。”

“可你不也是沒敢說你不幹,不是嗎,就算他們怎麽對你,你還不是得繼續去服兵役。”

向大根不知道該如何應答,嘆了口氣,道:“今天抱着杏花和二牛,輕飄飄的,再看看二弟三弟的那幾個兒子,哪一個不是養得白白胖胖。”

熊氏聽着心裏也難受,抹了抹眼淚道:“都怪我沒本事,孩子們跟着我也沒能吃飽飯,天天稀粥野菜的……”

向大根忙坐起來,抱着妻子道:“這怎麽能怪你,你看我現在回來了,家裏也沒見叫我去吃飯的,對我都是這個樣子,更何況你和孩子們了。”

說着又端詳了下妻子道:“你看你,比上次見你的時候又要瘦上幾分,剛剛梨花說的,前些日子生了病,現在可都好全了?”

“都好了,孩子們孝順,我發熱的時候他們都守着,晚上都不敢閉眼,輪着拿布斤沾了水給我降熱,梨花跟村裏的董寡婦借了幾個銅板,又給我買了些藥,喝了兩天已經好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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