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打鳥
第40章 打鳥
左齊問自家徒弟為什麽來得這般遲, 梨花這才苦着一張臉把雞蛋被搶的事情說了一遍。
左齊皺着眉頭道:“這人也是忒不講理,但如今這世道,就是強者為王, 你不服氣也沒辦法,想要掌握話語權, 就要比別人更強。”
看着梨花鼓着一雙眼睛要反駁,他瞪了她一眼道:“就算是正義,也得需要有能力的人才能伸張, 否則就像你們家以前一樣。”
梨花瞬間閉嘴。
左齊這才把背上的弓拿下來,道:“前兩次已經教會你如何射箭, 但都是在靜止狀态下練習, 可你的敵人不會就這麽直愣愣地就站在那裏給你當靶子, 所以今日要聯系射擊移動的目标,還有在移動狀态下如何射箭。”
梨花早就習慣了這位師父一來就直接進入正題的節奏,于是也趕緊收斂心神,按照對方的要求,先是觀察左齊的動作,記下他所分解的動作要領, 這才接過弓箭,開始進行練習。
一開始果然是連靶都沾不上邊, 更別說直中靶心了。
左齊面無表情,從練習的那一刻開始,就沒讓梨花停下來過, 嘴裏一直喊道:“站好,下盤要穩實, 搭箭——扣弦——開弓——靠位——瞄準——繼續用力并保持——好,撤放——”
一遍又一遍, 射偏了也不責罵,射得好也不誇獎。
好在梨花體魄較之于之前有了很大的變化,雙臂更加結實有力,至少左齊的這把弓,她能拉個滿弓。
這也是左齊十分欣賞她的地方,一般的女孩子,沒有梨花這麽好的臂力,甚至連很多男人都比不上。
左齊原先是弓箭兵出身,最擅長的當然是弓箭,如今能教梨花的,自然也是從弓箭着手。
就這麽練着,一練就是兩個時辰,梨花的手臂由于不停地舉弓拉弓,已經變得酸痛無比,左齊這才道:“今日就到這裏。”
梨花這才松了一口氣,将彎弓遞還給他。
如今朝廷對兵器管制嚴格,像這些刀劍弓之類的東西,除了軍營之外,一般人想要都難,就連镖局這些地方,大多使用棍子或樸刀護身保镖,如果還有特殊的要求,需要和官府進行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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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就算左齊想把彎弓留給梨花她也拿不出去。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東西遞給梨花:“這玩意兒能鍛煉你的準頭和手感,你平時可以用着玩玩。”
梨花接過來一看,居然是一個鐵木拼接制成的彈弓,弓弦不知道是用什麽做的,又韌又有彈性,一摸上去就讓人愛不釋手。
“謝謝師父。”梨花乖巧道,“我回去後就用它來打鳥,争取一天打落三十只雀兒。”
左齊還真不懷疑這個傻徒弟的說法,畢竟論起執拗,沒人能比得過梨花,他又囑咐道:“你如今速度異于常人,取巧也能有不錯的表現,教你的這些回去要好好練習,假以時日總能用得上。”
如今這世道,暗潮湧動,誰也說不出什麽時候就會亂起來,弓箭和飛刀等手法,絕對是非常可靠的護身技能。
“回去後有空還是要繼續蹲馬步,練你爹的那幾招拳法,只要練熟,就算是最簡單的招式也能輕松制敵。等下次見面,我再教你新的拳法,但最主要的還是鍛煉耐力。耐力配合拳法,将會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你的反應能力較弱,時好時不好,我倒是想親自訓練你的近戰能力,但是如今營裏事情很多,不能經常往外跑,若是能有拳腳功夫較好的武師指導你,那是最好不過了。”
說着,也知道這事沒譜,又停下這個話頭,想着以後還是得多找機會回來教導這個傻徒弟才行,但如今事多,說什麽都不好。
梨花聽他說的反應能力時好時不好,大概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好是因為有系統幫忙,沒有系統幫忙的時候就根本反應不過來,忙回道:“師父,我回去會找機會練習反應能力的,也練耐力,您看我這次都能一口氣跑上山都不帶歇一下。”
對于這方面,左齊确實沒話說,點了點頭,然後又板着一張臉道:“當初說好了,我教你功夫,你保護令牌的主人,你切勿忘記這一點。”
梨花道:“徒兒從來沒有忘記過。”
說實在的,得這傻徒弟一聲承諾,左齊心裏比什麽都穩,多奇怪的小姑娘,偏偏又有一種讓人信任的能力。○
唯一遺憾的是,自己不能時刻在她身邊教導,只能讓她先自個兒慢慢琢磨。
左齊沒什麽授徒經驗,眼前小姑娘又過于乖巧,他也沒辦法像對待軍營裏那些大兵一樣對待這個老實的徒兒,看着實在沒什麽好說的了,于是便草草結束今日的會面。
走的時候不忘道:“你有空得認一下字,不然下次為師想要讓人給你帶信,你看不懂信,這哪能行。”
梨花哦了一聲,道:“知道了師父,我會學認字的。”
董姐姐就會認字,要是董姐姐能教自己就好了。
和左齊分開後,梨□□直回家去了,生怕母親擔心,并沒有把雞蛋被劫走的事告知,好在今早獵了兩只野雞,賣了九十文錢,只當是少獵了一只便是。
小院子的工作已經開始收尾,廚房和東邊的兩間房因為磚頭不夠,最後用了用泥牆代替,再蓋上瓦片,整整齊齊的,也并不比磚房差。
大半的村民建完房子也就回去了,還剩下熊家兩兄弟秦老漢和另外一個擅長木工的留下來掃尾,簡單打了幾張桌椅、床和櫃子。
梨花在家幫不上忙,就去地裏邊驅鳥,有了左齊送的彈弓,田邊來啄食的鳥雀就遭了大殃,一只跟着一只被打下來,先是二牛帶着狗蛋來撿鳥,後來是村裏越來越多的孩子知道梨花打鳥打得那一個準,全都跟風跑來看了。
打下來的鳥兒梨花也沒護着,這鳥雀個頭小,處理起來麻煩,骨頭多肉少,大人們也懶得處理這些,誰撿到誰就拿去吃。
八九月份不年不節的,孩子們都吃不上肉,落水的小雞拔了毛抹點鹽包了荷葉埋到火堆裏,挖出來就是一頓美食,更別說這些偷吃稻谷吃得肥不溜秋的雀兒們。
二牛也撿了一小籃子拿回家,晚上熊氏就給油炸了,給男人們當下酒菜。
又弄了大概兩三天,這個家總算是正式完工。
村裏有好幾家也開始秋收了,曾婆子心急火燎地來梨花家裏看了幾次,就看他們什麽時候把房子建好,好去幫他們家收稻谷。
大根夫婦商量了,九月二十八那天簡單搞幾桌,請村裏人來吃頓飯,暖暖房。
于是梨花這兩天上山打到野味也不拿去城裏賣了,都留在家裏等進新房那天請客吃飯。
城裏慕容錦等了好幾天都沒見到當日那小姑娘的身影,心裏的內疚一陣跟着一陣,八歲的老三慕容山跟着大姐一連在城裏尋了好幾天皆不見人影,勸道:“大姐,說不定那人就偶爾來一次城裏,以後都不來了呢,咱還要一直找嗎?”
慕容錦咬了咬牙:“要找,當日她那麽寶貝着那一籃子的雞蛋,三十個定是攢了好久,說不定家裏就等着這一籃子的雞蛋賣了錢急用——”
越說越覺得懊惱,“娘老說我莽撞,以前我也不覺得,這次之後才發現自己有時候确實太霸道了。”
慕容山聽到最崇拜的大姐居然說出這種話,忙道:“這也不全是大姐的錯,是怪另外的賊人把咱家的那籃子雞蛋拿走了,大姐這才認錯,而且誰叫那人也記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個雞蛋,才會造成這樣的誤會。”
慕容錦嘆了口氣:“話是這麽說,到底還是我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動手了,她打不過我,又說不上話,若是換上是我遇上這種事,怕是要難過死了。”
慕容山看着大姐不同以往那般神采飛揚,只能繼續安慰,“大姐,以後我一有空就和大哥二哥一起來找,只要她還來城裏,就一定能找到她。”
慕容錦沒被安慰到,灰頭土臉地回家了。
九月二十八,梨花家請客進新房,大根夫婦頭一天就去各家各戶通知讓人來吃飯。
往時村裏請客吃飯,除了沾親帶故特別邀請的,大部分每戶都是默契地只派一個代表去。
向家是鐵定不請了,但是到劉家門口的時候,大根猶豫了。
說實在的,他不想和這家人有過多的交集,但一個村子,又是親生父母,不叫一聲又說不過去,最後讓自家媳婦進去說一聲。
卻不想在外頭等着的時候,從外邊回來的劉有鐵在門口見到他,嘴角帶着玩味道:“怎麽,到了自家親爹娘門口都不敢進去,莫不是來打秋風的?心虛了?”
大根不願理他,往外走了幾步離他遠了一些。
劉有鐵見他這樣,心裏莫名來氣,逼過來又問道:“我還沒問你去哪裏要的銀子,居然能建得起磚瓦房,要是讓我知道是我娘偷偷拿銀子給你,我就帶人去把你那房子給推了。”
話音剛落,就被剛好走到門口的劉老夫人聽到,罵道:“又胡說什麽,我那一點錢全都貼你身上了,你心裏就沒數嗎?你大哥這些年養在外頭吃那麽多苦,你不體諒就算了,還說出這樣的話,我怎麽養得出你這樣的兒子。”
劉有鐵沒想到讓自家老娘給聽到了,不敢惹她,只得悻悻閉嘴。
熊氏已經完成任務,也不願留在這兒看他們母子的臉色,拉着大根走了。
劉有鐵看着二人的背影,轉頭問他老娘:“他們來做什麽,是來問您要銀子?”
劉老夫人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大根明天進新房,來叫你爹過去吃飯,你淨瞎想些什麽?”
劉有鐵這才讨好道:“我這不是看他在向家養了那麽多年,都不知道沾染了多少壞習性,這才防着他嘛,你說他們家分出來的時候也沒啥錢,卻能建得起那麽個院子,這銀子咋來的,誰知道呢。”
“都說了是當兵時候貴人賞的。”
劉有鐵切了一聲,“都是他們一面之詞,誰知道是怎麽來的。”
劉老夫人說不過小兒子,不願再理他,轉身進了院子。
就在大根夫婦去請客的當口,梨花照舊在田裏打鳥,打了好幾天,鳥兒都不敢來她家那片地了,于是她又轉移了陣地,哪裏多就往哪兒打,打多了,準頭也越來越好。
今日董芸家裏忙着,梨花自告奮勇就把芙寶給帶上,反正自己就在田邊打鳥,帶小肉團子兩不誤。
打着打着,卻不想碰到了不想見到的人,正是向老二的兒子向五郎和向老三兒子向七郎,那兩人上來就沖着正在撿鳥的二牛和芙寶道:“這是我們家田裏的鳥。”
以前這兩人沒少欺負二牛,二牛一下子還真被喝住了。
向七郎更是欺上來,一把奪取了芙寶手中拿着的一只小鳥。
芙寶害怕,跌跌撞撞朝梨花跑來,梨花心疼不已,趕忙一手将她抱起,埋在懷裏,眯着眼睛瞪着眼前的兩人道:“想幹什麽呢!”
向五郎十二歲,比梨花小了幾歲,但以前欺負大房的人習慣了,也并沒有把梨花放在眼裏,就算梨花這幾日出盡了風頭,可在他眼裏,這賤丫頭還是以前的賤丫頭。
早幾天見到梨花打鳥,向家的幾個小孩饞得不行,想去撿鳥又拉不下面子,如今終于等她打到了這邊,看到機會來了,趕忙上來讨鳥。
“你打的是我家地裏的鳥,這鳥就該是我們家的,趕緊拿給我!”向五郎看着她,眼神和以前一樣,勢在必得。
梨花嗤了一聲:“這鳥飛來飛去,剛剛還在我家的地裏,這會兒飛到這裏來,一會兒又飛到別家去,怎麽能算是你家地裏的鳥,難不成上邊寫了你名字了?”
向五郎被嗆得說不出話,但這讓他很沒面子,罵道:“賤丫頭,你怎麽說話呢!”
梨花如今已經不是當初的梨花,怎麽可能還讓他這麽罵,更何況懷裏的芙寶剛剛被這兩人給吓到了,再想起往日種種,也沒忍着,拉起彈弓一個石頭瞬間就蹦過去,可惜手上抱着芙寶,準頭不行,擦着向五郎的耳朵擦過去。
向五郎見到她居然敢拿彈弓打自己,氣得大罵:“臭*子敢打你老子。”
梨花不動聲色地将芙寶轉移到背上,吩咐她抱好自己的脖子,接着深深呼了一口氣,擡起手,随着咻的一聲,彈弓上的石子就這麽直直飛過去,打在向五郎罵罵咧咧着露出來的牙齒上,大門牙瞬間搖搖欲墜,滲出血來。
向五郎疼得哇哇大叫,跑過來就要打她。
梨花還不待他靠近,迅速又拉起彈弓上了石頭再蹦出一顆,打在他右邊的膝蓋上,向五郎痛得慘叫一聲,跌到旁邊的田埂上。
“嘴巴要是再不會說話,下次再賞你一顆石頭,來找我弟弟妹妹的茬,我見一次打一次。”
向五郎一邊哭一邊罵道:“賤丫——”
頭字還沒說出口,嘴上一陣劇痛傳來,另外一顆牙齒瞬間被打落,疼得他哇哇大叫。
梨花道:“你繼續罵,罵一句我就打一顆牙齒,看看你還剩多少顆牙齒夠我打。”
向五郎這次是真的怕了,勉強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向家方向跑去,向七郎也不敢逗留,高一腳低一腳地趕緊跟上。
梨花在後面罵道:“沒用的孬種,自己打不中鳥兒,來跟我搶,呸。”
芙寶抱着梨花的脖子,鹦鹉學舌:“呸,孬種。”
梨花吓了一跳,要是讓董芸知道小肉團跟自己學了這麽些髒話,那可就糟了,趕忙将她放下,蹲下來道:“芙寶,那個不能說。”
“哪個不能說?”芙寶睜大眼睛看着她。
“呃——就是我剛剛說的那句話,還有剛剛向五郎說的那些,都不能學,學了嘴巴會爛。”
芙寶趕緊捂住小嘴,又皺着小小的眉頭道:“梨花也說,梨花的不爛,芙寶也能說。”
梨花趕緊搖頭:“長大了才能說,梨花長大了,芙寶還小,小孩子不能說。”
見到芙寶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這才心虛地擦了擦頭上的汗道:“走,咱不在這兒打鳥了,讓鳥兒把這些黑心眼人家的稻子給吃光了最好。”
……
晚上回去,梨花去了曾家小院,把芙寶交給董芸。
芙寶嘴裏突然冒出幾聲呸呸呸的聲音,梨花吓得汗毛直立,好在小肉團子沒再說出什麽來。
董芸一臉疑惑地看着眼前明顯心虛不已的少女問道:“怎麽了?”
梨花強笑着搖了搖頭,問董芸要不要吃鳥雀,董芸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她這才抹着汗帶着二牛出門回家。
董芸這才哄着女兒問道:“今天梨花帶芙寶去做什麽了?”
芙寶道:“打鳥,好多好多鳥。”
“還有誰一起打鳥?”
“二牛哥哥,還有狗蛋,狗蛋回家,還有向——向——兩人,搶芙寶——”
董芸幫女兒組織了一下語言道:“芙寶今天還遇到向家的人,他們搶了芙寶的鳥,是不是?”
芙寶點了點頭:“搶芙寶的鳥,孬種,呸——”
董芸聽到女兒這話,頓時眉毛一挑。
芙寶趕緊捂住嘴,小臉已經癟了成了一個小苦瓜,“娘,芙寶以後不說了,芙寶不要爛嘴——”
董芸這才知道剛才那丫頭在心虛個什麽,她輕輕擰了擰女兒的小臉蛋道:“不能說,爛了嘴就不漂亮了,醜醜的可難看了。”
芙寶一聽,小臉一白,連連搖頭:“不說了,芙寶再也不說了。”
董芸便不再逗她,在這樣的環境下,有些話想要刻意屏蔽也挺難,別說村裏其他人,自己家這個婆婆嘴巴就沒比別人好到哪裏去,那些罵人的話芙寶也沒少聽,主要還是得引導。
“好了,去洗手準備吃飯,今晚咱們要早點睡,明天梨花家裏進新房,咱們去幫梨花暖房。”
芙寶一聽說明天去梨花的新房,又瞬間興奮起來,“洗手手,吃飯飯。”
梨花帶着二牛回到家,母親在弄飯。
院子的收尾工作已經弄完,床櫃和桌椅都打好,熊氏兩兄弟在屋檐下編席子,等明日進了新房兩人也該回去了。
新房子是一個中等的四合院子,正房是大根夫婦二人住,東邊西邊各兩間并列,東邊兩間因為磚頭不夠,是土胚子壘起來。
分房間的時候梨花直接選了東邊的土坯房,杏花也選了大姐旁邊的那間,可大牛二牛不願讓大姐住土坯房,想要換過來,梨花倒無所謂,住哪個房對自己來說沒多大區別,反正不管是哪間,都比以前的向家的西屋,還有最近一直住的草棚子都好,
最後争來争去,梨花和大牛住西邊的磚瓦房,二牛和杏花住東邊的土坯房。
大牛畢竟十三了,再過兩年就該說親了,先緊着他,至于二牛還小,等他說親還得好多年,不着急。
而且土坯房裏面砌得整整齊齊,把床和櫃子一擺進去,暖黃暖黃的看着還更舒服。
房子明日還得請個道士來敲敲打打兩下才能住進去,今晚還是先住在棚子裏。
晚飯和平時一樣,煮的是白天梨花從山上來獵得的一只兔子,還有一大盆野菜。
晚飯就只有一家人和兩個舅舅,人少了,不過沒外人在,倒是更溫馨了一些。
平日吃飯,都是杏花陪着母親忙裏忙外,大家都分好工,不會出現誰閑着誰又忙個不停的情況,兩個弟弟妹妹懂事又勤快,沒有向家那種一個看一個誰都不願多做一點的情況。
看着杏花給自己端來的一大碗面,上面還蓋着一個荷包蛋,梨花愣住了。
她掃了一下桌面,發現只有自己才有面吃,其他的都是豆飯,要知道除了剛到東山腳那時候還沒來得及買其他糧食,那段時間才有面條和白面馍馍吃。
可今天有白面條,還是她一個人吃,不禁詫異問道:“咋啦,怎麽就我一人吃面,杏花拿碗來大夥兒一起分着吃。”
熊氏笑了,眼裏閃着水光:“傻孩子,今日是你生辰,明天起就十六了,娘給你做的壽面,快吃吧。”
其他人也是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父親一如既往地樂呵呵,兩位舅舅則是一臉欣慰,大牛憨笑着露出兩顆大門牙,兩個最小的弟弟妹妹最誇張,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
梨花從來不知道自己生辰是什麽時候,向家也幾乎很少給其他孩子過,飯都吃不飽,哪裏還有這個閑情。
如今突然被告知十六年前的今天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這種感覺實在太神奇了。
梨花不知道為什麽母親偏偏記得今日,十六年前的今天,她分娩的時候父親必定不在她身邊,生下的第一個孩子又是個女孩兒,婆婆的冷言冷語,妯娌的冷嘲熱諷,她該有多無助。
梨花是個大條的女孩,從來沒有想過這些。
卻在此時和母親的對望中,這些問題在自己的腦海裏一一閃過,甚至依稀能看到十六年前,堪堪十幾歲的母親,懷抱着剛出生的自己那無助孤苦的畫面。
那時候的她在想什麽,會是怎樣的心情?
她會因為自己的到來開心,還是覺得凄苦?
突然之間就繃不住了,她站起身,朝母親跑去,從身側抱住了這個給予她生命又守護着她長大的女人,淚流滿面。
熊氏又何嘗不動容。
十幾年辛酸無人能懂,好在終于熬到頭了,這一切,都是這個孩子帶來的,若是在十年前,五年前,甚至是一年前,她都不會想到這個家也能有今日,如今建完房子又剛好碰上她的生辰,一切不能不說太巧合了。
“傻丫頭,都說你最不記事,怎麽打怎麽罵你都不在乎,餓了不會叫,疼了也不會哭,如今倒是哭起來,你說你,越長越回去了。”
熊氏給她抹了抹眼淚,“快去吃面,別等它給坨了。”
梨花這才吸着鼻子站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拿起筷子,撈起老大一口往嘴裏塞。
她要好好做任務,她要學認字,要加點數,要給她娘抽養顏丹。
大根揉了揉眼睛,招呼着兩個大舅哥道:“來,咱們也吃飯,夾菜。”
飯桌上這才又恢複熱熱鬧鬧的氣氛,梨花邊吸溜着面邊道:“以後大家過生辰,都煮上一碗面長壽面。”
熊氏笑道:“以後都有。”
梨花道:“爹和娘也有。”
熊氏和大根相視一眼,也忍不住眉眼帶笑。
熊老大道:“梨花這丫頭,是個好孩子。”
熊老二道:“哎,都十六了,怕是要有人上門提親了。”
梨花聽到這話,瞪了他一眼:“二舅您不會說話就別說,新房子才建好,我還沒住進去熱乎幾天了就想把我嫁出去。”
熊老二笑了:“二舅這話不對,該罰,罰我吃兔頭。”
衆人大笑。
大根道:“梨花什麽時候想嫁都行,不想嫁,爹就養你一輩子。”
梨花道:“爹,我會打獵,又比你年輕,要是養也得我養你吧。”
又是一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