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狂怒
第77章 狂怒
董芸穿着蓑衣上山後, 就直奔上次找到雞枞的地方而去,當真還給她找到了幾叢雞枞和松茸,這幾日連下着雨, 村民也不愛往山上來,要不了多久就采了小半個背簍。
正當她要下山的時候, 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從左腳襲來,低頭一看,一條色彩斑斓的毒蛇正迅速逃離現場。董芸心中頓時一緊, 暗叫不妙。
蛇皮豔麗的,大多是有毒性的。
意識到這一點, 頓時手腳發軟起來, 但容不得她多想。強忍着疼痛立即坐下`身來, 扯起衣擺用力一撕,撕下兩條布條,将布條擰成一根結實的繩子,緊緊地綁在小腿上,試圖阻止毒素蔓延。
但毒素擴散得很快,她的眼前開始模糊, 呼吸也變得急促。
她的手抖得不行,數年前被追殺的那種恐懼感再次襲上心頭, 雖然她早已做好了面對生死的準備,但卻從未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生命。
就這麽死,太不甘心了!
還沒能妥善安排芙寶。
還有五姑姑, 生死未蔔。
梨花,還有梨花啊, 那傻姑娘,還在傻傻地等着自己,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她,有多想念她。
難道今日真的要命絕于此,讓那些事都成為遺憾嗎?
董芸絕望了!
就在這時,附近傳來了沙沙的腳步聲。董芸的心中先是一喜,趕忙出聲呼救。然而,随着那沉重的腳步越來越近,她的心中又不由得緊張起來。此時的她不僅中了蛇毒,還孤身一人處于密林之中,如果出現在眼前的是個歹人,那後果簡直比讓毒蛇毒死還要可怖。
就在她心跳如擂鼓的等待中,密林中的男人終于走到了她的跟前。
當她看清來人,心中不禁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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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竟是同村的劉有鐵。
劉有鐵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董芸,他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注意到了董芸蒼白的臉色和滿頭的冷汗。
“你怎麽了?”
董芸見他走來,強撐着擡手示意他不要靠近:“我中了蛇毒,麻煩你幫忙下山找一下我婆婆,讓她找人來救我,我會重重酬謝你。”
劉有鐵原也是想下山救人,但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董芸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既然中了蛇毒,就得盡快下山醫治才行。我下去叫人再上來,恐怕會耽誤時間。”劉有鐵說着,目光緊緊鎖住她臉上的表情。
董芸搖了搖頭,死咬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她堅持道:“這蛇我認識,它的毒性沒有那麽強,我應該能撐得了一個時辰,而且你下去叫人上來,最多不過半個多時辰,麻煩你了。”
換作以往,她絕對不會向這個男人開口請求,但此時身處如此絕境,別無他法只得暫做伏小狀。
劉有鐵卻仍堅持道:“如今雨天路滑,半個時辰無論如何也到不了山下。你何必如此執拗?我背你下去,直接去鎮上醫館,豈不是更快?”
董芸瞬間就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的企圖,心中也跟着湧起一股憤怒和厭惡,還有一絲的悲涼。
男女授受不親,一旦讓他背着自己下山,那就是有了肌膚之親。
有了肌膚之親,除了嫁給他幾乎沒有更好的辦法,否則就要飽受一輩子的流言蜚語指指點點,而這個男人也必定會不遺餘力地利用這一個把柄無休止地要挾她。
意識到這一點的董芸,不禁渾身發抖。
天上的雨并沒有要停的意思,雖然不大,卻很密,冰冷的雨水透過蓑衣侵入她的肌膚和骨髓,帶來刺骨的寒意。
這種寒冷直逼心底,與心中的絕望交織在一起。
她咬着牙,再一次懇求:“你如果還有良心,就幫忙下山叫人。”
可憐楚楚的模樣讓劉有鐵心中不禁有些動搖,然而在權衡利弊之後,他還是選擇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盯着她。
他早就對董芸有意,這是他唯一得到她的機會,一旦錯過了這次機會,他将和眼前這女子失之交臂再無任何交集。
董芸見狀,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需要你幫忙了,請你速速離去!”
劉有鐵看着她緊閉的雙眼,心中湧起一股怒火,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劉家家大業大,難道就配不上你一個寡婦嗎?為什麽你每次見我就避如蛇蠍?我有那麽不堪嗎?我什麽時候強迫過你?什麽時候為難過你?”
董芸睜開眼睛,眼底散發着冷峻的光:“你現在就在強迫我,就在為難我!”
“你——好好好,既然你想死,我也不攔着你。”他憤怒地轉過身,朝不遠處走去,但還是沒有走遠,仍在默默地觀察着女人的動靜。
他在賭,他相信沒有哪個人不怕死,尤其是像對方這樣的弱女子,所以他賭她會向死亡屈服,向自己屈服,他在等待着她的妥協。
董芸确實不想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但也不想受這種小人要挾,她咬咬牙,也賭上一把,爬回去吧,如果當真死在路上,那便該自己命絕于此了。
然而受毒素的影響,她腦子開始變得混沌,一條腿已經沒辦法走路了,她咬了咬牙,屈膝匍匐地上,強忍着劇痛,以手代腳,就這麽一點一點地往山下爬去。
……
梨花吃完飯後,抱着芙寶站在屋檐下,望着眼前如霧如煙的細雨,又看了看曾家後邊那座巍峨的山巒,心裏總有一股隐隐不安。
終于還是調出系統問道:“董姐姐現在回家了嗎?”
系統以一貫的冷漠機械音回答:“沒有。”
“那她現在在哪兒?”梨花沒好氣道,對這個系統的表現越來越不滿,她感覺系統的回應速度和提供的信息範圍似乎在逐漸變得敷衍了事。
而她猜得沒錯,系統确實在有意敷衍她。早在董芸遭遇毒蛇的那一刻,系統就已經察覺到了,但它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即将情況告知梨花,而是選擇了沉默。
直到梨花再次追問,這才回道:“在山上采蘑菇。”
它從梨花近期的行為中察覺到,這位宿主正在偏離它設定的軌道,往另外一個未知且危險的方向前進,而那個方向,正是與董芸緊密相連。這種偏離讓系統感到不安,它擔心這會影響到它和宿主的最終目标,一旦目标無法達成,它将面臨被抹去的風險。
因此,它認為必須采取行動來糾正這種偏離。
而眼下,正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一個可以除掉董芸、板正宿主方向的機會。
當然,系統并沒有殺人的能力,也不能違背宿主的意願。于是,它只能選擇采取一種更為隐晦的方式,那就是不主動提供關于董芸的信息,試圖将梨花拖住,任由董芸自生自滅。
梨花此時早已煩躁不已,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洶湧澎湃,隐隐覺得董芸出事了,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她現在是什麽狀态,身子如何?是否流血?是不是很冷?我要她所有的狀況!”
系統無法再隐瞞下去,只能如實回答:“她的生命體征很不好……體溫很低,呼吸困難……”
梨花單單聽到這幾個字,整個人已經是快呼吸不過來了,她強壓着心頭的怒火和恐慌命令道:“立即定位她的位置!”
說着趕忙跑進屋,将芙寶匆匆交給母親,也來不及解釋什麽,就直奔牛棚牽出馬匹,冒着綿綿細雨,騎着馬朝曾家後山的方向疾馳而去。
只是到了半山腰,馬兒就沒辦法上山了,梨花只得棄馬走路,在系統的指引下往上爬。
她的心高高地懸着,一路上不停地催促着系統:“快告訴我她的情況!她怎麽樣了?她是不是一個人?”
面對梨花前所未有的癫狂狀态,系統一時間也懵了,它只能機械地按照梨花的要求,如實轉述董芸的現狀。▼
而此時的董芸,臉頰和手臂被路面的荊棘給劃得傷痕累累,兩只手掌更是鮮血淋漓,一頭秀發散下來,沾滿了樹葉和泥土,整個人狼狽不堪。
劉有鐵一路尾随她,依舊言語不停地蠱惑。
“你想想你女兒,芙寶,她那麽可愛,你舍得丢下她就這麽死去嗎?”
又誘惑道:“你還年輕漂亮,有大好的日子在等着你。我們劉家有錢有勢,我能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有丫鬟伺候你,你何必在這裏受苦呢?”
“你看你,要是這麽爬下去,還沒到半山腰,毒就發作了,你這是何苦呢?”
“你一個女人家,不需要這麽辛苦,天塌下來有我們男人頂着,我又不差,我這麽高大壯實,我有錢啊,我能養你,那麽多女人想要嫁給我我都不願意,為什麽你就那麽擰巴呢!”
梨花聽到系統轉述劉有鐵的這些無恥的話語,氣得渾身發抖,身上的血管仿佛要爆開似的,恨不得立刻沖過去将他碎屍萬段。
劉有鐵,要是姐姐有什麽三長兩短,我要你不得好死!
等終于跨過坳口,系統提醒道:“前面就是了。”
梨花擡眼一看,眼前的整個場面讓她幾乎要暈厥過去,她心愛的女人渾身傷痕累累,就如同牲口一般匍匐着一路爬行下山。而劉有鐵那個畜生還站在身後一路跟随,口中還在不停地出言蠱惑,試圖逼迫已經脆弱不堪的董芸向他妥協。
梨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燃了起來,兩股忿氣從腳底下直沖到頂門,心頭一把無名的業火焰騰騰地根本就按捺不住,她腳下鉚足了勁,直直朝前沖了過去。
百步的距離在她腳下仿佛只是一瞬,劉有鐵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只憤怒的獵豹已經沖到了他的面前,将他撞翻在地,随後雨點般的拳頭落了下來。恍惚間,他只覺得腦袋、脖子、身子傳來一陣密集的刺痛,濕熱的液體從七竅中争先恐後地流了出來。
劉有鐵心中大駭,嗚咽着讨饒。
梨花仿佛瘋魔上身,已經失去了理智,根本聽不進他的任何話語,一拳一拳地往下捶,想要将這個想要乘人之危見死不救的畜生打得粉身碎骨。
直到身邊微弱的叫聲将她從癫狂中拉了回來,她才想起心愛的女人還躺在地上生死未蔔,趕忙将那畜生放開,轉身來看董芸。
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一塵不染的女子,如今趴在肮髒的泥土和荊棘裏,頭上臉上沾滿了污穢和被草刺劃拉出來的鮮血。
一時間,梨花心疼得無以複加,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
“姐姐,我們下山……”
董芸原本繃着的最後一根弦終于松了下來,無力地靠在她的胸`前,嘴角露出欣慰地笑。
梨花來了,就安全了。
……
梨花抱着董芸迅速下到半山腰,上了馬,朝鎮上奔去。
姐姐中的是蛇毒,從被咬到現在都快過去一個時辰了,再趕去城裏已經來不及,希望鎮上的大夫能給力點。
馬兒被她抽得屁股發疼,不要命地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鎮上,梨花抱着董芸直接闖入醫館,無視周圍人的存在,徑直将正在看診的人擠開,将人放到桌子上道:“救她!立刻救她!”
周圍的人紛紛抱怨她後來居上,她一轉頭操起旁邊的板凳,眼中兇光閃爍,戾氣逼人:“今天誰敢攔我,我就讓他見血!”
衆人被這駭人的氣勢所懾,紛紛退縮,不敢與之對視,忙不疊往醫館外退去。
梨花這才沖着眼前的大夫吼道:“還等什麽?趕緊給她看!傷在小腿上,被毒蛇咬的,要多少銀子什麽藥,我都有,你只管醫治!”
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拍在了桌子上。
大夫一見到這銀子這架勢,立即閉上嘴,趕緊拿來藥箱,開始檢查診治。
董芸身上的衣服早已濕透髒透,大夫只得叫來自家兒媳和婆子,找來一件幹淨的衣裳給她換上,梨花雖不願心上人的身體被人看到,但急事從權,自己親自上手,其他人幫忙協助,将那濕衣服換下來,将她的身子焐熱。
大夫忙活了好半天,把毒吸出來,又把傷口周邊發黑的肉給剮了一小圈出來,敷上藥,包紮好。
随後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道:“幸好小娘子在被咬的時候立即綁住小腿阻止毒素擴散,加上雨水沖刷,否則拖了這麽久早就回天乏術了。”
梨花聽到這話,一種劫後餘生之感侵襲全身,整個人也終于松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
但很快又站了起來,“她身上還有不少的傷口,也一并處理了。”
“這是自然。”大夫點頭應道。
又忙活了大概半個多時辰,才把董芸身上被劃破的其他傷口都處理完畢,衆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張大夫擦了擦手說道:“她可能得晚一些才醒,之後還需要靜養十天八天才能恢複過來,這段時間得好好照顧才行。”
梨花連連點頭,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張傷痕累累的臉兒,心裏一陣陣揪心的痛,如海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
要是自己晚去那麽一步,姐姐——
她不敢再往下想,心中的憤怒和殺意再次升騰而起。
劉有鐵!這個畜生!她與他此生不死不休!
還有,系統!
張大夫倒也沒有趁火打劫,算了算沖着她道:“這毒蛇咬傷的藥粉價格不菲,後續還需再敷兩三次,我算你一兩銀子。外傷敷的那些藥算起來要五錢,隔天來我這裏換藥換到好為止,另外看診和手術費三錢,之後還需連服十天的藥,五錢,總計二兩三錢。若是有碎銀子便給碎銀子,這大額銀票,我這小醫館确實找不開。”
梨花有些詫異地瞥了他一眼,剛剛才經歷過劉有鐵的無恥行徑,更顯得眼前這老頭特別好心。
她緩下臉色道:“你今日妙手回春,又勞煩家人幫忙,還損了你兒媳兩件好衣裳,我又把你的病人給趕跑了,給你十兩,當作報答你救命之恩,不要與外人說便是。”
張大夫一聽,頓時喜上眉梢。
梨花又道:“不過,現在外面還下着雨,我們還得在你這醫館多待會兒,得麻煩您再幫我遣一人去和我家人說一下情況,銀子晚點找開了便給你。”
張大夫連忙應道:“下雨天,路上滑,不必急于趕路。”
說完趕忙叫來兒子,讓他前去大柳樹村報信。
熊氏一聽說董芸被毒蛇咬傷,急忙跑去曾家叫來了曾婆子。兩人披上蓑衣,匆匆趕往醫館。
到了醫館後,看到董芸那慘不忍睹的模樣,二人趕忙詢問是怎麽回事,梨花早從系統那裏得知了情況,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一一述說。
曾婆子聽得怒火中燒,兩眼直噴火,她本身年輕守寡,哪裏不知道寡婦的難,聽到劉有鐵居然如此要挾,當場就開罵劉家的祖宗十八代。
圍觀的人聽說這村子的寡婦竟然剛烈至此,寧願爬着下山也不願被男人背着下來,不禁心生敬佩,對那劉家更是鄙夷。
梨花見狀說道:“這醫館地方小,人多也轉不開身,你們先回去吧,我守着她就行。”
按理說,董芸是曾家的兒媳婦,曾婆子理應留下來照顧,只是她和這個兒媳婦實在不對頭,連在田裏幹活也都是各幹各的,這嬌滴滴的身子她也照顧不來,聽梨花這麽說,不禁猶豫了下。
熊氏見狀,拉着她道:“既然梨花在這裏了,那咱就回去吧,芙寶還在家裏等着呢。”
曾婆子這才佯裝無奈道:“行吧,那就辛苦你,多少醫藥費回去我給你。”
難得這摳門的老婆子主動提起醫藥費的事情來,梨花用眼神制止了想要開口的張大夫,沖着她道:“沒多少銀子,張大夫人好心善,已經少收了不少了。”
張大夫會意地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麽。
“我這就回去,我倒要看看那劉老四是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來,今天我非撕了他不可,往後在村子裏,我見他一次就讓他難看一次!”曾婆子撂下一句狠話,氣咻咻地跟着熊氏離開了。
果然人一踏入村子就開罵。
前頭村民見梨花抱着一個人飛馬往鎮上去,都在議論紛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接着,張大夫的兒子匆匆去村尾叫人,熊氏和曾婆子緊随其後,行色匆匆,更是讓村民們猜測不已。現在,曾婆子一回來就破口大罵,道路兩旁的人家都好奇地探出頭來,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曾婆子這下可來勁了,她将自家兒媳婦在山上被蛇咬,碰到劉有鐵後央求他下山叫人,卻反被要挾而不得不手腳并用爬下山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衆人一聽,都覺得這事實在是離譜至極,有人甚至忍不住出聲痛罵。
“上次賭場的人要來綁走芙寶娘的時候,劉有鐵就跳出來說願意出錢,我就看出這小子沒安好心。”
“這種人簡直不是人!還有什麽能比救人命更重要?”
曾婆子罵道:“可不是!大夫說了,要是晚去半刻,人已經涼了!我兒媳要是死了,我定算在劉老四的頭上!”
“芙寶娘也是命苦,當年好不容易逃回村子,不是被癞子欺負,就是被外人觊觎,現在連村裏的人都要落井下石,她長得好看又不是她的錯。”
“要我說,劉家人就是沒一個好東西。昨天劉老爺還跟各佃戶說,今年要想繼續租他的地,租子就得按二八分了。咱們剛交了兩輪稅,他又來這麽一出,這不是明擺着逼咱們走投無路嗎?一家子都是一個德性,呸!”
“我昨天已經跟他說了,今年不種他的地了。以前三七分我都覺得高了,現在還想搞到二八分?門兒都沒有!”
“哎,誰知道他突然來了這麽一出呢?我年前就把地給翻了,不種那豈不是白忙活一場?種完今年就算了,到時候就不租了。”
“翻就翻了呗!我們家也不伺候了,反正家裏還有幾畝地,省着點吃就是了。孩子他爹要是有空就去城裏找點零工做做,也好過一年到頭為別人白忙活一場。”
衆人議論紛紛,曾婆子更是罵個不停,她向來得理不饒人,這次更是揪着不放,什麽話也都罵得出來,不到半個時辰,整個大柳樹村全都知道了劉有鐵要挾董芸的事。
熊氏跟她一路回來,總算見識了她的戰鬥力,一點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她本來就對劉家沒有好感,當初分家的時候,劉家三兄弟看着大根如同眼中釘肉中刺,生怕他回去後跟他們分家産,聽到她們一家子什麽也不要自願分出來,臉上那得逞的笑,別提有多刺眼。
後來她和大根上門請人進新房,劉有鐵更是嘲諷夫婦二人是去打秋風,懷疑她們家能建得起房子是去跟她老母讨的錢,那些話,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前幾日,這父子二人居然還敢上門要讓梨花去給人做妾,每每一想起就氣得不行。
此時聽到曾婆子罵得髒,心裏也跟着覺得暢快。
一路上不斷有村民問起發生了什麽事情,熊氏也幫忙解釋。村民們聽了之後無不搖頭嘆息、對劉家指指點點。♀
此時劉家卻是另一番景象。
劉有鐵被梨花打得七竅出血、踉踉跄跄地跑回家中。
劉老夫人見他渾身是血、吓得臉色發白,趕忙差人去請大夫。
鎮上就一個大夫,還正在給董芸醫治,劉家派去的人直接被梨花丢了出來,最後沒辦法只能前往城裏去請其他人。
夫婦二人問兒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劉有鐵卻死活不肯說,頭昏腦脹地癱在床上,感覺已經去了半條命。
學堂裏,夏尋雁正在授課。
曾婆子從村頭罵到村尾,那如尖嗓子又尖又細,她原本只是微微蹙眉,并未太過在意,但曾婆子的聲音實在太大,她被迫聽了幾句。而且還聽出是事關董芸,說她中了蛇毒,吓得書本差點拿不住,趕忙把杏花叫來,讓她去打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很快杏花從母親那裏探得消息回來,一五一十告知。
夏尋雁聽完之後,只感到腳底一軟,趕忙安排學生們自習,披上蓑衣,叫上杏花,匆匆往鎮上趕去。
醫館內間,梨花坐在塌邊,看着床上的女人,腦子裏不停地浮現着她手腳并用爬下山的情景,每想一次就心痛一次。她無法想象,那個曾經高高在上人,竟然會被一個鄉野村夫要挾到這種地步。
自己放在心尖上護着的人,竟被人欺侮至此。
她那時候在想什麽,她會很絕望吧,寧願丢掉性命也不願向那個狗雜種屈服。
都怪自己粗心大意,早該在芙寶說起的時候讓系統探測她的情況了,否則也不會拖那麽久,她也不至于被劉有鐵那般要挾。
她紅着眼睛,拿着毛巾一點一點地擦拭她的頭發,又問來一盆炭火放在床邊,讓屋裏不至于太冷。
眼前女人靜靜躺在那兒,幹裂的唇角和帶着劃痕的臉龐,看上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
她想親她,想感受她,卻也只能在心底默默地描摹。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匆忙腳步聲,擡頭一看,竟是夏尋雁來了。
梨花趕忙站起來,叫了一聲夫子。
夏尋雁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淡定和從容,她的胸口起伏着,微微喘着氣問道:“她怎麽樣了?”
梨花看着她焦急的眼神,搖了搖頭,讓開站在一旁道:“毒素已經清了,喝藥躺幾日就好。”
夏尋雁伏在榻邊,看着滿身傷痕的女人,心疼不已,撩開她的發絲,檢查了一下狀況,又看了看被包得嚴嚴實實的兩只手,膝蓋和大腿等傷口都已經處理過了,仍忍不住渾身發顫。
半晌之後,才轉過頭來,看着梨花道:“多虧你了。”
梨花看着她微紅的眼尾,心中酸澀不已,輕聲回答:“沒什麽。”
夏尋雁又問:“大夫說她什麽時候能醒來?”
“剛剛喝了藥,過一會兒應該就醒了。”
夏尋雁撫着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內間逼仄,兩人站在那裏有點轉不開身,夏尋雁确認董芸沒事後總算放下心來,道:“既然她沒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學生還在等我去上課。”
說着轉身就要出門去。
梨花卻叫住她:“您別走……她醒來了,或許會想第一眼看到你。”
說着,又覺得自己卑微極了,可只要是姐姐想要的,又有什麽關系,姐姐若是喜歡夫子,那便讓她喜歡夫子罷了,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自己也心滿意足了。
夏尋雁聽到她這話,定在了原地。
她緩緩轉過身來,看着梨花,臉色有些蒼白,唇上更是沒什麽血色,但嘴角卻挂着淡淡笑,道:“傻瓜,她第一眼想看到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