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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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裏的消毒水的氣味提神又醒腦,蘇曼塔不反感,這種清潔的味道反而有時覺得聞着安心。
頭腦有點悶悶地脹痛,但随着意識恢複,更加明顯的感覺是胃部的不适。
蘇曼塔睜開眼睛,看了四周,大面積的白色牆壁,淺粉色的窗簾,以及房間內萦繞的大劑量的消毒液的味道都在告訴她——她在醫院。
環視一周後就看見趴在自己腿邊的桃子,淺淺地呼吸着。
蘇曼塔只是稍一動,桃子便醒了。
紅腫的眼睛倒是有些人如其名了,“曼塔姐,你醒了?有沒有哪裏還不舒服?”
“桃子,我在醫院?”
“嗯,是,昨晚真的吓死我了——”桃子的聲音還有些切後餘生後的哽咽。
“你送我來的嗎?我有沒有——”
桃子知道蘇曼塔指的是什麽,連忙搖頭,“沒有,沒有,你沒事,只是有些輕度酒精中毒,不是我送你來的,是談老師。”
蘇曼塔先是松了口氣,随後驚訝道:“談光意?怎麽會是他?”
桃子将昨晚在日料店偶遇談光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蘇曼塔交代了清楚,“那他人在哪?回劇組了嗎?改天一定要好好謝謝他。”
“陸行止,那個禽獸,曼塔姐你打算怎麽辦?昨晚談老師本來要報警的,但陸行止很嚣張,說了報警只會對你造成不好的影響,而對他來說,不會造成任何後果,談老師顧忌你的身份,就沒有輕舉妄動……”
“冷越跟九爺知道了嗎?”蘇曼塔面色蒼白如紙,嘴唇上更是沒有半分血色。
“嗯嗯,昨晚把你送到醫院我就告訴他們了,他們也急壞了,今早的飛機到這邊,估計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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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就好。什麽身份前途,我肯定要報警的,陸行止如果真的毫不在意他就不會這麽說了。”
蘇曼塔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只是本能地想要保護自己,對抗陸行止這樣的惡勢力,絕對不能姑息。只是剛跟桃子說完報警的事情,自己心裏也動搖了幾分。
剛剛聽桃子描述,談光意到的及時,陸行止還未對她做什麽,即便報了警,确實也不能拿他怎麽辦。
“桃子,我手機在哪?我得先跟劇組請個假,下午過去。”
“啊?曼塔姐你不要命了,醫生說你要留院觀察兩天,下午出院,肯定不行。”
“哎呀,桃子,你知道這個機會對我來說意義不同,把手機給我。”
桃子看着實在拗不過蘇曼塔,就将還在充電的手機拔掉充電線,遞給了蘇曼塔。
蘇曼塔給劇組副導演謝稚打了個電話。
“……喂,謝導,我曼塔,不好意思這麽早打擾您。是這樣的,我因為……因為身體原因現在在醫院呢,今天上午的戲應該沒辦法過去了,我想請半天假,我下午一定過去,您看——”
“什麽?不用我了?您什麽意思?什麽叫不用了?”
……
“……謝導,我知道這事兒跟您沒關系,我也知道背後是誰搞的鬼,說實話我今天之所以在醫院也跟那個人有關系,很感謝您告訴我這些,謝謝您。”
蘇曼塔挂了電話,陷入巨大的茫然中。
原來人在極度憤怒跟失望的時候是不會哭的,甚至沒有任何表情。
“曼塔姐?怎麽了?”桃子在一旁聽着就知道大事不好,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沒什麽——”
“被換了。林漪頂替我的角色,因為投資方考慮到林漪的名氣遠高于我……”
“什麽嘛!林漪怎麽能跟你比啊,她不就是演了一些粗制濫造的戀愛腦的網劇嗎,你可是拿過國外電影節影後的人,一定是陸行止那個王八蛋!”桃子罵的義憤填膺,蘇曼塔臉上依舊毫無生氣。
“那應該會賠你一筆違約金?”
蘇曼塔搖了搖頭,“只是被頂了角色,沒有把我踢出劇組。”
“那你演林漪那個女二的角色嗎?”
蘇曼塔繼續搖了搖頭,“好像是一個戲份不多的配角,但片酬不變……”
真是諷刺,陸行止竟然寧願自掏腰包将蘇曼塔的片酬補齊,也要将她留在劇組羞辱徹底。
蘇曼塔不知道公司跟電影出品方簽訂的合同的具體條款,但她能從謝稚導演的語氣裏聽出,她無法辭演。
“我靠!真的欺人太甚了,頂了主角也就算了,還讓你演個排不上號的配角!”桃子氣地臉都漲紅了,起初只是為了方便追星才當起了藝人助理,卻沒成想這個圈子這麽髒。
“好了,既然現在什麽辦法也沒有,等冷越跟九爺來再商量吧。”
“桃子,我餓了,感覺胃反酸得難受,你幫我問問醫生我什麽時候能吃東西吧。”
“好好,你等一下,我去問問。”
桃子剛一出去,蘇曼塔就将被子蒙過自己的頭,在被子裏無聲地哭了一陣,直到感覺氧氣耗盡,她才将被子扯開。
随後假裝又睡着了,桃子回來看她又閉着眼睛,也就沒再打擾。
蘇曼塔希望一切都是一場夢,而且她寧願冷越也從未回來拯救過自己,後來也沒有那些試鏡,也沒有以為又一次抓住了夢的尾巴,結果全是空歡喜……
這比當初沒錢吃飯交暖氣費更讓她難以接受。
世上讓人無法釋懷的事情,不是我沒做到,而是,我本可以。
她也在想,是否自己太過執拗,為什麽自己不能像林漪一樣,心甘情願地俯首稱臣,心甘情願地将自己明碼标價獻給資本,哪怕過一陣被厭惡地丢棄……
可是這還是當初那個追求電影夢的那個純粹的自己嗎?
腦中的思緒混亂不堪,讓蘇曼塔無法捋順,電影夢于自己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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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氏集團總部位于京城東三環CBD寫字樓最高的那一座,頂層會議室內,十幾個董事已經就位,就等談光意作為談氏資本的董事長的第一次正式會議。
談光意在父親的辦公室裏俯瞰着京城,他所在的位置,視野極好,CBD的寫字樓下面是小如螞蟻一般的人群,每天就這樣來來往往,忙忙碌碌,但又有幾個人是遵從本心。
“談董,人齊了。”董事辦的秘書邱天敲了敲談光意的門,站在門口說道。
“好。”談光意沒有轉身,眼神冷的沒有溫度。
他沒有再穿往日的那身黑色工裝褲,換上了一身質感上乘的西裝,這套西裝是自己研究生畢業答辯之前,談席秋托人送給他的,而談光意向來不喜歡這些,随便擱在了衣櫃的角落裏。
今早下了飛機,從衣櫃的角落裏翻出來這件西裝,将防塵袋拿下,換上了這件西裝。
有時候無法不相信宿命論,那套以為會在衣櫃裏蒙塵的西裝,竟會以這種方式穿在了談光意的身上。
只是,送給他西裝的那個人再也無法看他穿上。
談光意走進會議室,會議室的董事們眼神齊刷刷地看向了談光意,西裝筆挺,頭發背過去,搭理地一絲不茍,露出好看的發際線,眉目中的氣場不輸他的父親談席秋。
“各位久等了,謝謝各位董事的理解,下面我會對談氏資本未來的發展方向做一個重新的布局與規劃……”
父與子之間的感情似乎會随着歲月的沉澱變得愈加微妙,比如,談光意也不會知道父親為何在自己研究生畢業答辯前夕送給自己一套尺碼合适的西裝。
比如,談席秋也不會知道,自己眼裏叛逆自私的兒子,在大學裏修了一個雙學位,他在大二就學了金融學作為自己的第二學位。
談氏資本的會議進行到了下午,中午午餐也是由董事會的秘書訂好了餐直接送達了會議室。
這次會議級別很高,只有幾位董事及董事私人助理參加了會議,公司內部普通級別的員工無從知曉新來的董事長初來乍到的第一次會議究竟說了什麽,但會議結束後幾位董事臉上安心而滿意的笑容就足以說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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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光意處理完公司事務之後,已經将近淩晨。即便如此分身乏術,他還是趁着午餐時間給桃子打了電話,問詢了蘇曼塔的情況,知道她無大礙,自己也放心下來。
他對桃子說了謊,只是說自己在京城有工作要處理,劇組的工作辭掉了,桃子照顧蘇曼塔要緊,也沒再仔細追問。
晚上,躺在床上依舊輾轉反側,他搬回了爺爺家,在自己從小長大的院子裏,看着院外清冷的夜光,最後還是拿出手機,登錄铠甲蛋撻的賬號,發送了一句:
【晚安,我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