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女二
女二
三天後，蘇曼塔出院，回到酒店，發現自己的行李全被放在了前臺，桃子面露難色地說，她剛住院的第二天，劇組就通知她去退房換酒店了。
蘇曼塔吸了吸鼻子，身體剛剛恢複面色還是很憔悴，沒有化妝，頭發在腦後松松地綁着，清泠泠的眼神蒙上一絲淡漠，轉頭看向桃子，“新的酒店在哪？”
她們再次将行李箱從出租車的後備箱裏搬下來的時候，仰頭看了看這家勉強可以稱之為酒店的店招，破舊的有些年頭。
蘇曼塔秉承既來之則安之的态度，跟桃子一起把箱子推了進去。蘇曼塔牢記顧淮笙告誡自己的——忍耐。
那天早上，顧淮笙跟冷越出現在蘇曼塔的病房裏。
冷越紅着眼睛，用手摩挲着蘇曼塔的手，剛剛挂完水，手很涼。
“曼塔，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
“嗨，跟你有什麽關系，你遠在京市，怎麽保護我。別自責啦，遇到那種人渣，誰也沒辦法。好在我沒事。”
“曼塔，我們報警吧。他這麽對你，我咽不下這口氣。”
聽着冷越願意為自己得罪京盛集團，蘇曼塔還是有些感動。
“越越，我剛剛又仔細想了想，現在不是報警的時候……”
“是——”
從進來病房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顧淮笙終于開了口，他也認為此刻不适合報警。
“京盛的勢力不是你一個小小的星越能抗衡的，你跟他對着幹，而且即便是有人證，但曼塔确實并未遭遇任何侵犯，報警也不能将他怎麽樣，反而将事情搞的更複雜。”
“可是曼塔差點——難道就這麽算了？”冷越問道，聲音有一些激動，但礙于在病房裏，她還是壓低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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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算了，是忍耐——”顧淮笙走近一點，繼續對着蘇曼塔說道：
“向上的路就是這樣充滿了不确定的危險，你這條路多少人擠破頭想進來，為什麽你能走到最後？容貌演技固然重要，但要走得遠靠的是人脈資源還有人品情商，能長久地走下去靠的就只有一個了，那就是忍耐。”
“忍到你足夠強大，忍到你可以自主選擇跟誰合作，忍到你能站在頂峰。曼塔，你應該明白吧？”
蘇曼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陸行止這次的從未并非針對星越這個小公司，而是針對蘇曼塔你，既然他只是把你的角色頂了，并且片酬照付，應該只是給你一個懲戒，他知道你想靠這部片子出名，那麽他就偏不讓你遂了心願。”
“我跟冷總會在公司層面上跟他們公司交涉一下，以後你的人身安全應該沒有什麽大礙，況且，我剛剛登機之前看到一則消息——京盛集團的死對頭談氏集團的繼承人回國了，看來陸行止有得忙了。”
顧淮笙猜得沒錯，在談光意回京城的第二天，消息放出去，陸行止也嗅到了危機，也立馬從劇組也返回了京城。
本來跟小明星談談戀愛，炒炒緋聞，在電影裏客串個角色都是陸行止一時興起的玩樂，本來就遭來高層其他董事的不滿了，現在又傳來談氏集團繼承人回國的消息，而且最近集團財報頻頻被查，讓他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
他現在還無法确定，那個叫談光意的人是不是就是談席秋的長子，如果是的話，他來劇組的目的是什麽，此時消失的時間又跟談氏集團繼承人回國的時間吻合，不禁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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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曼塔跟桃子托着箱子辦完了入住，這個酒店雖然破舊一些，但裏面還算幹淨整潔，比想象中的要好。
她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子，就耐着心開始看自己新角色的劇本。
飾演的是原來林漪那個角色的婢女，蘇曼塔覺得好笑，這角色絕對是林漪為自己量身定制仔細挑選的。
“曼塔姐，你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吧，有什麽好看的，又沒什麽臺詞……”桃子心直口快，本來是想勸勸蘇曼塔多休息一會兒，畢竟明天又要開始進組拍戲了，但馬上感覺自己說錯了話。
“——不是，曼塔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明天再看也來得及。”桃子急的耳朵都紅了。
蘇曼塔只是輕輕笑了一下，“好啦，我知道的。我就是看看排期。”
蘇曼塔飾演的這個小婢女雖然沒有幾句臺詞，但因為是敵國公主的貼身侍女，所以出鏡頻率很高，幾乎跟女二號的通告次數一樣，等于是最費力不讨好的角色，可能鏡頭都不一定在她臉上對焦，一直充當女二的背景板。
但蘇曼塔似乎遭此一劫成長了不少，反正片酬一分不少，婢女就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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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蘇曼塔早早去化妝室等待化妝，肌肉記憶讓她差點走錯化妝室，配角跟主演們并不在同一個化妝室。
找到新的化妝室之後，蘇曼塔推門進去，剛剛還熱鬧的化妝室立馬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蘇曼塔。
“嗨，早。”蘇曼塔笑着跟所有人到了個招呼，笑得親切自然。
“我坐哪裏呀？”
“随便坐，空椅子都行。”一位化妝師對着蘇曼塔說道。
蘇曼塔道過謝就拉開椅子坐了上去，之後就是窸窸窣窣的聲音，蘇曼塔也無所謂被人說什麽，戴上降噪的藍牙耳機開始聽音樂，順便給自己敷上一片蒸汽眼罩去水腫。
“嗨，曼塔，你好。我給你化妝。”一個熟悉又甜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蘇曼塔将眼罩扯掉，“呀，是你啊。”
這個聲音很好聽的化妝師姐姐是蘇曼塔第二次試鏡時候給自己化了戰損妝的那一位，化妝技術很好，只是資歷尚淺，剛入圈子沒幾年，只能在劇組給配角化。
“嗯，是啊，好巧。”化妝師姐姐笑着，用手輕輕測試了一下蘇曼塔肌膚此時的狀态。
“您怎麽稱呼？”蘇曼塔問道。
“我姓秦，秦荷，叫我荷姐吧，大家都這麽叫我。”
“嗯嗯，好的荷姐。”
“你皮膚狀态真好。”秦荷一邊給蘇曼塔臉上拍了點保濕水一邊說道。
“謝謝。”
之後二人都沒再說話，秦荷動作很快，婢女的妝容秦荷一天要化七八次，早就爛熟于心了，不到半小時就畫好了。
“好了，你看看，哪裏不滿意我們再調整。”秦荷笑着說道，秦荷有一雙會笑的眼睛，說起話來也溫溫柔柔的讓人很舒服。
蘇曼塔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不再是那個英姿飒爽的女将軍，鏡子裏的自己被秦荷三下五除二地幾下就化成了看上去十七八歲天真可愛的小姑娘，頭上的兩個發包俏皮可愛，頭上簡單的珠翠也讓她看上去嬌俏可愛。
“謝謝荷姐，很好很好，沒什麽調整的。”
“——嗯，我怎麽覺得有些奇怪。”秦荷化了很多次的婢女妝容，每一個步驟都一樣，但化完蘇曼塔的這張臉卻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哪裏奇怪了？”蘇曼塔問道。
“我知道了哪裏不對了，你長得根本不像婢女，化了這個妝就像，就像大小姐偷穿了婢女的衣服要偷偷溜出去跟別人私會……”
“哈哈，荷姐你可太會說話了，我哪有那麽好看。”
秦荷沒有誇張，蘇曼塔五官精致，頭包臉，骨相極好，眉眼還帶着英氣，鼻梁高挺，怎麽看都是一張大女主的臉，即便此刻化了婢女的妝容，還是無法掩蓋她本身的光芒。
讓人一看就移不開眼睛。
蘇曼塔坐在靠近門口的位子上，化妝室的門沒有關嚴，從化妝間門口剛好路過的林漪聽見熟悉的笑聲往裏瞥了一眼，一下子就怒火中燒。
心裏想着都演洗腳婢了還笑得出來，這個蘇曼塔可真能裝，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給誰看呢。
“喲，婢女也配這麽精致的妝？我看劇組經費就是太多了。”林漪穿着那身本應該屬于蘇曼塔的戲服，明光甲閃爍着耀眼的光芒，林漪像一只開屏的花孔雀。
忍耐。
蘇曼塔在心裏默念，她跟林漪沒什麽深仇大恨，忍一忍，就過去了。
看了一眼林漪，随後扭過頭去沒有說話，表情依舊淡淡的。
秦荷看場面有些尴尬，想要緩解一下，于是開口：
“不是呢，您看我都是照着定妝照的照片化的，大家都一樣，沒有特殊照顧。”
“哦？是麽？你想說蘇曼塔天生麗質難自棄，普通的妝容也掩蓋不住大明星的氣質吧。告訴你，巴結錯人了。你知不知道她得罪了誰啊，一個女一號都淪落到演洗腳婢了，還有什麽翻身的機會嗎？”林漪指桑罵槐地譏笑着看向表無表情的蘇曼塔。
林漪走過去，順手拿起與那天相同的一瓶卸妝水，擰開，手懸停在半空中，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幹什麽，秦荷微張着嘴，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林漪。
蘇曼塔身子未挪動半分，揚起臉直勾勾地盯着林漪，一副全然不怕的倔強。
桃子在旁邊看不過去，怒聲道：“林漪你不要太過分了。”
“我過分？你家主子沒告訴你她直接怎麽對我的？”林漪反問。
随後手稍稍一側，卸妝水從蘇曼塔的頭頂倒下，不急不緩地勻速倒下，與那天蘇曼塔不同，林漪故意放慢了速度。
卸妝水順着蘇曼塔的頭頂流下，一直落盡脖頸裏，流進後背。
一瓶倒空，林漪悻悻地說道：“還給你的。不客氣。”
“好了，你可以重新化了，給，用這個色號，更适合她。”說完林漪将桌上一瓶色號比蘇曼塔膚色暗了好幾個色號的深色粉底液遞到秦荷的手上。
“秦荷是吧？你要是還想保住你的工作，就給我乖乖聽話，要不然下場你也看到了。”
林漪撂下話就威風凜凜地走了。
桃子忙抽出紙巾遞給蘇曼塔，“曼塔姐，你怎麽不躲開？”
“還她的。”蘇曼塔接過紙巾，開始擦臉上的卸妝水。
蘇曼塔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包子，忍氣吞聲地活，忍耐，她心裏反複默念這兩字個，仿佛心咒一般，慢慢平複所有的情緒。
當初林漪口不擇言，說出那樣侮辱她的話語，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當場教訓了她，現在林漪用同樣的方法還擊，似乎也沒什麽不對。
蘇曼塔坦然接受，很快就平複了心情。
“麻煩荷姐，重新上妝吧。”
秦荷有些為難，她手裏的那瓶深色粉底液實在是太暗了，那是用來化特效妝容的粉底。
蘇曼塔看秦荷為難的樣子，笑着安慰她：
“就用這個，沒事。”
秦荷只能照辦，她需要這個工作維持她體面的收入，才能在離婚官司上贏了孩子爸爸，争到女兒的撫養權。
她即便再有正義感，此刻也只能先保全自己的飯碗。
秦荷只用了最小用量的粉底液，将蘇曼塔的底妝重新上好，因為蘇曼塔本身皮膚冷白，即便上了暗沉的粉底液，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糕，還是遮蓋不住她絕色的五官。
“把濕掉的衣服換了吧？”化好妝後，秦荷看着蘇曼塔濕掉的脖頸跟後背說道。
蘇曼塔穿着劇組準備的婢女服飾，只穿了內襯白色的內裏，還未穿外面的紗質罩衫。
“沒事，來不及了，再說配角一人一件的，沒有多餘的。将就着吧，好在只是內裏，濕掉也看不見。”
蘇曼塔無所謂地起身，桃子拿起吹風機将她脖頸處的衣服吹幹，然後蘇曼塔将外面的紗裙披上，拿着劇本去了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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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曼塔走進片場，看見了新的飾演女二號的演員。
“曼塔姐，女二竟然是喬以念啊。”桃子都驚呼一聲。
“是嗎？她不是京臺的新聞主播嗎？怎麽來演戲了？”蘇曼塔也有些好奇。
“我前兩天也吃瓜來着，好像是喬以念不知道什麽原因從京臺辭職了，還在微博發了告別老東家的微博來着，後來出國游學了兩年，最近應該剛剛回國，底下有粉絲問她接下來的打算，她說暫時保密，原來她是來演戲了……”
“曼塔姐，喬以念人應該比林漪好相處。”
蘇曼塔看着被衆人環繞的喬以念，心中竟然生出一些自卑的情愫來，她羨慕喬以念能有那麽多的選擇，而她，好像進退維谷。
喬以念是喬氏集團的千金，傳媒專業，畢了業就進了京臺炙手可熱的新聞頻道，雙商極高的美人，是多少人趨之若鹜的高嶺之花。喬以念這麽多年追求者甚多，可她一直單身至今，都說她心裏有一個放不下的白月光。
可沒人知道她的白月光是誰。
喬以念深呼一口氣，目光從財經專欄的新聞上移走，切換到了微信界面，鼓起很大的勇氣，删删改改，最後還是将信息發送出去：
【喬以念：光意哥，我回來了，改天一起吃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