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契約
契約
蘇曼塔推開商場的門，此刻天已經暗了下來，空氣中混雜着汽車尾氣的潮濕，下雨了，商場周圍的人群四散而開，慌張地去尋一處庇護，蘇曼塔臉上木然，徑直地走入了密密斜斜的雨裏，雨不大，但帶着夏末的涼意。
手裏捏着一個紙袋，裏面有十萬塊的現金。五萬是今天站臺的酬勞，另外五萬是今天的補償——她的自尊價值五萬塊。
黎菲菲接到的電話來自吳文的助理，電話裏告知項鏈在吳文這裏。原來是剛剛吳文被蘇曼塔救起的時候，兩個人一起摔倒，蘇曼塔的項鏈掉落剛好挂在了吳文的旗袍後面，項鏈的珠寶跟旗袍上的有些相似，身旁人并未察覺，吳文坐車回去的時候才發現項鏈挂在了身上，因為東西貴重現在需要品牌方過去取回。
事情真相大白，黎菲菲挂了電話，面露難色地沖保安使了眼色示意他們放開。“不好意思啊蘇小姐，都是誤會，誤會。
“誤會你大爺。我要告你們——”蘇曼塔牙發抖，她極力地控制自己。
黎菲菲求爺爺告奶奶般地苦苦哀求，又是抹眼淚又是下跪，搞得自己一副受害者一般，說自己不能丢了工作，老公有尿毒症，孩子還小，家裏還有四位老人要贍養，全家老小的生活開銷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自己不能丢了工作。
哭天搶地好不可憐，可以直接上報年度感動中國人選。蘇曼塔明明才是被冤枉的那個，現在卻被架到了道德的制高點上。黎菲菲不知給誰打了電話，不過幾分鐘，一包裝着十萬塊錢現金的紙袋就落在了蘇曼塔的手裏。
“今天的這個事情，确實是我們欠考慮了，可是項鏈實在貴重，一個億，我們幾個人捆在一起都不夠賠的，這才冒昧了您。這個錢您拿着，裏面有您的酬勞，另外五萬，是我們品牌對您的致歉。”
蘇曼塔本來在腦內上演了一幕爽劇，她把十萬塊錢直接灑在黎菲菲的臉上，撂下狠話，“拿走你們的臭錢，我們法庭見。”
可是——
她真的很缺錢。爸爸腰上的老毛病又犯了，總是托着不去看也是因為家裏實在沒什麽存款，害怕動大手術花費高，媽媽也是，節假日也不休息為了多賺點錢還給學生補課，身上的毛病一大堆。而他們還總是問她錢夠不夠花。
她又低頭看了看袋子裏的錢，一捆一捆的，好像也不好灑……
最後，她什麽都沒說，拎上錢走了。
白色的長裙被撕破，她本來想幹脆扯掉變成短裙算了，試了幾次都沒撕開，無奈作罷，現在看着更是狼狽。好在京城這個城市夠大、夠冷漠，即便她脫光了在街上裸奔都沒人管她。
她伸手接雨，站在绮麗商場樓下的十字路口，看着對面大屏幕上的直播畫面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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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先生，感謝您今天做客我們的直播間，那麽馬上就是我們的傳統節日——七夕了，談先生要不要送一些祝福給屏幕前的觀衆呢？”
“祝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哦，感謝談先生的祝福，不知道談先生目前是否有女朋友呢？”
“還沒有。”
畫面裏的女主持人顯然沒有料到談氏資本的董事長竟然會這樣開誠布公地說出自己的感情狀況，本以為會打太極或者不方便告知。得知結果後，女主持人的臉上分明帶着一絲意外的喜悅。
蘇曼塔在雨裏靜靜地看着屏幕上正在接受財經訪談的談光意，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帶着疏離禮貌的微笑，他說他還沒有女朋友。
紅燈變綠又變紅，她站在十字路口望着那快大屏幕，節目訪談結束，屏幕上變成了巨幅廣告，一個彩妝品牌的代言人——林漪的巨幅特寫出現在眼前。
眼神無辜又天真，果然紅氣養人，林漪憑借自己網劇積累的人氣，又攀附上陸行止這個靠山，真的是一路青雲直上。林漪就那樣高高在上的睨着她，而蘇曼塔站在雨裏仰望她。
蘇曼塔過了馬路，依舊淋着雨沿着路邊走。
此時一輛車停在她身旁，她轉頭，看到一輛黑色勞斯萊斯，後座車窗落下，那個矜貴的身上不落一絲凡塵的男人，正一臉意外地看向她。
車門開啓，他撐一把黑傘覆過她頭頂。“怎麽在淋雨？沒帶傘？”
他語氣溫柔，卻注意到此刻蘇曼塔臉上早已哭花了的妝容以及淩亂不堪的裙擺，發現似乎不太對，“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蘇曼塔被他突如其來的關心問地心都軟了下來，強忍了很久的堅強最終終于潰不成軍，哭出了聲。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她顫抖着瘦削的肩膀，定定地看着他，扯住他的袖口，央求道：
“你願不願意——”
“求你，求你收了我——”
放下所有尊嚴跟驕傲，在這個混亂的雨夜，在尊嚴被踐踏後的一片廢墟上，她知道這是她最後的機會。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了。
她想賭一把，堵他會答應。
談光意薄唇輕啓：“好。”
“但你要先上車，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他撐着傘護她上了車，收傘，他躬身進去。
“去工作室。”他對着司機道。
司機開啓導航，随後隔板緩慢升起。
蘇曼塔的白色連衣裙早已濕透，透出膚色內衣的輪廓，她像一只被遺棄的小貓，微微地顫抖。他不忍看她狼狽的樣子，将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她像受驚的小貓一樣，“你要做什麽？”
“把衣服披上，別着涼。”随後談光意将空調調至暖風，車裏的空氣慢慢變暖，蘇曼塔的身體也漸漸暖和起來，不再發抖。
“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談——談先生，你覺得我看上去像小偷嗎？”
談光意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為什麽這麽問？難道有人說你是小偷？”
蘇曼塔點了點頭，将下午的事情簡要概述了一下，但沒有說在辦公室裏被強制搜身的屈辱回憶，但談光意看她的狀态就猜到，事情遠沒有她說的那麽簡單，東西丢了——被誤會——失物找回——還了她清白。
“哪家商場，什麽珠寶品牌？”
“绮麗，Queen 珠寶。”
在得知答案之後，談光意的表情更冷了幾分，绮麗是談氏集團子公司旗下的商場，事情竟然出在自己的地盤。他不着痕跡地應聲，另一只手卻攥緊成拳，努力壓制着怒意。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那些人有幾條命敢這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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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停在工作室，此時雨已經停，空氣裏是潮濕泥土的味道。
司機将車開走，談光意将卷簾門打開，蘇曼塔随她進去。只開了一盞門口的小燈，室內昏暗不明。
“你剛剛說收了你，是什麽意思？”談光意在黑暗裏開口，并沒有下一步動作。
“就是字面的意思。”
“曼塔，你何必——”
“何必？談先生不願意？也是，像我這樣的女人，對于談先生來說确實沒什麽吸引力，是我唐突了。不過，你既然不答應，為何帶我來你這裏？”蘇曼塔默認談光意同意自己的提議，才把她帶來住處。
“既然這樣，那不打擾了，今天謝謝您——”說着蘇曼塔将身上的西裝脫下，裙子已經幹了。
“等等——”
“誰說我不願意。只是我不喜歡暧昧不清的關系，我們現在是怎麽樣？”談光意無法接受蘇曼塔這樣自輕自賤，今天遇到的是他，如果遇到的是陸行止呢？她會不會也……談光意不忍繼續想下去。
他本想告白，吐露心事，而現在，卻不是好時機。為了避免她走入歧途，只能先順着她的意願演下去。
“談先生想要什麽關系？地下情人怎麽樣？你我都是不能公開私人關系的身份，我身上有合約，你身上有談氏資本，傳出去談氏資本新任的掌門人玩女明星恐怕對股價也不利。”
談光意覺得喉嚨裏燥熱地厲害，松了松領帶，饒有興味地看着蘇曼塔究竟想把他們的關系引領到何種地步。
“那就地下情人，我這個人喜歡公平交易，你要什麽？”談光意在黑暗裏亦步亦趨地靠近。
一直到距離蘇曼塔一拳的距離才止步，蘇曼塔沒躲，這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我要你——”
談光意喉結一處滾動，吞咽了一下，俯身看她。
“你說什麽？”
“我要你的庇護，我要你的資源，我要把這一條泥濘之路走出花，我要拍戲拿獎，我要名、要利，我要無上的榮光。談先生，這些，你能給我嗎？”
談光意輕嗤一聲，“你要的東西陸行止也能給，怎麽現在才想通？為何是我？”
“談先生說笑了，陸行止怎麽能跟您比？況且，我不想搶別人的東西。”
“哦？你之前不是以為我跟以念是一對嗎，怎麽，現在也甘願做第三者了？”
“我沒賤到那個地步，剛剛我在路上看到了你的財經專訪，怎麽，談先生莫不是說謊了？”
“沒有。”
房間內安靜極了，談話結束，只剩下兩個人的喘息聲。
“我答應你，你做我的地下情人，我給你資源。但，我不是白投資，我做生意的，不做賠本買賣。”
“談先生盡管提。”
“我會以匿名股東的身份入股星越，所以，這樣也會保證我給你資源的穩定，因為我作為股東也會從中獲利，沒有永恒的關系，但有永恒的利益。怎麽樣，曼塔小姐？”
“談先生還真是顧慮周期，打得一手好算盤，好，口說無憑，談先生拟一份書面合約怎麽樣？”
“沒問題。那現在——”談光意繼續靠近，他俯身，将手掌放在她的腰上。蘇曼塔感覺身上似乎有電流通過，酥酥麻麻，本能的僵硬了一下。
“怎麽？曼塔小姐這就不敢了？”
他繼續靠近，鼻息近在咫尺，蘇曼塔顫抖着睫毛，閉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