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是不是瞎啊？
他是不是瞎啊？
自從打通了飾演墨玉的任督二脈，宋黎在片場的工作變得順風順水起來。雖然也時常有吃NG的時候，但大多是跟其他演員配合的問題。
孫導對他的表演十分滿意，經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都是：“你就是墨玉本玉！”
許琛表面上不吭聲，內裏也無話可說。
無論宋黎是通過什麽方式拿到的這個角色，只要他能演好，不耽誤工作，不耽誤劇組進度，他便無心過問。
在這個圈子裏待久了，這種事兒也就見得多了，他無意于去做什麽道德警察。
他一直能感受到宋黎對自己的熱絡和額外關注，其他人當然也能察覺到。許琛的原則是能躲就躲，躲不開就冷眼視之。
其他人的反應則複雜得多。
許多人對宋黎的大膽和野心咂舌不已。
能攀上劇組最大的投資商已經很不得了，沒想到他連男主演兼二號投資人也不肯放過，居然想将兩個大佬都一并拿下，這膽量不可謂不大。
所以，每次錢申來片場，以宋黎的名義給大家送甜點送飲料，總有人一邊吃着他的東西，一邊暗笑他頭頂一片青青草原。
宋黎搞不懂，東西分明是錢申送的，卻非要落在自己名下，這背後到底是一種什麽邏輯？
不過，他倒是清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出錢的人是錢申，大多數人開口感謝的也是錢申，頂多順帶嘴捎上自己一句半句，所以倒也用不着去刻意糾正或者說明什麽。
每次他都跟大家一樣，心安理得吃掉自己那份兒。
這會兒，宋黎咬着奶茶吸管，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方跟孫偉說戲的許琛。
錢申懶洋洋往他身邊一坐，盯着他一癟一鼓的側臉看了半晌，笑道：“怎麽？就這麽喜歡許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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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黎聞言側過頭來笑了笑：“是啊，就這麽喜歡。”
沒想到對方如此坦誠，錢申靜了靜，無奈地笑道：“可是，他好像不怎麽喜歡你啊？”
宋黎眼神微暗，語氣卻不帶猶豫，像在敘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不是好像，他就是不喜歡我。”
“啊？……那你這攻略難度好像有點高啊……”錢申詫異轉頭，認真看了看宋黎。敢情你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什麽攻略？”宋黎還是那樣一派純摯，不懂就問。
“就是……你想讓他當你男朋友，難度有點大、可能性有點低吧？”
沒想到宋黎的回答依舊毫不猶豫，仿佛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我沒想讓他當我男朋友。”
“……”錢申無語片刻，仍是不信，“你喜歡他，卻不想讓他當你男朋友？”
“對啊，喜歡就是喜歡，不一定非要當男朋友啊！我跟他之間，本來就沒有當男朋友的那種緣分。”這話說得十分篤定，又顯得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令人無可辯駁。
錢申終于實心實意地笑了：“這麽說來，我還是有機會的啊……”
這次，宋黎聽懂了，他面不改色地眨了眨眼道：“你沒有。我沒想交男朋友。”
錢申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還想說點什麽，突然被身後一聲幹脆響亮的招呼聲給打斷了：“阿黎！”
兩人一同轉身，看到身後不遠處站了一個身穿牛仔短褲、黑白條紋T恤、拖着行李箱的男青年，臉上的笑容燦爛至極。
宋黎扔下手裏的奶茶，一個箭步奔過去抱住對方，聲音裏的雀躍能傳出去小幾百米：“小哲？！你怎麽來了？”
連遠處的許琛都被驚動了，擡頭往這邊瞥過來一眼。
錢申看一眼緊緊擁在一起的一對年輕軀體，心裏微微泛起點酸意，站起身走過去拍了拍宋黎肩膀，讪讪走遠了。
李哲坐下來，低聲笑道：“我來給你當藝人助理。”
宋黎疑惑：“你本來不就是我的藝人助理嗎？”
李哲忍不住得意一笑：“專屬的！你一個人的助理！”
宋黎不由呆了。公司裏當然有許多專屬藝人助理，但那是已經頗有名氣的頭部藝人才有的待遇，他一個剛出茅廬的小透明，究竟何德何能？
李哲解釋：“哎呀，其實也沒什麽好奇怪的。當初簽約的時候，劉總本來就把你列為公司重點培養對象，只是你暫時還沒任何成績，所以才跟其他新人一個待遇。現在你成功拿下許琛和孫偉劇組的男四號，前途不可限量，提前安排專屬助理給你打理後續工作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那……你來了我這邊，其他人怎麽辦？”
“嗯，就是為這事才來晚了。不然你剛換角那會兒，我就跟劉總申請說要過來了。劉總臨時從別的部門調了個有經驗的過來，接替我原來的工作。而且，還給瞿浩也新招了個私人助理，要不那小子又該有意見了。畢竟，他也弄到個男三號，不好不一視同仁。”
宋黎想了想，笑道：“瞿浩還是會有意見的，你比新招的不是強太多了嗎？”
李哲不在意地笑道：“一碗水哪能端那麽平？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要不是因為你，他現在也還沒到享受私人助理的時候呢。”
“你跟劉總幹嗎對我這麽好？”這個問題，宋黎早就想問了。
“不是說了麽？簽你的時候，劉總就把你列為重點培養對象。劉總在這個圈子裏那麽多年，他眼光可是很毒辣的，什麽人能紅，什麽人紅不了，他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個八九不離十。他覺得你條件特別好，一直很看好你。我也很看好你哦！”
宋黎笑了：“那我得好好努力，不能讓你們失望。”
“放心吧，失望不着。接下來你就安安心心拍你的戲，什麽大事小情、妖魔鬼怪的，都由小爺給你擋着。”這才多久，又從哥變成爺了，宋黎忍不住發笑。
今天正好沒宋黎的戲份，他跟導演打過招呼，早早收工帶李哲出去吃飯。
走在影視城內的大街上，李哲探頭探腦總往旁邊的古建築裏邊瞧，宋黎奇道：“你在看什麽？”
“哦哦，好不容易來趟影視城，我看看能不能偶遇個熟人或者大明星之類的。”李哲把左顧右盼的腦袋收回來，低聲道，“我聽說，張長遠導演他們那個劇組最近也在這邊取景。”
宋黎有點愣愣的：“張長遠……你是說上次遇刺的那個導演？！”
“對啊，就是他。我還當他且得養上一陣子的傷呢，沒想到這麽快就恢複工作了，果然是個不得了的工作狂。”
“啊……那案子查清楚了麽？到底怎麽回事？”宋黎至今都忘不了那黑衣女人形如死灰的臉色，忍不住也跟着八卦起來。
“基本弄清楚了，現在估計就等着正式判決了。據說那女人的兒子，是張導前面某部電影的男主角，也是個第一次拍戲的新人。憑張導那部片子，一舉拿下了某國際電影節最佳新人獎。”
宋黎疑惑地眨了眨眼，這聽起來怎麽也不像是一出悲劇的前情提要。
果然，李哲話鋒一轉：“大概是因為第一次拍戲，張導又太會引導，那孩子入戲太深了，他居然陷在第一個角色裏面走不出來。後來無論演什麽，都像那個獲獎角色的複制粘貼，再也沒了任何創新和突破。幾次之後，就沒人願意再找他拍戲了。”
宋黎蹙了蹙眉，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居然會這樣嗎？”
“對啊，誰又能想到呢？那人原本是戲劇學院他們那一屆的學霸，挺心高氣昂一個人，受了這番打擊，事業差不多也等于全毀了，一時想不開，就……割腕自殺了。”
宋黎倒吸一口冷氣，瞬間理解了那女人呈現出來的整個狀态。
李哲輕嘆一口氣：“他是家裏的獨子，他母親認為這一切全都是張導造成的，如果沒演張導那部戲，他兒子絕對不會出這種事，所以……唉……”
見宋黎久久不能回神，李哲碰了碰他的胳臂，笑道：“好不容易見面，咱聊點兒開心的。怎麽樣？你跟許琛都能演對手戲了，你追星有沒有點進展？”
宋黎讪笑着輕輕搖了搖頭：“許老師……對我一直都是另眼相待的。”
“哦？怎麽說？”李哲一聽就來了興趣。
“他對其他人都和顏悅色，唯獨對我帶搭不理。”嘴上說着自我調侃的笑話，宋黎的眼睫卻還是忍不住垂了下去，遮住了眼底那一抹黯然。
“……”這麽長時間相處下來，李哲太了解宋黎的各種表情了，忍不住有點心疼，“不是……他這人是不是有點瞎啊？”
宋黎飛快擡起眼睫：“別這麽說他。有些事，是緣分的事，天生不投緣，強求不來的。”
“行行，我不說他！咱還是說說一會兒吃什麽吧！”
趁宋黎如數家珍般說起附近的館子，李哲還是忍不低聲吐槽一句：“什麽緣分的事？我看他就是瞎！”
宋黎咖位不夠，劇組沒有義務為他的私人助理提供住宿。李哲住宿是走自己公司的賬，在同一家酒店另開了一間标間，幹脆讓宋黎搬過去跟他同住，好方便照應。
第二天一早，李哲便精神抖擻跟着自家藝人到片場出工了。
場記和道具師正在布置下一場拍攝的內景，許琛斜靠在休息區的躺椅上，将劇本蓋在臉上閉目養神，順帶醞釀情緒，等着一會兒正式開拍。
不遠處，兩個男演員湊在一處閑聊，聽那說話的音量，似乎也沒刻意避着旁人的意思。
其中一個不怎麽熟悉的聲音說：“格瑞娛樂的待遇可真好哈，一個才出道的小透明，居然都給配上私人助理了，還給單獨安排了住宿。”
另一個因為對過戲聽上去有些耳熟的聲音笑道：“這你就純屬想多了。就算咱也簽了格瑞，照樣沒這待遇。你也不看看人家那張臉，那能是白長的？不單獨安排住宿，某些人來了怎麽接待？”
“咦？什麽意思？難不成還有什麽內幕？”前一個聲音裏明顯帶上了探聽八卦的興奮和猥瑣。
“那肯定啊！我聽格瑞的熟人說，姓宋的一簽進格瑞，就被他們藝人總監劉自平當個大寶貝兒似的供着，要東絕不給西，什麽好劇好電影的試鏡機會，都可着他先挑，他試不成或者不想要的才給別人。”
“真的假的？那劉自平我還見過一回呢，看着挺人模狗樣一人……”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要不是人家有臉有屁股，就他那一沒學歷、二沒背景、三沒演技的德性，劉自平憑啥捧他？”
“不是說，那誰是Y音畢業的嗎？”
“畢個屁的業！只念到大三就休學了，說是生了場病，突然不會彈琴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響，許琛緩緩将臉上的劇本扯下來，朝兩個八卦分子淡淡瞥去一眼。
李子揚和另一個不知叫什麽名字的小演員見他轉頭看過來，臉色不大好看，吓得問了聲早安便灰溜溜噤聲了。
作為投資人外加男主演，許琛不喜歡自己的劇組有任何歪風邪氣。他遠遠看了眼角落裏的宋黎和李哲，想起當初劉自平親自送宋黎過來簽約的事，眼底忍不住閃過一抹譏诮。
